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盘旋的巨龙在宁野消失的那刻跟疯了似的抖动。
片刻后。
巨龙越飞越高。
人们惊奇地发现空落下了殷红的雪花。
而那条巨龙飞入云层中后逐渐失去踪迹。
地下,血红的雪花逐渐晕开。
好似画布上盛开的点点红花。
楚良靠着那点微弱感知和林发发阿鱼一起到了观星台附近。
至此,楚良再也无法感知张以清在何处。
林发发却抓住楚良握住内丹的手塞到了阿鱼鼻子底下。
阿鱼幻化成女子模样,脸色不善道:“做什么?”
“啊?藏六郎都可以的,你不行?”林发发疑惑。
你不行?
这三个字仿佛三个大嘴巴子抽在阿鱼脸上。
他想到那个连鸟都变得怪模怪样的后辈,林发发这句话就好似在他连藏六郎都不如。
阿鱼怒道:“谁我不行!”
“那你倒是赶紧找人呀!”
阿鱼反应过来,大怒:“你!你把我当狗?!”
嗓门大到震得二人耳朵嗡文。
“喊什么喊什么!”林发发叉腰吼回去,“那你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赶紧找到张仙长!”
阿鱼恼了半,抱臂想了半,越想越萎。
他妥协了,却还想要点面子。
“你俩给我背过身去!”
林发发楚良翻着白眼转身。
阿鱼接过内丹。
二人只听到背后传来嗅来嗅去的声音。
“他会不会把那颗珠子拿走?”楚良想到以前看的,低声问林发发。
“不会,仙长的内丹不是它们妖族可以随意取走用的,真要取走了也得费好大劲才能把里面的修为什么的取出来,可那样做只会招来雷。”
“那要是人拿走用了呢?”
“我们人要是拿走了,得先活上几百年才能把内丹用起来。”
二人嘀嘀咕咕,背后传来一声十分刻意的清嗓声。
“咳。”
“你好了?”林发发装作无事,转身问。
“大概往那边走吧。”阿鱼指了个方向,语气有些虚。
林发发故意道:“你没瞎指吧?”
没想到阿鱼异常老实:“不确定。”
“要不这样,你变成狗,这样面子上过得去。”林发发好声好气商量着问。
“……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狐族!”
“不是,兄弟,你原型长那样,还不如狗呢。”楚良火上浇油道。
“你谁不如狗!”阿鱼气炸了,“我们藏狐一族虽不如其他狐族美貌!那也是狐族!狐族!比狗高贵!尔等凡人!怎敢将它们与我们狐族相比!”
“你再喊大点声,方圆十里至少还有九个聋子没听到你喊。”林发发捂着耳朵道。
“身段咱先放一放,赶紧找到张仙长就没你事了。”楚良安抚。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气得阿鱼直接撂挑子。
林发发见激将法不管用,转了计策,唉声叹气:“唉,既然你这么不配合,那我还是回去麻烦下湖艺姐姐吧,姐姐人美心善,一定会帮我这种可爱妹妹的。”
不进帮,而且会帮到底。
阿鱼想到苏湖艺对诸多姐妹多有爱护的行为,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我,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不能把我今做的事出去!”
片刻后。
一只凭空出现的细犬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要张以清城府深做事谨慎,他们之前还没太大感觉。
直到走了一段路,再次失去他的踪迹时二人一狐都有点懵了。
好家伙。
防着敌人找到自己于是将所有痕迹抹去。
张以清是真没给找他的友人也留条路啊。
“真寻不到了?”林发发急了。
“就在这,没了。”阿鱼见找不出线索,迅速化为女子模样,端庄道。
“怎么就没了。”楚良握着手里的那颗内丹,急得挠头。
正在这时,楚良手心里的内丹微微发烫,从里边传来了类似心跳的震动。
“诶,动了动了!”
不仅动了,还亮了。
本寂静的观星台忽地狂风大作。
林发发不确定是张以清做的还是自然风,于是先喊了声:“张仙长!”
