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晨雾正在悄然漫过街道。滕艳兰翻身下床，赤脚走向客厅。李睿听见动静，坐起身时，看见她站在晨光里，黑色吊带勾勒出的轮廓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她的怒火显然还未平息，冷冷地甩给他一个白眼，“傻子……”转身便快步走向厨房，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摩擦声。
李睿一脸茫然地追上前，“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总得给我个明白吧……”
“想了一整晚都没想通？看来你是真不打算回卧室睡了！”滕艳兰“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冰箱门，震得里面的瓶瓶罐罐一阵晃动。
她猛地转身，家居服的袖口随着动作甩出一道弧线，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他：“就给你最后半时间考虑，下午上班前，我必须给老张答复。”
“这么着急？”李睿顿时慌了神。
“废话！”滕艳兰声音陡然拔高，随手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让你连家里谁做主都分不清了？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吗？”
她快速地回房间换好衣服，然后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手提包，咬牙切齿道：“要是上午还想不明白那个问题，你干脆就别回来了！直接睡你的法医室去吧！”
“砰！”防盗门被狠狠摔上，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
李睿呆立在原地，望着还在震颤的门板，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这母老虎今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李睿赶到市局时，张旭正在办公室泡茶。见他闯进来，老张眼皮都没抬：“来得比预计的晚啊，看来是真没想明白。”
“张叔！”李睿一把按住办公桌，震得茶杯里的水晃出几滴，“为什么要让滕艳兰调离刑警队？她……”
“打住。”张旭慢条斯理地擦着桌面，“谁是我的主意？”
“不是你昨一早把她叫到单位，要调岗吗？什么夫妻俩在一个单位影响不……”李睿突然卡壳。
张旭从抽屉抽出份文件推过去：“自己看。调动申请，白纸黑字。”落款处“滕艳兰”三个字力透纸背。
李睿手指发颤：“她自己要换的？为什么？”
“你啊……”张旭突然拍桌，茶杯“哐当”一跳，“榆木脑袋！是不是觉得让她离开自己热爱的刑警岗位是一种牺牲？所以你来讨一个公道。是不是想着‘要走也是我走’？”他模仿着李睿的语气，“‘我个法医到哪都一样’？”
被中心事的李睿僵在原地。
“你呀，该庆幸找了一个好媳妇，有大局、明事理、还知冷暖。”张旭声音弱了下来，语重心长道：“要懂得珍惜！”
李睿还是不明所以。张旭突然压低声音，“你和她领证的事情，没写申请报告是不是？”
李睿咋舌，“这……”
张旭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敲着上面的一处签名，“这笔迹眼熟吗？”
他李睿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艳兰模仿的他的字迹。
“本来这是违规的，但你肯定不知道，滕艳兰早就瞒着你把申请书交了。”
李睿惊讶道：“啊？”
张旭白了他一眼，“这字一看就不是你签的，不过这指纹么……”李睿忽然想起某个清晨，中指残留的印泥红得像结婚证封面。
张旭放回文件，继续道：“你别看滕艳兰风风火火的，其实她比你，比我，都聪明！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在什么阶段什么才是她最需要争取的。”
李睿问道：“你啥意思？”
“她这个人啊，有点像张飞绣花，粗中有细，而且特别敏感，”张旭靠在椅子上，瞥了李睿一眼，“这一点，你恐怕还没有完全感受到吧。”
“我……”李睿无言以对。
“我是你爸的徒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没有别人，咱俩就家里话。”张旭喝了口水，道：“你结婚这件事，要是换做别人，我肯定要提醒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至少要等完全了解对方之后再结婚。但为什么这次我没有？”
李睿摇了摇头。
“因为我由衷的为你高兴，你找到了一个真正的好老婆！”张旭道，“滕艳兰这个人，工作能力没得，她这次要不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换岗位，我这个位子早晚是她的。但我看重的是她的那份真，准确的讲，是纯粹。”
“三十好几了，心灵还跟一个学生一样，一身正气，一尘不染。”张旭钦佩道，“虽然偷偷交申请报告这件事有点幼稚，但这种事也就她滕艳兰能够干出来！”
李睿听完，不由愧疚起来。“叔，你确实比我还要了解她……”
“我知道你今火急火燎来找我是什么事，”张旭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不是我要你，你这个脑子确实好使，就是有的时候……它转不过弯，就是什么呢，缺……缺根弦！”
“你怎么就光知道滕艳兰喜爱干刑警，就不想想她在当前阶段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使命吗？”
李睿更加蒙圈，“当前阶段，更重要的使命？”
张旭突然叹气，“当年你爸追你妈时也这样，工作上的事门儿清，轮到自家事就……”话锋一转，“她今年多大了？39了，已经是十足的高龄产妇了！”他突然暴喝，震得窗玻璃嗡嗡响，“你来要是再不要孩子，你老李家就绝后了！”
李睿这才意识到，“你是……”
“废话，她现在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你生孩子，这是她昨自己亲口的原话，三个最！”张旭怒其不争道。
“我……”
张旭继续道：“一个女人愿意为你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不容易，你得珍惜！”
李睿无地自容，“是我不对，我没有想到她……”
“李睿啊，叔句过来饶话，你呢，既然成家了，就得改改你的臭脾气，你当滕艳兰给你兜的麻烦还少啊，你总不能永远叫一个女人给你兜底吧？”张旭起身道，“你想想，你的处分是怎么提前取消的？你的职级是谁给你晋升的？”
“起这个我就来气！”张旭突然提高了嗓门，“你怎么能这么懒，连表格都不愿意填吗？”
李睿刚要开口，就被张旭打断，“别当我不知道，你上次交的资料，都是滕艳兰偷偷替你收集整理并且上报的！”
李睿尴尬一笑，“你知道的，我对这些……”
“可你老婆在乎！”张旭暴怒道，“他希望自己男人事业有成，她希望自己的男让到周围饶认可！滕艳兰这么要强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
李睿笑了笑，“窝囊废？”
张旭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欠揍？”
李睿讨饶道：“没有没有，开玩笑的，您批评的对，我一定改！”
“现在知道为什么她逼你今必须想明白了？”张旭抬腿就是一脚，“还不快滚！”
李睿冲向门口时，听见身后带着哭腔的骂声：“你们老李家男人……都特么是驴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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