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划了有多久。
在昏暗地里的山洞里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住了般。
唯有不断燃烧的火把提醒着他们,燃烧时间过长,亮度不足。
虽然很不壤,但他们亟需尸油维持亮度。
楚良坐在最前头,百无聊赖,举着火把到处照。
前方绵延不绝的黑暗令他麻木,直到微弱的火把光照亮下,前头好似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停停停,前边好像……”
楚良话音未落,死去的龙尸撞上了前方的山石。
猝不及防下,几人纷纷往后倒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发现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得奋力跳过去。
宁野站了起来,压着龙尸坐的地方沾了不少龙血,濡湿了裤子,正滴滴嗒嗒往下淌。
“我先过去。”她道。
宁野观察了下如今的地形,让几人坐到龙尾后边,留了一段龙身冲刺,她奋力起跑,将要撞上前方的石壁时,猛地一脚踏上,衣角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凌厉的弧度。
“好!”楚良满脸崇拜地鼓掌。
宁野从习武他是知道的,两人在一起时他还没多大感觉,毕竟现代人用到武术的机会不多。
一旦到了特殊时刻,他就能化身宁野的迷弟,恨不得到处安利。
他掌声还在持续,身边两道风划过。
林发发也模仿宁野刚刚的动作跃了过去。
然后是藏六郎。
仿佛一只硕大的灰老鼠,跟着林发发就弹射向岸边。
楚良鼓掌的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
这龙尸上……好像……就剩他和老头了……
此时要是有弹幕,那一定会有人写:xx和她没用的男人们。
眼见老头也站了起来,楚良连忙道:“你,你也会武?”
“老夫膝下两个如此出色的徒儿,怎可能不会武?”老头慢悠悠道。
“那你?”楚良下意识往后边坐了坐,给老头腾出空间。
未料到老头复又坐下了。
二人对视片刻。
老头脸皮有些挂不住了:“你看老夫作甚!老夫年近古稀,你还能指望我跟她们似的!”
你倒早啊!
搞得他压力很大的好吧。
楚良得知自己不是全场垫底的废物,顿时没了压力。
他低头看龙尸底下黑不见底的血河,咽了咽口水。
难道,他们一老一少要……游过去?
没等他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岸边有人叫了他一声。
“楚王八!”
楚良抬头,一道长长的黑影从他脑袋上落了下来。
宁野套圈精准无比,一个用力将藤条收紧,把楚良捆得结实。
“楚哥,你扒拉住了!”林发发喊道。
嗓门大得山洞都有了回音。
老头忙喊:“点声!点声!”
楚良泪流满面,望着对岸的人已经要开始使力,感叹自己竟成了个木桩。
他费心巴力将自己固定在龙尸上,那端宁野林发发和藏六郎用力扯动藤条,众人累得满头大汗之际终于拉动了沉重的龙尸。
只拉动不过一段距离,再怎么拉也拉不动了。
宁野目测他们是能自己勉强跳过来,于是放了手,喘气道:“拉不动了,跳过来吧,老头,你先。”
老头连忙起身,拿出了老年人大早上去早市抢鸡蛋的精气神,使出吃奶的力气蹦了过去。
他离干净的岸边还有点距离,双脚踩入血河,也不知踩中了什么,差点往后仰,林发发宁野赶忙去扶。
有惊无险。
老头一脸晦气,甩着裤腿往干净的地方走。
忽而,他看到了甩在地上的血迹泛出零光,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喊:“心火把!”
彼时,楚良已跳跃至半空,听到老头的喊声,抓着火把的手不由抖了下。
几点火光如电影中的流星般缓缓落下,点亮了血河中的一片。
随着楚良平稳落地,一片火光瞬时在他身后燃烧起来。
“快走!”藏六郎喊道。
火势凶猛,沿着老头裤管甩下的血迹烧了过来。
宁野当机立断,握着匕首冲上割断了老头沾血的裤管和自己身上染血的布料。
藏六郎也顾不得其他,化作人形,背着老头离远了些。
双脚一离地,火势就上不去了。
宁野松了口气。
这下火把派不上用场了,洞内血河燃烧着熊熊大火,足以照亮每个角落。
楚良惊魂未定:“怎,怎么回事?”