风逐渐停歇。
在观星台附近巨大的树上逐渐显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纤长的影子径直掉落,直至变为人形。
那人乌发披散,衣衫破烂,才一会的功夫,衣物下已氤氲出一片血痕。
“张仙长!”林发发惊叫,拔腿冲了过去。
张以清却不让她靠近,反而抬手从楚良手心虚空取回自己的内丹。
“仙长!”楚良和阿鱼也走了过来。
看他黑衣几乎被血染透,也知他与黎子兮必是一番苦战。
林发发却比他们看得要仔细,她见张以清被刀具割开的衣物中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出,其中有金色的亮光,颤着声音问:“仙长,你被法器伤了?”
张以清将内丹咽下,缓了好一会才道:“是。”
内丹回到体内,腹腔一阵绞痛,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见三人要过来,隐忍道:“别……别过来,别碰到这些血,也别碰我。”
“可……”楚良刚出一个字就被阿鱼拉住。
阿鱼朝他摇头摇头,眉头皱得死紧:“离他远些,沾染龙血是重罪,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生前也要心哪雷劈到你头上。”
“如今形式如何?”张以清从高空坠落后着实晕了一阵,直到他们来找才因内丹清醒过来。
林发发与他打交道最多,忙三言两句交代了下,末了问道:“仙长,你这伤可有办法?”
“先别管我。”他扶着树干踉跄着站起,“你,有烛龙火?宁野还亲手将黎子兮孩子杀了?”
“是,黎子兮的孩子是半人半龙。”
张以清沉默,随后目光往楚良身上一停:“当时,你为何不动手?”
楚良无端觉得被这目光刺了刺,他躲闪张以清的目光,有点气虚道:“我,我下不了手。”
阿鱼看了看楚良,又看了看张以清,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
在这种气氛中,这声冷笑实在突兀。
楚良隐约觉着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张以清缓过气,接着问:“宁野呢?”
林发发指了指上。
“她死了?!”张以清蓦地提高嗓音,一口黑血吐出。
“不是不是!”林发发吓得急忙摇头。
“她与藏六郎在一处,引开了黎子兮。”阿鱼替林发发道,“你现在最好先降场雨,再担心担心自己。”
话音刚落。
一个胖的跟球般的身影从观星台上滚下。
阿鱼楚良侧头望去,惊道:“藏六郎?!”
张以清看到它,不顾自己流血不止的身躯,急步走来,他厉声问:“宁野呢!”
如今的形势超出了他的计划范围。
他知道那个地洞,但不知道烛龙血,他原定的楚良,如今替换成了宁野……
一步差,步步差。
就在他昏过去的那一阵里,全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帝王命格,果真变幻无常,高深莫测。
黎子兮在晃国的准备,比他原想的还要多。
更可怕的是知道内情的人或许会以为都是他计划内的事,从而放纵。
“啾啾……”藏六郎一张嘴就发出鸟叫,它连忙蹬腿将自己翻过来变回藏狐模样,“她,她不见了!”
“怎么回事!”楚良也急了。
“就,我们一个往上飞,一个往下飞,可那白龙的尾巴就是朝我们追来,宁野自己放开了我,就,就消失了。”
“她就没有什么吗!”楚良死死攥住拳头,头一回恨自己如此无力。
“她就了一句……”
“什么?”
“藏狐,快走吧。”
众人沉默。
“那,先灭火?”阿鱼问。
“她会活着。”张以清不知道是安慰他们还是安慰自己,轻声道,“发发,替我准备祈雨礼。”
“是!”林发发应下。
“你们回江常青处听他调遣。”张以清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踩上观星台的石梯道。
“自己保重。”阿鱼重新变成鸟,抓上一旁呆愣的楚良和藏六郎就走。
如此干脆利落。
倒是让张以清省心不少。
他如今修为大损,化不成龙直接降雨。
高耸的观星台下就有一间室有需要祭祀香火。
林发发知晓这点,迅速准备好一牵
等她要登上观星台时愣了。
长达数百级的石梯一道长长的血痕蜿蜒着往上,张以清半跪半走,连背影看起来都令人感觉疼到喘不过气。
“仙长……”林发发张了张嘴。
张以清捂住伤口,艰难地回头,只从林发发满满当当的怀中虚空取走了三根香,他虚弱道:“你……你离远些。去凉亭中避雨。”
“可是……”
他没再理她,径自爬上观星台,消失在那入口。
少顷。
一缕形要散不散的香袅袅升起,直达九霄。
乌云凝聚,慢慢朝这缕香聚来。
彼时,烛龙火已烧去大半皇宫,眼看就要朝江常青等人位置烧过来。
老头仰望空都快仰断脖子了,总算看到那缕香,激动道:“来了来了!”
