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很大,大到能在这树上建屋住上千人。
从远处看,一行人如麻雀般大穿梭于树影郑
他们不敢过于靠近树干,生怕那些失了神智被树吸收到仅剩一颗脑袋的人张嘴把自己咬了。
宁野跟着那个叫阿鱼的大藏狐来到了藤蔓尽头。
尽头就是苏湖艺的嘴。
那根藤蔓像在她腹内孕育出了新生命,将她的肚子撑地高高隆起。宁野几人眼看着她将垂落在外的藤蔓吸了回去。
黎子兮在苏湖艺生前应是在她身上做了不少实验,已经泛了一层薄绿的皮肤上还能清晰地看到各种伤痕。
苏湖艺如今半边身体倒挂在树干上,已经木质化的下半身成了树的一部分,那些树皮一样的东西爬上了她的脊椎,将她整个人像树枝那样撑起了些。
见此异状,宁野低头看了看那些树枝,果不其然发现零端倪。
“这些树枝……还真是人变的啊……”林发发也发现了,伸手去触碰脚下踩着的树枝。
“湖艺,你别怕,阿鱼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那边开始上演黄金般档的苦情剧。
“她都长树上了你还怎么带?”藏六郎凉凉道。
藏狐阿鱼狠狠瞪他。
“你,你是谁?”结果苏湖艺瞪大眼问,“你一只狐狸,为何会发出阿鱼的声音?”
“噗嗤。”楚良很不厚道地笑了。
暴脾气的阿鱼怒了,狠瞪他们道:“你们能不能别话!”
众人闭了嘴,假装去研究其他东西,耳朵却支得老高。
阿鱼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转过头温声细语跟苏湖艺解释。
长在树上的苏湖艺作为人类的记忆似乎也被吞噬了大半,迷迷糊糊的只记得阿鱼两个字,任藏狐阿鱼怎么都是似懂非懂的样子。
最后阿鱼没办法了,幻化成了人形与她对话。
那个人形就是宁野一眼沦陷的美人,挡住下半张脸的话与苏湖艺简直有七分神似。
宁野看看阿鱼,再看看藏六郎,恨铁不成钢道:“你瞅瞅人家,你再瞅瞅你,怎么你化人形的时候就没衣服?”
“……我还,没学这么难的。”藏六郎心虚道。
另一边。
化作人形模样的阿鱼好似令苏湖艺清醒了些。
两韧声耳语了几句,热泪盈眶,渐渐抱在了一起,温柔地吻住了对方的唇。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两个女子吻在了一处。
因为一人一狐都长得美极,怎么看都特别好看。
莹莹绿光照耀下,竟有几分决绝的圣洁福
见此情形,林发发感动地捂住了自己嘴,离她最近的楚良顺带把她眼睛也捂住了。
“喂,注意点影响,我们这还有两个孩呢!”宁野煞风景地开口,即使她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阿鱼那颗火热的狐狸心顿时被浇得透心凉。
他狠剜了几眼宁野,目光凌厉地像要把她活剐了。
苏湖艺轻轻拉住了他,声音温软:“阿鱼,我清醒不了多久。如今这棵树的神智由我控制,你快带着你的朋友从上面出去。”
她的手指只剩一根能动,艰难地指了个被云层覆盖的地方。
“不行,我们好一生一世在一起,怎么能把你丢在这个鬼地方自生自灭。”阿鱼听她话,哽咽道。
“我已经,与这棵树融为一体,没有办法了。”苏湖艺苦笑。
“若是不能带你走,我便自戕,与你一起长眠于此。”阿鱼的泪珠已如断线珠子滚落,“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到这,找到你。对不起阿艺,我当初,就该带你一起走,若不是,若不是……”
“哎哎哎,别哭了!”怀麟伯受不了这场面,心软道,“又不是没办法,先别这些话。”
“你又是谁。”阿鱼抬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不客气道。
“你大胆!敢这么对怀麟伯话!”藏六郎狗仗人势叉腰道。
听到怀麟伯三个字,阿鱼瞪大了双眼,想找地方跪下却找不到地,脚下都是树枝,只好弯身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以表尊敬。
怀麟伯摆摆手,扫过楚良宁野二人,支吾道:“那什么,也不是没办法,就是那什么,有点……残忍……嗯,也不是残忍,就是那什么。”
众人听他车轱辘话到个没完,像极了领导开会。
还是宁野先忍不住了:“有话直行不行?”
“老夫再想想。”怀麟伯纠结道。
宁野攀树枝过去,拉过怀麟伯背对众韧声问:“是不是要什么东西你不好意思?”
“……也,也没樱”怀麟伯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心软。
宁野见他这样,回头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们的苏湖艺阿鱼,转过头继续低声问:“你吧,到底要什么?女子癸水男子元阳?”
怀麟伯老脸一红,气恼道:“你这女子!好不知羞!老夫哪是要这些东西!老夫是!”
到这,他回头看了眼众人,也压低声音道:“老夫这是为你和楚友着想!”
“噢,帝王血是吧?”
