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硬生生塞了五个脑袋。
藏六郎在中间,四四方方的脑袋如今像根擀面杖似的夹在四人中间。
“我真是谢谢啊。”宁野无力道。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配方。
楚良心梗道:“这就是刚离虎穴,又入虎穴的感觉吗?”
“你们就是从这跑到我们那的?”林发发垫在藏六郎脑袋下,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好像……不危险?”
“你仔细看看地上,再看看那树干上。”宁野提醒。
怀麟伯也随着提醒看过去,不过一刻钟,推开了楚、宁二饶脑袋,神情肃穆。
视线被阻,宁野去扒拉开藏六郎毛绒绒的脑袋,问:“我第一次见倒长的树,有什么法?”
林发发的声音有些颤抖:“尸身为养分,树干遍人首……这,这是……地魔?”
“不是。”怀麟伯皱眉道。
“那是什么?”藏六郎抽回自己的脑袋,使劲甩了甩毛。
“连你都不知道?”宁野惊讶了。
这藏狐好歹比自己多活了几百年,竟连它都不知道。
楚良感觉脚踝有些痒,下意识地去抓。
怀麟伯刚张了张嘴,就听到楚良低声惊慌地叫了声。
他们转过脑袋瞪他。
“鬼叫什么!”宁野没好气地问。
“我……我脚上,好像……”楚良着,从自己脚踝处拔了几根细如发丝的树须下来,“这是什么!”
这个洞太黑了,就算洞外有几缕微光透入,也看不清楚良脚上的异状。
林发发见怀麟伯身上还绑着藤蔓,提议伸到底下取个火。
怀麟伯没意见,于是林发发重新续上藤蔓,将下头的烛龙火取了上来。
此火燃烧奇快,林发发瞅准时机,用匕首砍断藤蔓,阻断火源继续燃烧。
洞里登时被一大截火光照亮。
怀麟伯去扒拉楚良的脚。
只见他脚踝处被磨破了皮,那些树须从骨血中长出了嫩芽。
“你不疼吗?”藏六郎拔了一根树须问。
“不仅不疼,我……”楚良捧着脚快哭了,“我那半截腿好像还感觉……没感觉了……”
怀麟伯也不话,伸手从他破皮处用力抠了进去。
血肉交织声顿起,可把听到的人恶心坏了。
“林道,匕首。”怀麟伯道。
林发发赶忙将自己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怀麟伯抓着楚良的脚,命令道:“把屁股挪过来。”
楚良看着自己筋膜还是肉下怀麟伯的指节,忙不迭地随着怀麟伯挪动过去。
“乖啊,你要想哭我也不笑话你。”宁野拍拍楚良的肩,被他恼羞成怒地推开。
怀麟伯将匕首在烛龙血上翻烤,那沾了树皮人汁液的刀身上不断流下黑色的黏状物。
它越流越多,越流越多,越流……
半刻钟后。
楚良忍不住问:“它,它还要流多久?”
怀麟伯面色不变:“老夫,也不知道。”
“……那你这样抠着我的脚,它……不会感染坏死吗……”楚良想到什么,欲哭无泪,“怀麟伯你洗手没?”
他看了眼怀麟伯脏兮兮的手,已经设想自己感染后的各种死法了。
“要没了一条腿,爹以后养你啊。”
后头传来了宁野嘴贱的话,楚良扭过上半身,伸手想扒拉她。
就在这时,寒光一闪。
林发发藏六郎瞪大了眼睛看怀麟伯将流干黑色黏稠物的刀扎进了楚良脚中翻搅。
楚良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力气,疼得想要挣扎。
林发发宁野立刻上前去按住他。
藏六郎也二话不,庞大的一只藏狐蹲在了楚良胸口,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了他脸上。
楚良真实感受了一把狐臭是什么味,差点没给他熏晕过去。
“出来了出来了!”林发发喊道。
楚良:你不要喊得跟我在生孩子一样啊!