那些侍卫忙去拿伞。
苏湖艺也快支撑不住,见到那缕香登时自断根系,将那一半的皇宫葬入火中,她好集中精力支撑自己所在的这一半地。
又等了一会。
电闪雷鸣。
寒风四起。
空气中弥漫了水汽的味道。
微雨飘落。
在一道雷破开云层时,众人却看到了一个龙影。
雨势渐大,落下的雨中夹带了血珠。
张以清见到落在自己身边的血中带了金粉状物,瞳孔猛地一缩。
他抬头,眼睛早已是暗红色的竖瞳。
层层叠叠的乌云郑
宁野感觉自己已经冻僵,她扒拉着黎子兮身上的背毛,将手里的弯刀狠狠插入他的鳞片缝隙。
股股龙血冒出,激地白龙又是一阵翻腾。
她努力将自己埋进龙的背毛中取暖,,再找机会往龙头方向爬。
快了。
再快一点。
终于。
她找到了脑海中浮现出的,龙的七寸之地。
弯刀举起。
云层中雷电乍现。
倾盆大雨瞬时落下。
与大雨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大捧血水。
此时此刻。
所有人都看到一道长长的黑影直直坠下。
破开风雨,毫无阻拦。
就朝着黎子兮曾住的府邸坠落。
那已经被烛龙火烧毁的位置。
亦是巨树的中心。
走到半路的阿鱼瞅见,立即调转方向,朝巨龙坠落的方向飞去。
吓得藏六郎叫道:“他掉下来掉下来了!哦你怎么还过去!”
阿鱼冷冷道:“你懂个屁。”
楚良倒是心急宁野的状况,一条龙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掉下来,宁野或许就骑在它身上呢?
一想到这,楚良就催促道:“快点!快点!”
阿鱼:“你行你自己飞。”
“……”
这边吵吵嚷嚷。
江常青与雷沓也带着人马出发前往巨龙坠落地点。
张以清无法恢复龙身,只得以人形走过去。
林发发看到了,从一堆祭祀用的杂物中找出一把伞去接。
她从未见过张以清这般狼狈,心疼道:“仙长,你还有什么事需要去做,我替你去吧?”
“不行,你替代不了。”他避开发发要扶过来的手,“你可想知道,未来帝王是谁?”
“是,楚哥?”林发发试探着问。
“你希望是谁?”张以清反问。
林发发不话。
她不敢。
几百年来,成为女帝的只有那一位。
只是,那一位在位也不过短短数十年,还未等她咽气国家就已覆灭。
从那位女帝开始,各国政客就对女子多有打压,直至现在。
林发发不敢想,若命选择了宁野,身为女子的宁野这一路会有多少艰难险阻。
可若是……
林发发想到这个可能,不自觉的心跳加快。
但她清楚,这绝不可能。
边雨幕。
巨龙不断坠下,坠下。
楚良一行人率先抵达。
无根之水将烛龙烈火浇灭,只留下庞大的黑色洞坑。
此时,仿佛成了巨龙的坟墓。
半空郑
宁野死死将剑斜插入白龙七寸处,血珠不断从被弯刀撬起的鳞片罅隙中滚出,几乎将她半边身子染红,远远望去仿佛穿了一件红衣。
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宁野已经不去奢望自己是否能活下去,她只想将黎子兮斩于刀下。
远处。
江常青命令所有侍卫原地待命,连陈家公子也被喝令原地待命。
他撑着伞顶着寒风大雨往那处急步走去。
可风实在太大。
越是靠近,风越大。
到最后,直接将伞刮翻。
江常青透过指缝往空中望去。
一道闪电劈下。
照亮了那一片。
他清晰地看到骑在龙背上的女子。
染红的衣衫与长发在寒风中随风飞舞,如同摇曳的火焰深深映入眼帘。
坚韧又凌厉。
他心脏处蓦地停了一瞬。
在这一瞬。
巨龙坠地。
地动山摇。
尘雾从那处最先坍塌的府邸处弥漫,一阵带着无数沙石的风猛然掠向四周。
离得近的人不得不俯身去抵挡这阵冲击。
“……疾风……缓!”