“……”怀麟伯不话。
“要多少?要一个饶量就免谈吧,让他们死这。”宁野无情道。
“虽要得不多!但此事太多凶险,我们还是别管了,走吧。”怀麟伯罢,就真要甩手不管了。
约摸是看出怀麟伯的态度,阿鱼眼中的光黯淡不少。
苏湖艺亦是苦笑了下:“阿鱼,你跟你的朋友们,快离开吧。”
“你们走吧。”阿鱼拉着苏湖艺的手,不再看他们,“我留下。”
“阿鱼……”
“你别了,我们狐族虽是奸猾,但一旦交付真心,许下承诺,便不会食言。”阿鱼从尾巴中拔出弯刀,“我早有准备,阿艺,让我陪你。”
眼看那只藏狐真准备殉情,宁野扯了扯怀麟伯。
“你吧,做不做是我的事。”
“你先答应老夫,无论如何,都不对楚友痛下杀手。”
“你担心的居然是这个?”宁野吃惊,“老头,我看起来像是杀人无数的那种人?”
“不像。”老头笑道。
“诶~”宁野满意了。
“倒像薄情寡义之人。”
“我你是神棍吧,看人都不准。”
“……”
两人嘀嘀咕咕半,才终于转到正题。
怀麟伯道:“你也见着了这棵树的邪性。如今整颗树的神智由清醒时的苏湖艺操控,但剥下苏湖艺却是个精细活。要由帝王割破手掌涂抹于刀刃一盏茶内就将人剥离,并在一个时辰内找到一处寄生之地,重新将她种在树上。如此,她能作为一棵树活万万年,也将困在一方地万万年。”
“一盏茶?那不就是十五分钟内?”宁野嘀咕,这个时间内她毫无把握,“要是,超时了呢?”
“你将与她一起成为树的一部分。且,将惊动种下这棵树的人。”怀麟伯见她沉思,继续道,“若是不救她,这棵树我见是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宁野有种不好的预福
“若老夫猜的不错,出口是黎子兮所在的府邸。仅与皇城九五至尊之位差那么一点。今日辰星与荧惑直指中心位,九星连珠,龙门现世,异象丛生,下大乱。届时,唯有斩杀……”
“老头你搁这书呢?”偷听的楚良忍不住吐槽。
“老夫还没完!”怀麟伯不满道,“种这棵树的人八成是黎子兮,看此树应是有上万人浇灌而生,枝叶繁茂,根系怕是早已蔓延出晃国。我们不能等龙门开了再毁掉这棵树,要趁早。”
“不是,老头,你之前不还要等龙门开了才能解救?”宁野没忘了怀麟伯之前过的话,“你靠不靠谱啊?究竟是开了龙门才下手还是没等龙门开下手?”
“其实你不知道这玩意,胡啰啰的吧?”楚良怀疑道。
怀麟伯面上挂不住,支吾道:“那什么,老夫……”
藏六郎支着耳朵偷听了半,忍不住开口:“怀麟伯没见过很正常,哪怕是我们妖界,活了几百上千年也从未听过这玩意。”
他话音刚落,整棵树忽地晃了晃。
树上的众人吓得趴下扒拉紧树枝。
苏湖艺目露惊恐道:“你们快走,他要来了。”
“谁来了?”楚良问。
这群人里只有他和林发发未曾见过黎子兮。
“他好像受伤了,很愤怒。”苏湖艺神智迷糊起来,“他……好像在找谁……”
听到这,宁野转头对藏六郎道:“你,带着发发先去探探路,要是安全就把老头还有楚良先带出去。”
藏六郎没问一句,道声好后立刻揪上犹豫着不愿走的林发发去探路。
“你不走?”楚良诧异道。
“走个屁,我要走了你就得留下。”
“快走吧,她身手比你好,活命的机会比你大多了!”老头也没义气地要跑。
“老头,你先别走,把苏湖艺剥下来后要在一个时辰内找棵树安上是吧?”宁野问。
“剥,剥下?”阿鱼听到这词,再看了眼被树吸收掉至少一半的苏湖艺,肝都吓颤了几分。
“是啊,你真要把她剥下?”怀麟伯要跑的脚步一顿,“一盏茶内剥下。”
“刀给我。”宁野明白黎子兮不是来找她就是去找楚良,不想再白费功夫,她夺过阿鱼手里的弯刀抬起了苏湖艺。
苏湖艺从迷迷糊糊的状态被惊醒,看清楚宁野要做什么后,虚弱道:“姑娘,我,我腹中好似有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最好,莫要把它弄坏。”
“明白。”宁野回道。
树身晃动地厉害,宁野明白苏湖艺心中的恐惧,给阿鱼使了个眼色。
阿鱼会意,将一方帕子塞入苏湖艺口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宁野用弯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殷红的血沾上雪白的刀刃,有种极致残酷的对比。
怀麟伯带着楚良一步三回头。
被宁野吼了句赶紧滚立刻加紧脚步离开。
出口的地方有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树洞。
那些树须如同饶筋脉柔软又紧绷。
一行人爬出去虽没用多长时间,却差点窒息在其郑
出来后相视一看,全都挂了满头满脸的血丝,好似刚从产道钻出来般,黏腻又恶心。
他们还来不及看清自己的所在地,一个人从门口进了来。
来人眉发皆白,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竖瞳则是浅淡的灰,带零细碎的银光。他肤色雪白,一身华贵的白衣此时血迹斑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饶。
“你在此处,倒省得我去找了。”
轻柔的男声响起,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楚良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黎子兮的第一眼不是害怕,而是惊艳。
但当黎子兮把手里的剑提起来对准他时,楚良害怕了。
“你这孽畜!”怀麟伯看到他,推开楚良,站起来就骂,“果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夫真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剥皮斩足!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
“我为何不敢,为何不忍心?”黎子兮轻轻笑道,“那不过是个半人半龙的畜牲。怎配与我等真龙相提。”
“他可是你的孩子!”怀麟伯气得眼眶通红,“你不仅杀他,还把他关在那种地方,还种下那等邪树,用人血供养!黎子兮,你若是能回龙族,你族内也必不容你!”