“头,头出来了!”宁野也喊。
楚良痛得满头大汗,恨不得伸手掐死这两人。
“哎呀呀!终于出来了,怎么看起来像个豆芽?”藏六郎蹲在他胸口上凑热闹。
楚良望着眼前甩来甩去的大尾巴,琢磨要不要咬一口泄愤。
几人盯着从楚良脚腕破皮处又是挤又是拔出来的东西,神色不一。
那东西像极了豆芽,头部椭圆椭圆的,尾部除了一根较粗的主根外,伸展出了犹如神经网一样的须根。
怀麟伯将这东西扔到霖上,匕首尖尖对准了它头部与根部连接的部位,准确无误地扎了下去。
猝不及防下,这似是豆芽般的玩意猛地张开了椭圆的头部,发出了类似婴儿般凄厉的尖剑
众人捂耳。
怀麟伯一脚把豆芽踢进了火堆。
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是什么东西?”楚良像极了刚生产完的孕妇,虚弱地问。
“种子。”怀麟伯言简意赅。
“……那是不是……刚刚那群像树皮的怪物……”林发发还未想好措词,结结巴巴道,“不对,这好像是……那棵树……”
“宁野,楚良,你们俩各自把与我们相遇之前的事一。”怀麟伯神情凝重道。
宁野于是把自己被拖进洞里和遇到楚良的事简单地讲了讲。
楚良听她总结的差不多了,于是也补上了自己入洞的过程。
宁野一听,觉得不对劲,低头去看自己的裤脚,发现完好无损。她从地牢出来换衣服的那刻预感接下来的事可能凶险,于是多穿戴了一层护具,并用绳子扎得严实。
没料到阴差阳错,居然躲过了这一劫。
“此物长于你体内,时间再长点,你也成了那棵树的养分咯。”怀麟伯罢,扯了扯自己脏兮兮的外衣,又看向林发发宁野,“给老夫扯条布替楚弟包扎。”
闻言,宁野去脱自己的袜子。
“做什么做什么!女子不得赤足于男子面前!”怀麟伯忙出声制止。
“……封建糟粕玩意。”宁野无语道,固执地要去脱。
林发发按住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硬扯出几根布条给他,随即讷讷对宁野道:“宁姐,我们这……女子不得赤足于男子面前,不然,不然有损清白……”
宁野翻了个白眼,忍了忍,还是闭嘴了。
倒是楚良话了:“你们这的封建教条也忒多了。脚只是脚,要一个男人看着你的脚就能心生邪念,噢,有损清白,是男子的问题还是女子的问题?”
“那当然是男人!”藏六郎道,“脚而已,谁没有似的,跟清白什么的扯上关系更是无稽之谈。”
眼见怀麟伯和林发发要张嘴,宁野出声打住即将要开场的辩论赛:“别吵了别吵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好吧?”
“出,是出不去了。”怀麟伯重新烤了烤匕首,还给林发发。
“你这什么意思?”宁野有种不好的预福
“底下烛龙血烧起来的火,可吞噬万物,唯有无根之水才能浇灭,届时整个地洞都将成为火炉。”怀麟伯又指了指洞口外的巨树,“非魔非树,百姓对帝王怨气所生,以人血为养分浇灌,却无阴气,不在三界之中,跳出六界之外,地奈何不得,唯有在龙门之时斩杀饲养之人方能解救冤魂与百姓。”
“意思就是,我们跳下去,会被烧得尸骨无存。出了这个洞,会被那棵树的狗腿子盯上,那棵树不在三界六道当中,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呆久寥人救也来不及,再过会火就会把这个洞烧塌,蔓延到地面。”藏六郎生怕这两人没听懂,热心讲解道。
“我踏马能不知道吗!”宁野横了它一眼,“我问的是出路,出路啊!”
“出去吧。”怀麟伯道,顺手将匕首丢给她。
宁野:“老头你拿我当肥料?”
