禁足半月。
罚俸半年。
有关宁野的圣旨写得又臭又长,为了迷惑大臣们,结果一路听下来总结惩罚就这两个。
重不重,轻不轻。
换作其他官员相当于没惩罚了。
对宁野来却是晴霹雳。
前来宣旨的太监回来后默默掏出宁野给的费。
一个铜板。
还有她死活要塞给国君的纸条。
上书三个大字:没钱花!!!
后边一行字:接济点。
太监算是明白宁监国是真的穷。
难怪豆谷给自己钱的时候拉扯三个来回才松手。
敢情这是她们最后点钱了。
太监想起自己的金库,对比之下,监国活得真惨啊……
这么想着,太监回宫回复楚良时,顺带把纸条送上去了。
楚良当时在忙,丝毫没在意那张纸条。
当晚上。
豆谷愁眉苦脸地拿来了账簿。
宁野接过一看。
偌大的监国府,账面上竟只剩下五个铜板。
按这个时代的物价,一个馒头两个铜板,相当于她们只能买三个半。
宁野颤巍巍地起身,豆谷连忙去扶。
\"咱们府内,现在多少人啊?\"
\"宁姑娘,你先别急。\"吕茶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道,\"没钱而已,我们可以去挖野菜啊。\"
\"对,我,我这还有十个铜板,可以买五个窝窝头。\"林发发忙掏出比宁野丰厚不了多少的钱包。
宁野热泪盈眶抱住她俩。
此时豆谷弱弱道:\"不算吕道和林道,府内外共百余人。\"
宁野双膝一软,吕茶林发发差点没扶住。
吕茶有些为难:\"这,这得挖多少野菜?\"
\"窝窝头掰成两份,好像只够十人,要是掰成三份……\"林发发立刻做起算术题,企图用五个窝窝头养活整个监国府。
\"……豆谷还未完。\"豆谷忙出声安慰宁野,\"您之前不需要这么多人,豆谷就将半数人打发了,如今府内有五十多人。\"
宁野想起来了,捧着豆谷的手道:\"我是不是还觉着五十人太多了?让你再打发些?\"
豆谷羞涩道:\"是,所以账上的钱就是这么被花没了……\"
\"怎么花没的?\"宁野觉得自己找到了败家症结所在。
\"您,这些人也不容易,让豆谷多给点银钱补贴,二两您嫌少,于是最低的奴仆都有四两银钱傍身。明日宵禁解除后其余三十多人就要放出府,咱们府内就只剩二十几人。\"
\"你又一个人干两份活就该有两份工钱,昨日又正好发月钱,账房先生,钱……昨日下午就差不多花没了。\"
\"他想告诉您来着,结果见有年长者出府有五两银钱外还有二两体恤银……他,他便跟奴婢,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要退休,让奴婢告诉您,谢谢您的赏赐,他终于有钱回家开店与家人团圆了。\"
\"……\"
败家仔竟是她自己?!
宁野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要厥过去。
豆谷,林发发,吕茶三人连忙扶起她。
\"监国,您可得撑住啊,一大家子还得靠您啊!\"豆谷伸手去掐她人中,愁苦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宁野犯了什么弥大罪,就要完了。
\"咱,咱现在,不提那些,府内外就剩二十几人了是吧……\"宁野站不起来了,自个找了张矮凳坐下。
豆谷张开双手用手指算了算,肯定道:\"二十四人。\"
\"再裁掉十人,可以吗?\"宁野讨价还价。
\"十四人?您可是监国!江相府内都有将近百人呢!\"豆谷不赞同,见宁野还要话,掰着手指头算,\"洗衣做饭,洒扫买菜,种花喂马,更别提您日后待人接物,宴请宾客,都要人呢!而且,咱们府还这么大。\"
\"依你看,最多再裁几个?\"
两个主仆一个坐矮凳上,一个坐地上。
跟买菜卖菜似的,反复还价。
终于,豆谷落败。
再裁八人。
奴仆住的房间也从十人一间变成四人一间,宽裕不少。
宁野得知豆谷每日起的比她早睡得比她晚后特意给她分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房间。
监国府人事调动到此大致商议完毕。
接下来就该商讨赔偿金了。
资本家老板宁野很厚道,决定连夜翻墙出去,去黑市赌场替她们赌出裁员赔偿金和未来半年的生活费。
被豆谷死死拉住。
\"您白日刚被禁足,晚上就偷偷出门,要是被国君知道了如何是好。\"
\"我会把咱们府上的账本给他看,告诉他,我再不出去,就要饿死了。\"
\"不行!监国您不能出去!更不能去赌场!\"
\"不是,我不出去,你们吃什么啊?\"
\"奴婢,奴婢明日可以带人去挖野菜!卖卖刺绣什么的。\"
\"……你吃的了这苦我可吃不了。\"宁野想起刚来这个世界吃的清水焯野菜,不好吃还喇嗓子。
\"那,那您也不能出去,奴婢会想办法养您的!\"
