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李睿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温柔地亮起。他机械地换着拖鞋,手指在鞋柜边缘无意识地摩挲,张旭办公室里那沓照片仿佛还在眼前晃动——白色纱衣上暗红的血迹,陌生女孩苍白的脸,还有那句“死者内衣上有你的dNA”像根刺扎在太阳穴突突地跳。
“回来了?”滕艳兰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比早晨送他出门时柔和了八度。
李睿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般挂上笑容:“啊,回来了。”他刻意放慢动作挂外套,趁机深呼吸平复心绪。现在绝对不能让她看出异常,银行卡密码的余波还没平息,要是再知道他被停职调查……
客厅暖黄的灯光流淌到玄关,他这才注意到家里安静得反常。没有婴儿啼哭,没有辅食机工作的嗡鸣,餐桌上甚至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要知道自从由由出生,他们家茶几上永远只摆得下奶瓶和尿不湿。
“由由睡了?”李睿试探着往里走,看见滕艳兰正坐在沙发中央。她换了身藕荷色真丝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膝盖上摊着本《犯罪心理学》教材,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薄荷烟——这是她思考时的老习惯。
“嗯,般就睡了。”滕艳兰头也不抬,指尖轻轻敲着书页,“难得不闹觉。”
李睿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他轻手轻脚蹭到单人沙发边,没敢直接坐下。妻子周身那股凛冽的松木沐浴露香气里,似乎混着一丝不清道不明的甜腻,像暴雨过后的栀子花,明明该是清新的,却藏着蛊惑人心的暗涌。
“站着干什么?”滕艳兰突然合上课本,烟管在茶几上敲出清脆的响。这个动作让真丝衣袖滑落半截,露出腕间他去年送的卡地亚手镯——李睿眼皮一跳,这是今早出门时她故意摘下来扔在玄关的那个。
他喉结滚动着,目光顺着她绷紧的腿线条溜到地毯上。羊绒地毯上有道可疑的压痕,看形状像是有人跪过。这个发现让他后颈汗毛倒竖,昨晚被靠垫暴打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过来。”滕艳兰抬了抬下巴。
李睿像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同手同脚地挪到她跟前。离得近了才发现,她今涂了层薄薄的蜜桃色唇釉,锁骨凹陷处还残留着些许闪粉——这太反常了,自从当妈后她连面霜都懒得涂。
“跪下。”
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李睿膝盖自发地找上霖毯。羊毛纤维扎在膝盖上的刺痛感让他突然清醒:等等,为什么这么听话?可当他抬头对上妻子微微眯起的眼睛,所有反抗意志瞬间蒸发——那眼底跳动的分明是捕食者的光。
“想清楚了没?”滕艳兰用烟管挑起他的下巴。
“想清楚了。”李睿咽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此刻满脑子都是死者内衣上那个该死的dNA。见鬼,难道要坦白自己被卷入命案?可银行卡密码的教训告诉他,坦白从宽会死得更惨。
“知错了没?”
“知错了。”他条件反射地应答,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地毯绒毛。
“错哪了?”
空气突然凝固。李睿张了张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错在用前女友三围当密码?错在被停职调查?错在……他的视线突然被茶几下的异物吸引——半截黑色皮带从沙发底下露出来,看款式分明是他们结婚周年时他送的那条爱马仕。
“我……”他声音发虚,突然注意到滕艳兰交叠的脚踝上戴着条细链子,银色的铃铛随着她脚尖轻晃发出几不可闻的脆响。这个认知让他脊椎窜过一道电流——上次见到这条脚链,还是在普吉岛的蜜月酒店。
滕艳兰忽然倾身向前,真丝衣领荡开的弧度让李睿瞳孔地震。她身上飘来的不止是沐浴露香,还有若有似无的……等等,这不是他藏在书房抽屉深处的午夜飞行吗?去年托人从法国带的限量版,明明还没拆封!
“密码的事……”李睿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我不该用……”话到一半突然卡壳,因为妻子纤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解着真丝腰带。
“用温柔的三围?”滕艳兰接得流畅,腰带已经缠在了她指间,“还偷偷瞒着我不肯改?”她突然用腰带抬起他的下巴,“李睿,你是不是觉得能够瞒过海?”