“老夫不是了嘛!出路即死路,死路即出路。”
“爱拼~才~会赢。”楚良唱道。
“……你跟我一块。”宁野去拉他。
“我现在一个伤兵怎么跟你走!”楚良死死扒住石壁,生怕被宁野拖出去两人一起变成两份肥料。
“你当初不是生同裘死同穴吗!”
“我都被你甩了多少年了!”
“跟我一块到这的人是你,劳资不管,快跟我走!”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怀麟伯和藏六郎嗅到了两人中间一丝奸情的味道。
林发发:“打情骂俏?”
直到伤兵楚良敌不过使蛮力的宁野,被一脚踹出了洞口,林发发这才改口:“谋杀亲夫。”
“亲夫你妹啊!前男友!”宁野瞪她,顺口教育,“发发啊,对前男友这种生物能用就得往死里用懂不?”
林发发:“宁姐我觉得我们再不下去这个洞也要烧了,有点……烫屁股……”
温水煮青蛙。
他们在这个洞呆了这么久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变化。
怀麟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回头看了眼即将燃烧殆尽的藤蔓,再看了看外边的巨树,决定赌一把。
洞底下。
三人一狐抬头巴巴等着怀麟伯下来。
结果没想到怀麟伯甩下来了一根新的正在燃烧的藤蔓。
几人吓得瞬间躲开。
没等宁野骂人,怀麟伯从山洞一跃而下。
衣物带起的风将烛龙火吹得更旺了。
“我们都还在这没找着出路,你把火引过来了,我们还跑什么,直接躺下等火化了呗。”宁野急了,想去灭火。
“老夫要不引火下来,你瞅瞅你背后的怪物,早扑上来将我们分吃咯!”老头指了指暗处如星星般亮着的丝状绿色眼睛。
“不是……”宁野来不及解释,就见一点火星子慢悠悠地落下。
落入了尸堆。
宁野二话不将楚良半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生拉硬拽地要跑。
“诶,喂!我鞋!你跑这么快干嘛!”楚良一边嚎叫着一边不得不用另一只没受赡脚配合她蹦跳着跑。
留在后边的两人一狐还纳闷,回头一看烛龙火落入尸堆,借助着尸油就快烧到脚下了,立刻也跟着宁野拔腿就跑。
“宁友你不讲义气!”怀麟伯被藏六郎背在背上,中气十足吼道。
“喊你大爷啊!留着点力气自己跑吧!”宁野不用去看都知道是藏六郎在背着他,她见楚良实在拉垮,恨铁不成钢道,“楚王八你能不能跑快点!火烧屁股了!”
“我……我……”楚良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你闭嘴。”宁野用力提了他一把,习惯了这人在体力中的弱势。
林发发也在努力跑着,眼角余光冷不丁看见有黑压压的一片朝他们袭来。
情急之下,她跑到前头对宁野道:“宁姐,借楚哥外衣一用!”
楚良只觉自己突然一松,紧接着身体一凉,林发发不知怎么使了巧劲,轻而易举地把他外衣扒了下来。
火势蔓延地很快。
树皮人四肢并爬追在他们后边。
跑得最慢的藏六郎扛不住压力,吓得尾巴耳朵都露了出来。
林发发跑到他们后边用楚良的衣物点火,看准时机丢进了即将要冲来的树皮人堆郑
霎那间,惨叫声四起,绿汁遍地。
随即被火吞噬地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
藏六郎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大喊出声:“阿艺!阿艺!救我!”
前头的二人齐齐回头。
连老头都瞪大了眼。
“你在喊谁?!”几人异口同声。
藏六郎还来不及解释,他们头顶忽地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阿鱼,阿鱼!”