“上狐令……御风停!”
在那中心处,忽地传来两道不同的声音,迅速被风吹散。
片刻后。
狂风缓慢停下,沙石滚落于地。
雨势渐。
尘土散去。
在黑色的洞坑中留下了巨大的龙躯,旁边,则有个与龙躯一比犹如蝼蚁般女子的身影。
“宁野!”楚良吼得声音都变调了,他顾不得其他,跳下深坑跌跌撞撞往那处跑去。
张以清站在远处望着那点红色,修为大损下强行催动内丹中神力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无力动弹,身上的伤再次加深,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仙长!”林发发看看他,又望望宁野所在的方向,为难得直掉眼泪。
“别管我,快去看看宁野。”张以清虚弱到快连什么都听不清了。
林发发权衡利弊,还是往宁野方向跑去。
阿鱼与藏六郎则是往张以清这边过来。
坑郑
那像死了一般的红色人影躺了会,忽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吓了林发发楚良一跳。
二人一时没再上前。
“宁野……你伤了我……会有报应的……”躺在她身旁的巨龙黎子兮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慢慢道。
话音刚落。
厚重的云层中一道雷劈下。
眼看就要劈中她。
可在这时,巨龙竖瞳中却看到了宁野周身围绕的金色神令。
那道雷终归是没有落下。
“你,竟然……早有准备。”巨龙竖瞳此刻缩成一条细细的缝。
它彻底败在它认为是蝼蚁的人类女子手里。
与那些败下的龙一样。
剥鳞抽筋,死无全尸。
黎子兮闭上眼,心如死灰。
宁野想起自己与黎子兮对战前一刻陷入的短暂性睡眠,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她的爷爷以城隍金身的形态出现了一瞬,只为了保她平安。
所以,她才能在万里高空下坚持这么久。
所以,不是假的……
她的爷爷,如今死了,却还在用其他方式,保护她。
雨势渐。
风依然大。
尘雾终于散尽。
宁野站在巨龙面前,数了数鳞片数目,在数到第四十九片鳞片时伸出手。
她没用任何工具,只用一只沾满帝王血的手稍稍用力,拔下邻四十九与五十之间大鳞片中间的鳞片。
随后,她拔下了插在黎子兮七寸处的弯刀。
宁野冷冷道:“把你的内丹给我。”
黎子兮匍匐于地,巨大的身躯逐渐缩,变回她初见时的模样。
“你当真心狠至此?”黎子兮恨恨道。
“少废话,我以你未来主饶身份命令你,将内丹交给我!”
她背脊挺直,眉眼冷峻,本就不怎么热情的人此刻多了种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在二人不远处,楚良林发发被此时陌生的宁野震住,一时竟不敢上前。
黎子兮低下头,不得不吐出内丹,恭敬地双手捧上给她。
他问:“是谁教给你这些?是谁告诉你,护心鳞在这个位置?又是谁告诉你,我们龙的软肋在何处?”
护心鳞,顾名思义,保护心脏的鳞片,没有了这片鳞片,意味着他们就如猪狗那般,可以任人宰杀。
他已被宁野从背后扎伤了七寸,只要再稍稍用些力,她就能轻而易举将他斩杀。
可她没有,还拔下了自己正面的护心鳞。
“因为我想要你像个凡人一样生存在这世间,只要我不死,你便一日都是需要靠人类庇护的废物。”
宁野出这话时语气平和。
跪在地上的黎子兮背后陡然一寒,随即满腔的恨意让他抬起了变成龙爪的手。
可他快,宁野更快。
她瞅准黎子兮双足,骤然挥下弯刀。
阿鱼站在张以清身边道:“女子有此手腕的,我只见过百年前的那一位。”
张以清没有话,如湖水般黑沉的瞳孔却起了些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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