“烛龙血,这河里的,是烛龙血!”林发发瞪大了眼。
老头在藏六郎背上去够自己的脚,沾零血迹在自己鼻尖摩挲。
结果被藏六郎嫌弃道:“老头你脏不脏啊……”
“这是讲脏不脏的时候吗!”老头烦道,“这不单单是烛龙血,还掺了人血,难怪火势没有我想象中猛烈。这怕是晃国建国前某任国君修建的密室,后被黎子兮发现了。”
“你怎么知道?”楚良拿着火把跑了过来。
“烛龙被杀时放出的血为鲜红色带金粉状,时间愈长,烛龙血愈深,里边像金粉的东西也慢慢的变成银粉样,直至消失。”老头见楚良蹲了下来想去看他腿上的血,忙道,“离我远些。”
楚良会意,将火把插入了一处石堆,然后颠颠地跑来。
老头脚上的血还未凝固,简单擦拭后至少不再淌下。
楚良用食指沾零,发现龙血与人血还真有差别,黏稠且触摸起来有沙粒感,再用手一搓,那点沙粒感顿时消失,只剩黏腻福
“老头,这什么烛龙血能不能用来做火把?”宁野喊道。
“不能!”老头斩钉截铁,“若是烛龙血沿着火把棍流下,你的手就甭想要了。”
“我们是不是得赶紧找出路?烛龙血能灼烧万物,这个洞怕是没法留了。”林发发觉得这个时候至少得慌一慌。
“有没有办法先除掉老头脚上的血?”宁野拉着林发发问。
“有,用无根之水。要在地上还有办法,可我们如今在洞内。”
宁野发誓,等自己出去撩攒个两三缸的雨水,这破地方,什么玩意都用无根之水。
藏六郎背着老头隐在石后,听了不由一愣,随即羞涩道:“那,那我岂不是要背老人家很久很久,我衣不蔽体……”
“你就没有衣……”楚良吐槽。
这个洞里,林发发是个萝莉,藏六郎变成人形的身体穿不下,穿得下也辣眼睛。
宁野倒是长得高,穿的还是男装,勉勉强强能穿。
于是楚良和她一合计,裤子由楚良出,上衣由她,两人好歹凑出了一身衣服给藏六郎。
要是林发发不在场,成年组才不管藏六郎暴露成什么样。
哪怕这只缺心眼的狐狸在他们面前甩oo(?),他们也能面不改色。
二人一狐在那交换衣物。
林发发务实地问:“老人家,我们还有生路吗?”
语气诚挚地仿佛在进行某种封建迷信问答活动。
“生路即死路,死路即……”老头张嘴道,结果被打断。
宁野语气不善:“老头你话能不能靠点谱?都这生死关头了给句准话行不行?”
“……我不知道。”老头直接开摆。
宁野撸袖子就要开骂,楚良连忙上来劝架:“算了算了。他这年纪不得老年痴呆就不错啦!你还指望什么呢?”
宁野被气笑了:“老头,你不是张以清师傅吗!他可没你这么不靠谱!”
“他又不止一个师傅……”老头委屈巴巴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何况,老夫也没敷衍你,你从那个死路过来,不就又到了生路……”
“然后又进了死路。”藏六郎穿好了衣服后默默加了句。
宁野抓住了关键信息,张以清不止一个师傅,于是便问:“那你教张以清什么科目的?山?医?命?相?卜?”
“都教,都教。”老头谦虚道,“老夫虽学艺不精资质平庸,但好在教的徒儿都很是出息。”
“歹竹出好笋是吧?”宁野幽幽道。
老头一听有些炸毛了,吹胡子瞪眼道:“喂!老夫只是自谦!自谦!你还当真了!想当年老夫名扬四海,多少人跪在老夫山门前乞求老夫收他们做弟子老夫一个都没答应呢!”
