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审讯室时,滕艳兰正靠在墙边等待。诸剑明把笔录摔在桌上:“畜生!管人家叫阿姨还能下这种手!”
“他八岁父亲就死了,母亲改嫁,从跟着奶奶长大。初一奶奶也去世了,他辍学在修理厂打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未成年人,普遍存在教育缺失的问题。”李睿揉了揉太阳穴,“但这不是开脱的理由。”
“师父,看开点吧,”王递过一杯浓茶:“至少我们没被‘枪声’误导。”
李睿望着茶水里的倒影,突然想起滕艳兰今早的调侃。破案的成就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惫。
审讯室外,夜色如墨。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为这个罪恶的故事画上句点。
车子行驶在返程的高速公路上。王坐在后排,突然探身向前:
“师父,真的,诸队也没传中那么神嘛。”他撇了撇嘴,“连邻居的枪声证词都轻信,这判断力也太掉价了。”
李睿握着方向盘,目光依然注视着前方:“每个法医都会犯错,重要的是把失误率控制在最低。”
“人家转行这么多年,业务生疏很正常。”副驾驶的滕艳兰插话道,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安全带,“不然怎么专门请你师父去协助?”
“那是!”王顿时来了精神,“滕队,你是没看见,师父今在现场有多神!”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先是通过臀印推断出次卧才是第一现场,又从会厌部检出精液dNA,最绝的是——”他猛地拍了下座椅,“师父居然从灰烬里发现凶手用卫生纸照明!诸队他们查了三都没发现的线索,师父一眼就看穿了!”
滕艳兰透过后视镜瞥了眼李睿,嘴角微微上扬。
“还有更神的呢!”王越越兴奋,“师父通过防盗窗螺丝的拆卸痕迹,直接锁定修车工这个职业特征!师母你是不知道,当时钟雯看师父的眼神——”
车内空气瞬间凝固。
“咳咳!”李睿突然咳嗽起来,手指在方向盘上滑了一下,车子微微偏离车道又迅速回正。
滕艳兰的手机“啪嗒”掉在脚垫上,屏幕裂出一道细纹。
“你……你叫我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
王一脸茫然:“师母啊?全局都知道你们……”他突然捂住嘴,“啊完了,难道还是保密阶段?”
李睿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王,你……”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王疯狂摆手,“我从来没看见师父办公桌抽屉里的结婚证!也没发现师母你无名指上的戒痕!更不知道你们上个月去民政局……”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内蔓延。滕艳兰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锁扣,李睿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
“其实……”王弱弱开口,“支队现在私下里在开赌局,赌你们什么时候公开……”
“赌局?!”滕艳兰猛地转身,马尾辫差点抽到李睿脸上。
“赔率最高的是‘奉子成婚’……”王越声音越,“技术科老张押了三个月工资……”
李睿突然猛打方向盘,声音颤抖道:“是不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王鞍出去的?”
滕艳兰突然“噗嗤”笑出声。这个笑声像打破魔咒的钥匙,李睿也跟着低笑起来。
“算了。”滕艳兰抹掉笑出的眼泪,“反正……”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早晚要习惯这个称呼。”
后座传来王夸张的抽气声。李睿透过后视镜,看见路灯为滕艳兰的侧脸镀上金边,她低头摩挲着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戒痕,嘴角含着藏不住的笑意。
“师母,我刚到哪了?”王问道。
“钟雯看你师父的眼神。”
“哦,对对对,钟雯看师父那就跟追星的姑娘似的!”王模仿起钟雯双手捧心的样子,“全局都知道她是我师父的头号迷妹!”
滕艳兰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咳咳,那你师父呢……”
“哈哈哈,这点你放心,我师父看都没看她一眼!”王坏笑着凑近前座,“师母都专程来接你了,晚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活动’啊?”他故意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睿的手一抖,车子在高速上画了个“S”。
“王!”滕艳兰羞恼地抓起后座的靠垫砸过去,“再胡袄我就告诉你女老婆,上个月你偷偷——”
“师母我错了!”王瞬间蔫了,双手合十讨饶,“您二位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就行!”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李睿透过后视镜,看到滕艳兰正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晚上想吃什么?”李睿轻声问道。
滕艳兰转过头来,眼睛里盛着细碎的阳光:“回家我做给你吃。”
后座传来王夸张的干呕声:“呕——这狗粮我吃不下了!”
李睿笑着摇摇头,踩下油门,驶向回家的路。
……
玄关的灯刚亮起,滕艳兰就甩开靴子,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李睿正弯腰捡她乱踢的鞋子,听见她突然开口:
“知道老张今找我谈什么吗?”
“嗯?”李睿把鞋子摆正,抬头看见她正用脚尖勾着另一只摇摇欲坠的拖鞋,“升职?”
“转岗。”拖鞋“啪”地掉在地上,“建议我调离刑侦支队。”
李睿的手顿在半空:“理由?”
“咱俩在一个系统影响不好。”滕艳兰扯下发圈,长发散落在肩头,“尤其还都是命案口的。”
“扯淡!”李睿把钥匙重重拍在鞋柜上,“我跟尸体打交道,你出现场还得避着腐尸走,八竿子打不着的岗位!”
滕艳兰歪头看他:“那你老张为什么突然……”
“明我去找他。”李睿扯开领带,\"要调也是我调。我废柴一个,无官一身轻,你好歹是副支队长,是我们家官衔最大的领导,怎么能牺牲你而成全我呢?”
滕艳兰笑着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牺牲我呢?”
李睿道:“这不是你毕生的事业嘛,你舍得放下?”
滕艳兰笑道:“又不是叫我脱警服,而且老张开的条件挺好的,我还挺心动。”
“什么条件?”
“省警院刑侦教官。”滕艳兰道,“明确为副处级,跟老张平级。”
李睿的领带僵在脖子上:“切,你现在就是副支队长,过几年一样给你升副处,再了,你的个性去警校,你会甘心?”
“我现在是享受,而且课时费翻倍,寒暑假照放。”滕艳兰掰着手指数,“不用半夜出现场,不用闻尸臭……”她突然踢了下李睿的腿,“最重要的是——”
李睿突然单膝跪在沙发前,抓住她晃动的脚踝:“是什么?”
“自己想!”滕艳兰挣了一下没挣脱,耳根却红了,“非得我出来你才想得到啊!”
李睿一脸蒙圈,“咋还急了呢……”李睿的手指还扣在她脚踝上,触到脉搏跳得飞快。
“烦死了,你明自己去问他吧。”滕艳兰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怀疑你的脑子都用到办案上去了,别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但凡你在自己身上上点心,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科员。”滕艳兰白了他一眼。
“哟,滕支队长现在是开始嫌弃我了喽?”李睿笑道。
“滚!”滕艳兰踢了他一脚,“我的是这事儿嘛,我是怪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在意什么。”
完,滕艳兰起身,丢给他一个抱枕,“今晚罚你睡沙发,没想清楚不准进屋!”
“额……”李睿感到莫名其妙,“到底是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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