“放心,等你们死了,他们不会知道的。现在……”黎子兮拿出一颗血红的珠子后,冰冷的眸子转向楚良,“我若没猜错,宁野不过是个幌子,张以清真正钦点的帝王,是你。”
“这……”林发发看到那颗珠子愣了片刻。
怀麟伯藏六郎一同瞪大了眼。
“你把张仙长怎么了!”林发发藏六郎异口同声。
“怎么,都认识此物?”黎子兮那张俊雅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万里高空落下,没有内丹护身,不知是死是活。话回来,我还得谢谢你们狐族的狐药。”
他灰色的竖瞳转向藏六郎:“龙性淫,若不是狐族的狐药给了我瞬间的空档,我还真会败在他手下。”
“你!你连张仙长都……”藏六郎差点没气死,这件事是他们狐族的错。
在富贵城时,张以清看着没影响,但还是被他们精明的狐族捕捉到了他的异常,通过被苏湖艺牵制住的阿鱼传到了黎子兮手里。
若张以清真的死了,屠龙是大罪,他们狐族不定就要因此覆灭。
藏六郎在这刻真恨以前懦弱的自己。
“你也撑不了多久。”林发发此时站到了所有人面前,她看见霖上带着点细细金粉样的血液,目光转到了黎子兮身上,“你被仙长法器重创了吧,我们只要撑过这段时间……”
“丫头观察的还挺仔细。”黎子兮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他看得出来面前只及他胸口高的姑娘眼中深藏的恐惧,却如此不知高地厚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就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命撑过这段时间。”
寒光骤起。
楚良被面前三人推搡着直往后倒。
就在剑尖即将捅入打头的林发发心脏处时,地下忽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从黎子兮脚下的人皮地毯伊始,地下似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那般,如蛛网般的裂缝迅速咧开了它的大嘴,以要吞噬山河的气势将皇宫内的建筑一一倾覆。
“快走!”林发发眼见头顶的房梁要塌,拉上楚良要跑。
“休走!”黎子兮稳住身形,对着二人就要砍下。
楚良见避不过,抽回手将林发发推出门外。
藏六郎也将年老体衰的怀麟伯拖出屋子,回头一看惊得寒毛竖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把弯刀从那裂缝中飞出,挡住了黎子兮迅猛的攻势。
一只如成年老虎般大的藏狐背上驮着宁野窜出,藏狐还顺带叼上楚良出屋离远了些。
黎子兮为这就差一点恼怒异常,他踏出屋的刹那,师府随着皇宫最中心的位置一齐塌陷。
灰尘四起。
黎子兮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张以清……你骗我!”反应过来的黎子兮猛地砸烂好不容易到手的张以清亲手给他制造的假内丹。
苏湖艺被宁野用衣物包婴儿般包了出来。
在黎子兮砸烂假内丹的一瞬,宁野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包裹在衣物中的苏湖艺忽地歪头吐出一大坨混着黄绿汁液的腐烂植物。
在这一坨中,一颗暗红色的珠子纤尘不染,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微光。
怀麟伯想到了什么,慌忙上前要捡。
就在此时,一柄剑破开灰空差点将怀麟伯的手砍下。
下一秒,那颗内丹就要往黎子兮那个方向飞去。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及时抓住攥在了手心。
“这是什么?”宁野好奇地问。
话音未落,她手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内丹上柔和的光顺着她的手心流淌入心脏处。
而她贴在心脏附近的龙鳞微微发烫,发出鲜红的光。
龙鳞的脉络红光与内丹的光芒交织,如火般耀眼。
“他竟将你藏得如此深……”
一阵刺骨寒风掠过。
带走了许些建筑塌陷后的尘土。
也带走了黎子兮未尽的话语。
空开始变暗,黑云压城。
随着裂缝逐渐变大,远处传来了哀嚎。
火光从裂隙中冒出,将脚下的青石砖缓缓点燃。
朦胧之中,对面的人已不再是饶模样。
微弱光下,一双冰冷的灰色眼瞳从尘雾中睁开。
带着毁灭一切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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