\"要不……\"林发发挠头,\"还是让我去赌场吧……\"
\"休想!\"宁野吕茶异口同声。
吕茶率先阻拦:\"发发,你身为道家中人,怎可踏足赌场!何况,你还这么,进了赌场被卖了怎么办?\"
\"听你吕茶姐的吧。\"宁野见林发发不服,只能实话实,\"撇开那些原因,发发,你手气……真的太差了。\"
两人以前在富贵城不是没偷偷去过,要不是宁野兜底,能输得裤衩子都不剩。
商量无果。
林发发自己饿了。
豆谷只好去厨房,吕茶陪着她去。
宁野当然不可能这么老实呆在府里等饭。
趁豆谷被打发去厨房热剩饭的功夫,宁野跑了。
她揣上林发发的十个铜板,准备去黑市赌个大的。
监国府的城墙比起皇宫的宫墙矮上不少,靠宁野的身手可以轻易翻过去。
\"宁姐你真不带我去啊?\"林发发不甘心地问。
\"发发,事到如今,你宁姐不得不跟你两句了,人菜瘾又大,钱袋输到炸。\"
\"……我也没那么差吧。\"
\"富贵城,咱俩去赌场,十场你输九场,还是庄家没出老千的情况,你这不叫差?\"
林发发垂死挣扎:\"我,我那是运气不好!\"
\"赌场你不赌运气赌什么!你没你宁姐这技术就别去了。\"
\"……宁姐,你其实出老千那会……\"
\"我靠,你怎么知道我出老千?!\"
林发发一言难尽地看她。
宁野这才知道自己着晾,她略略心虚:\"啊,那什么,我快去快回。\"
罢,宁野蹬墙要翻。
她没来得及翻过去,身体趴在围墙上,脚上传来拉力。
\"我不管!我也要去!\"林发发拉着宁野裤腿耍起赖。
\"你去干啥呀!我还得费心照顾你!\"宁野压低声音道,\"快点放心,等你豆谷姐出来了我就走不了了。\"
\"我要去嘛!\"
\"不行!\"
\"带上我嘛。\"
\"你快点声,好像有人来了。\"
\"你不带我去我……\"
林发发话还没完。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熟悉地令林发发立刻放开了宁野,一溜烟跑不见了。
\"林发发你……\"宁野想骂人了。
这朵初见的白花越长越歪,现在都快成黑花了。
马蹄声靠近。
宁野循声望去。
披着黑色镶金丝披风的张以清骑着一匹黑马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雷沓等一干将士,似在运送什么东西。
\"我,看月亮。\"宁野胡诌了个借口。
\"月亮?\"张以清头都没抬一下,轻笑,\"今夜无月。\"
\"……啊,是啊,没月亮,就,坐这,吹吹风。\"宁野意识到自己现在姿势有些鬼祟,默默直起身,盘腿坐了起来。
\"下来吧。\"张以清也不拆穿她。
宁野心道这人怎么转性了,转身跳回围墙内。
张以清等人一阵沉默。
跳回去的宁野总觉得哪不对,突然反应过来,张以清的那句下来吧其实是让自己跳到……
张以清还未提醒,跳回去的宁野又翻了回来。
雷沓憋不住笑出声。
\"笑毛。\"宁野瞪他一眼,塞了塞怀里快掉出来干瘪的钱袋,问,“路过我这做什么?不会是来找我的?”
张以清翻身下马。
雷沓也不留下来当电灯泡了,自顾自得带着一队人去了监国府正门。
“宁姑娘。”
“叫我宁监国。”宁野打断他。
张以清也不恼,改口道:“监国。”
宁野在那次将他压制住后莫名喜欢上了这种她在上的感觉。
不能怪她恶趣味。
禁欲者失控,向来是她的xp。
张以清见她不话,温和道:“怀麟先生都告诉我了。”
宁野眉心一跳,若无其事道:“嗯,知道了,我回去了。”
“以清还未谢过监国。”
“不用了。你哪能帮我把胸口的鳞片剥下来就校”
“监国不喜欢?”张以清一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
“你胸口长了我的一片指甲你喜不喜欢?”宁野反问。
张以清沉默片刻,道:“护心鳞长于人胸口,血脉相连,百年之后才能取下。”
“你干脆等我死了才掉下来。”宁野去拉自己领口的衣服,想给他看看胸口长了片龙鳞到底有多奇怪。
未料她一拉开,张以清还未转过身去避嫌,就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一片白色的龙鳞。
银光闪耀,张以清只觉那枚白龙鳞刺眼无比。
宁野指着自己心脏处的黑色龙鳞,道:“你自己瞅瞅奇不奇怪?”
她的嘴一张一合,张以清却完全没有听见她在什么。
那枚黑色龙鳞如一颗痣长于她的胸口,不时有红色的光流淌。
对于比白龙鳞的华丽闪耀,黑色的龙鳞看起来太过沉静无华,甚至显得突兀。
他嗓音发干:“你把,黎子兮的鳞片戴上了?”
“啊。怀麟伯叫我戴上,是有什么驱邪的效果?”宁野给他看了一眼就拉上衣服道,“你有没有听我话,真没办法摘下来?”