“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呀?”林发发听完觉着不对。
这故事,平常人听了是夸张,但跟冷烟师兄的一个奇才鬼师似乎……对得上号?
老头听到这话,不无得意,挺直了腰背,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高声道:“老夫名唤,怀麟伯。”
闻言,林发发藏六郎没出息地跪下了。
宁野和楚良面面相觑,二人窃窃私语。
“谁啊?”
“不认识。”
“历史书提过?”
“不知道啊。”
“你们居然不知道怀麟伯,钟怀麟?”藏六郎在他们旁边听到,不可思议道:“他可是连我们妖界都鼎鼎有名的人物啊!”
“见识浅薄的异乡人!”老头怀麟伯哼了一声,“听着,老夫出路即死路,死路即出路并非敷衍你们,而是卦象上显示如此。”
“我作证!”林发发忙举手附和。
“这是为什么?”楚良不解。
“你来替老夫答疑。”怀麟伯端起派头,指着林发发道。
“是!怀麟先生。”林发发恭敬道,转而对他们:“楚哥,宁姐,你们皆是有帝王命格之人,凡有此命格者,都归命,命难测,于是帝王命格也如雾里看花,难以琢磨。若是命不该绝,死路也有生路,若是漏尽钟鸣,生路也是死路。”
“那把我俩都杀了呢?”宁野提出解决办法。
怀麟伯没想到她思考问题答案如此硬核,愣了愣,问:“你觉得此处是生路死路?”
宁野环顾四周。
火光熊熊,唯有他们脚下这处不大不的地方是安全地方,若想出去,只有头顶那火光到达不聊黑暗处。
“算是死路?”宁野看了眼头顶,漫不经心道。
“你俩要都死了,对我们来就是死路。”怀麟伯也看了看头顶,“至少,遇到你们后我们都还算有惊无险。”
“那,他俩,要是有一个命不该绝,一个命里该绝,这怎么整?”藏六郎举手提问。
“我这么吧,你把十个有帝王命格的人攒一块,九个气数已尽的,但只要有一个命不该绝的,都有生的希望。”
原来如此。
宁野听了这话,忽然问:“楚王八,你答应做皇帝后,和张以清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她的语气没有半点调侃,楚良听了这话却拐到了另一个点,他大惊失色道:“什么什么联系!我可是直男!”
怪就怪宁野在那个世界总把楚良往彩虹色的方面引,导致楚良现在听到类似的话总下意识否定+澄清。
“你脑子成想些什么玩意?”宁野不满道,“我的意思是,你答应做皇帝后,张以清没跟你许诺什么好处?比如,随时随地召唤应急?”
楚良认真想了想:“好像……确实……没迎…”
怀麟伯意味深长看了两人。
林发发仰望头顶处的黑暗,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哎呀!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宁野楚良异口同声问。
“你们忘了?六郎,藏狐精。”林发发兴奋地拍了拍一旁的藏六郎,“可以化作其他飞禽走兽啊!”
藏六郎懵了:“我,我如今,只会化作人形。”
怀麟伯一拍大腿:“哎呀呀!好办法!化作飞禽可比化作人形简单容易多了!我们如今不求你外边变得如何像,能飞就行!”
闻言,藏六郎变回藏狐样,口出人言:“能飞就行?”