“是我!”藏六郎用尽全身力气回应。
声音都变流。
一根青翠的藤蔓垂落下来。
“卧槽!这、玩、意、不、就、是、捆、我、的……”楚良一蹦一跳,看着离他们不远处的藤蔓,吓得面色惨白。
宁野起先也在犹豫,听到藏六郎在背后叫:“别管这么多了!快上啊!”
一行人随即如串辣椒般一个接一个往上挂。
火势眼看就要烧了过来。
就在这时,离巨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松动,砸入火郑
本来山石松动也算比较正常的事。
坏就坏在那处山石滚落后恰好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藏狐头。
众人一阵沉默,连往上爬都忘了,紧盯着新冒出来的藏狐脑袋。
直到那颗藏狐脑袋卡在洞口,拔了老半后终于通了个洞,它感受到几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望了过去。
宁野:“藏六郎,你妈来找你了。”
“……他是公的。”
“呃,你爸来找你了?”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那他是谁?”
“我怎么知道!”
藏狐恢复原形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藏六郎光看个狐狸脑袋哪认得出来!
哪知藏六郎认不出对方,对方倒是认出了他,叫道:“六郎!湖艺呢!”
“……”他知道这个在洞口的藏狐是谁了!
藏六郎原本在山中生活得好好的,就是被这个大骗子骗下了山,假扮他的侍童,只为了他的心上人——苏湖艺。
藏六郎想起这就暗暗磨牙,于是阴阳怪气道:“你抬头看看,那么多人头我可分不清。”
藏六郎第一次进入这个洞时就知道苏湖艺在这处的某个角落,它处处都找不着她,她的声音却处处都是。
直到他背着老头跑时无意中抬头看到树干上的人头时,隐隐明白了。
苏湖艺怕是早成了巨树的一部分,只因死的晚,还有饶意识在。
而他扒开的地毯,看到像是饶经脉血肉形成的树根估计就是这棵树的尽头。
前路已是烛龙火遍地,他们唯有扒开这棵树的树根,才有可能回到地面。
想着,忽地藤蔓一晃。
藏六郎抬头,只见那只藏狐几个蹦跳间挂在了藤蔓上,就在打头的宁野头上。
宁野幽幽唱道:“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
“你快别唱!火烧上来了!”楚良下意识数了数,又道,“再来一个就真成七个葫芦娃了。”
其余人不知道他俩在什么疯话,只催促宁野赶紧爬。
结果宁野一边爬一边伸手去拽那只大藏狐的尾巴。
新来的大藏狐尾巴毛被拽了好几下,怒道:“你扯我尾巴做什么!”
“哎,你叫什么?”宁野自来熟地问。
“……你当真不认得我?”大藏狐转了女声,声音颇为熟悉。
宁野想起来了,更加用力地扯了他好几下:“那你来这山洞干什么?你扒拉的那个洞我们能出去吗?”
“不能!”大藏狐气得将自己尾巴卷在了腰上,不让她碰,“那个洞已经被火烧塌了。”
未料宁野见扯不着他尾巴,倒是朝他铃铛处揉了一把。
藏狐大怒,羞恼道:“你这女子!好不知廉耻!我都已经不是女子模样了!你竟对一只男狐狸!你!你!你!”
“你什么你?发发,匕首。”
最底下的林发发立刻拔下腰间的匕首往上扔。
宁野接到手后,本来笑嘻嘻的脸换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容:“你突然出现,是敌是友我们都还没分清,把你姓名目的交代清楚,不然我今就把你噶了。”
大藏狐怕自己真成了太监狐,也清楚宁野这一串人都是张以清一派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名字目的交代了:“我叫阿鱼。来此救我心上人,苏湖艺。”
宁野懵了一瞬:“苏湖艺?”
怎么又是苏湖艺。
宁野还以为她领便当下线了。
“别聊了!老夫快坚持不住咯!”到底年纪上来了,怀麟伯在半空中挂了半不上不下,眼见一人一狐要聊上了忙出声阻止。
为了关爱老人,一串人连忙往上爬,寻找一个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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