\"没樱\"张以清敛眸道。
此时。
大门处传来了声响。
宁野见鳞片摘下无望也就不管了,仔细去听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按理禁足的大臣门外会有侍卫把守,楚良也不知找了什么借口,只派了两人在门口做做样子。
可做样子也总归要有做样子的样子。
宁野听了会,准备翻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我走了啊。\"
她丢下一句,动作利落翻了回去。
丝毫没管张以清沉郁的脸色。
张以清站在原地,听着宁野的脚步声远去,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在他心脏处搅动。
从遇到宁野开始,他总会被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地影响着。
刚开始,可以是他落在宁野身上的君臣感知在作祟。
可是,自己已经亲手切断了这层感知。
那为什么,他现在会有这种感觉?
张以清望着那堵墙,就像多年以前未领悟的道。
模模糊糊,欲语还休。
正门处。
雷沓运来了大堆瓜果蔬菜,够宁野全府上下吃十半月了。
宁野万万没想到,这子运送的东西居然是这些。
她还以为这人大半夜的在执行什么任务。
豆谷见东西太多,连忙想要叫醒府上睡着的人一块搬进来。
宁野撸起袖子,刚要与吕茶一块搬就被雷沓打断。
\"监国,还是让我等粗人来吧。\"
\"啊,也行,你搬吧。先好,我可没赏银给你们了。\"宁野放下袖子道。
\"不必,张相已经给过了。\"雷沓笑道,\"兄弟们,跟着豆谷姑娘搬进去吧。\"
\"是。\"兵们忙应声。
一箩筐接一箩筐的食物跟着豆谷送了进去。
林发发不知从哪冒出来,喜道:\"哎呀,不用挖野菜了!\"
\"你刚刚去哪了?\"吕茶狐疑道,从林发发头上摘下一根枯枝。
宁野瞪这白切黑的黑花一眼:\"去哪野了吧。\"
林发发自知理亏,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
吕茶看看黑花,又看看宁野,什么都没。
雷沓送完菜,便领着人回去了。
豆谷开心的跟什么似的,目送他们拉着空荡荡的板车回去。
刻意落在最后的张以清将一袋子钱放进豆谷手里道:\"监国若是有什么缺的自去添补,不要亏待自己。\"
豆谷掂拎手里的重量,倒是不重,但她摸到了银票的厚度……
\"张相……这,这不太好吧……\"
宁野见豆谷这幅神情,三步并两步上前。
门口两旁的侍卫见张以清在,索性不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钱袋拉开,宁野伸手一掏。
三锭金子和几两碎银。
是她之前为了填补珍珠的钱。
再一掏,一沓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看清的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宁野连忙塞回去,伸手去拉张以清。
张以清没有闪躲,任由着被她拉到一边。
\"你老实告诉我,你这钱哪来的?是不是当贪官污吏了?\"宁野站在比他高一阶的台阶上,低声问。
\"监国为何会如此想?\"张以清直视她问,目光温和。
\"你以前是个出家人吧?当官不到一年你就这么多钱?官员的俸禄多少来着?\"
张以清静静地看她低头思索,也不话。
宁野这具身体是他给她捏造的。
她刚来这个世界时,他算准了时间与她见面。
他的一生见过千千万万的女子,却还未曾遇到如川大的。
宁野嘴上着胆怕死,原身却与尸魔同归于尽。
在她体验垂死挣扎之际,也不知宁野有没有后悔过。
当她提出要重做身体,想要个貌美女子时张以清确实对她有些许失望。
却不曾想才过了短短几日,她就求自己换了一具。
张以清那时知晓她会换,却没有想过这么快。
他以为,她总要体验过一番富贵荣华后才会想要换。
于是,在他第二次替她捏造身体时,他回忆起宁野最初的容貌,捏了七成像。
如今,张以清再看她的脸。
时光荏苒。
这张只有七分像的脸正在与她最初的容貌重叠。
眉眼英气,带着女子少见的张扬。
忽然,她抬头看他。
那双明亮的眼眸就这么望进了他古井无波的眼眸。
也缓缓浸润入他的心。
只是许多年后他才会明白。
\"你听没听我话?\"宁野不满,\"这一晚上我跟你话你怎么都像在发呆?\"
\"监国,其实知道我的身份?\"张以清不答,反问她一个无关的问题。
\"你什么身份?\"宁野装傻。
张以清见她话如今不似以前那般直接,学会了婉转,于是换了个法:\"龙会褪鳞,一片鳞片,如今市价万两金。以清,恰好有几片。\"
\"万,万两金?\"宁野震惊,看着张以清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尊闪着金光的人像。
他不担心宁野会对自己下手。
她要想下手,几个月在山顶的那晚,就不会露出那般欣喜又害怕的眼神。
一丝贪婪都无的眼神。
宁野一听,眼神晶亮凑过来问:\"你,那什么,什么时候褪鳞?\"
张以清不回答,行了个礼,道:\"监国若是需要钱,可随时找以清。\"
\"哎,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还钱的利息怎么算。\"宁野见他已有要走的意思,连忙问。
\"不必还。\"张以清翻身上马,见宁野还在看他,温和道,\"本金亦不必还。\"
罢,他骑马离开。
宁野捏着那一沓钱,有种一夜暴富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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