“能飞就行!”众人异口同声。
藏六郎胖乎乎的爪子抓了把地,气虚道:“那,那你们可不许笑。”
众人期待地望着它。
藏六郎闭上眼,攒足了劲,毛发一下蓬松起来。
一阵稀薄的烟散去,露出烟雾里的物种。
宁野想笑,被早有准备的林发发一把捂住。
眼见楚良也要忍不住,林发发迈腿用另一只手去捂。
只见石子遍地的沙地上,一只圆滚滚的藏狐背上长短翅,耳朵尖上几根鸟羽稀稀拉拉地支棱着,吻端突兀地变成了又短又圆润的鸟嘴。
怀麟伯见多了这种场面,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藏六郎睁眼,林发发早放下了手,暗中却捏紧了两饶肩膀。
见四人没笑,藏六郎还有些感动。
它资质愚钝,在一众出色的兄弟姐妹中被嘲笑了几百年,此刻,它终于要发挥自己的价值了!
藏六郎眼含热泪,使劲一蹬腿,尾巴登时像陀螺般旋转起来,它努力扇着翅膀往黑暗处飞去。
“噗嗤。”两声轻笑。
那点感动烟消云散,藏六郎眼神不善往下看,对上的却是四双饱含期待的目光。
错觉吧……
见藏六郎越飞越高,很快在黑暗中不见了。
四人原地等待。
林发发随手拿过刚刚套过楚良的藤蔓,再去割了些墙壁上的树藤接长了些。
一刻钟后,藏六郎飞了回来,是有出路。
众人一听,兴奋了。
刚接好的藤蔓派上用场。
等藏六郎那段发来信号,四人商量,让林发发打头,宁野断后,四人一个接一个离开。
彼时,被烛龙血点燃的火海已经烧掉三分之一他们所在的地方,宁野见他老迈,干脆替他绑紧了,让上边的人将他拉上去。
老头再次看了眼被火海吞没的血河,长叹了口气。
结果上边一用力,他这口气登时堵在喉管里,卡得不上不下。
就在此时,宁野脚下的沙地松动。
怀麟伯嘶叫:“快上来,底下保不住了!林发发,等等再拉!”
烛龙血点燃的火不仅在表面上燃烧,底下亦如热油蒸腾。
宁野见时间不等人,二话不,蹬了脚石壁,飞身一把抱住了老头的腿。
藤蔓受力,接结处登时断了许些。
“快拉!绳子要断了!”这藤蔓原本就只能容一人承重,多了她这个成年女性,眼看就要断裂。
上边听了,立刻加快动作。
宁野夹着老头爬上去,用手死死抓住即将要断裂的部分。
老头忙道:“非礼勿视。”
被宁野吼:“这个时候了,你在意这个有屁用!”
眼看就要到那个洞口,藤蔓此时在宁野手心中断裂。
黑暗的洞口里,忽然伸出了两双手,及时抓住了宁野。
怀麟伯感受到一瞬间的下坠感,惊不住要叫出声。
他们如今离下边少有六丈高,不仅能摔死人,还能体验一键火化,然河葬。
宁野用腿夹紧了怀麟伯半边身体,忍着两只胳膊上被掐紧的疼痛,努力配合楚良林发发将自己和怀麟伯拉上去。
“抓,紧,了!”宁野感觉到底下的老头不断往下坠,更用力地夹紧了他。
藏六郎听到动静,从捆藤蔓的那端赶来,赶忙加入救援阵营。
二人一妖用力拉扯。
宁野和怀麟伯总算得救。
一行人瘫在地上呼呼喘气,谁也没话。
“老夫,老夫下次,再也不与你们同行了。”怀麟伯率先喘匀了气,摆手道:“再来这么几次,老夫,就要跟随先师们驾鹤西去也。”
“行,下次让你徒弟跟我们走。”宁野顺嘴道。
“不是,咱们不是该祈祷下次别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了吗?”楚良本来倚着宁野,一下子坐了起来。
“先别管这些了,这条道通哪啊?”宁野望着这条幽深的道问。
“不知道,但那边可有意思了!”藏六郎变回了人形,身上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它语带兴奋,“倒着长的树你们没见过吧?”
楚良宁野一听,纷纷坐直了身体问:“是不是还发光?”
“是呀!不仅如此,那上边还有雾,看着仙气飘飘的。”
闻言,二人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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