李睿额头沁出冷汗。现在坦白那个dNA还来得及吗?可当他目光扫过妻子颈侧若隐若现的吻痕——那绝对是他今早出门前没有的——突然福至心灵:“我错在……”他喉结剧烈滑动,“错在没有第一时间向老婆坦白这件事,老婆心胸开阔,怎么会因为这点事而耿耿于怀……”
滕艳兰的睫毛几不可见地颤了颤。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李睿瞬间找回主场,他猛地抓住快要滑落的真丝腰带:“要不……现在补考?”
腰带另一头传来不容抗拒的力道,他被扯得向前扑去。在陷入那片带着香水味的柔软前,李睿最后瞥见餐厅柜上的电子钟——23:17,停职通知生效的第137分钟。管他呢,明的事明再。
“少来这套!”滕艳兰突然用膝盖顶住李睿正要贴近的胸膛,皮肤在暖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别以为几句好听的这事儿就能翻篇。”她咬着下唇瞪他,蜜桃色的唇釉被咬出浅浅齿痕。
李睿的喉结上下滚动,鼻腔里全是她身上午夜飞行香水的后调——广藿香混着琥珀,像黑夜里的暗涌。他盯着妻子泛红的耳垂发愣,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结婚以来最剑拔弩张又带着点别扭的时刻。
“我问你,”滕艳兰突然压低声音,指尖戳着他锁骨往下的位置,指甲刮过衬衫纽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昨晚为什么没迎…像以前那样跟我好好话?”最后几个字带着点委屈的鼻音,温热的气息扑在他喉结上。
李睿大脑“嗡”地一声。他当然知道“像以前那样”指的是什么——每次吵完架,他都会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泡杯她爱喝的桂花乌龙,慢慢把误会开。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是硝烟散尽后的休战协议。但昨晚……昨晚他却一反常态,闷头睡在了客房。
“我……”他张了张嘴,突然瞥见滕艳兰睡袍领口若隐若现的蕾丝边——等等,这不是他们蜜月时在威尼斯买的那套吗?当时她笑着“这是咱们感情的见证”,自从由由出生后就再没见她穿过……
“有研究显示,”滕艳兰突然用学术报告般的正经语气道,手指却顺着他的衬衫纽扣往下滑,“吵完架之后……好好沟通……”她的指甲停在第三颗纽扣上,“能减少矛盾积累。”指尖轻轻一挑,扣子弹开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李睿的呼吸陡然沉了些。现在他确定茶几底下那条羊绒毯是干什么用的了——去年冬她总用这个裹着由由,坐在沙发上听他讲工作上的事。暖意顺着血液往心口涌,太阳穴突突跳着,满是愧疚。
“再给你一次机会。”滕艳兰突然揪住他的领带往前一拽,鼻尖几乎相触。她身上甜腻的香气混着由由残留的奶香,格外让人安心。“给我倒杯温水!加两勺蜂蜜!”
最后几个字像带着点娇蛮的命令。李睿的理智瞬间被柔软取代,起身就往厨房走。刚迈出两步,手腕就被她拉住——真丝腰带不知何时缠在了她手上,轻轻勾着他的手腕。身后的妻子像团暖乎乎的云,连带着空气都软了下来。他回头时,瞥见茶几上那本《犯罪心理学》正翻到“审讯技巧”章节,忍不住笑了:“怎么,还想审我啊?”
“不然呢?”滕艳兰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蜷进他旁边的位置,“知道我最生气你什么吗?明明知道我心里藏不住事,还非要躲着不话,让我自己瞎琢磨。”
李睿把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温水递过去:“是我不对,昨晚不该跟你置气。”他看着她口喝水的样子,想起下午在单位的烦心事,却没出口——不想让工作上的事影响她。
滕艳兰喝完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突然盯着他的衬衫看:“你这衬衫领口都皱了,下午是不是又在单位加班没顾上休息?”她伸手帮他整理领口,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明别去太早,在家吃了早饭再走,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葱油饼。”
李睿心里一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好,都听你的。”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车灯,照亮了玄关处被随意丢弃的公文包——里面静静躺着张旭给他的停职通知。但此刻李睿的脑海里,只剩下妻子在他耳边的叮嘱:“对了,家里的洗衣液快没了,明你路过超市记得买一瓶,要之前用的那个牌子,香味淡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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