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包翰缩在审讯椅上,瘦的身躯几乎要被椅背吞没。他不停地搓着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机油。
李睿和诸剑明并肩坐在审讯桌后。诸剑明翻开笔录本,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姓名,年龄。”诸剑明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包……包翰,16岁。”少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李睿注意到他脚上那双崭新的运动鞋,鞋带系得一丝不苟,鞋底却有几道新鲜的刮痕。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诸剑明继续问道。
包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我杀人了。”
审讯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李睿微微前倾身体:“经过。”
“那……高健叔请我们修理厂的几个师傅喝酒。因为他的车子出问题了,是我们给修好的。他喝大了,在那里胡言乱语,然后就玉霞阿姨……”包翰的眼神飘向墙角,“……她的口活儿特别好……”
诸剑明的钢笔突然在纸上顿住,墨水晕开一片阴影。“你的‘玉霞阿姨’是不是娄玉霞?”他冷冷问道,“你和她又是怎么认识的?”
包瀚低着头,回答道:“对,就是她,她是我们镇子最漂亮的女人,所有的男人都想和她好。”
“为什么你喊她阿姨?她是你亲戚?”诸剑明继续问道。
“高健是我爸的同学,我喊他叔,娄玉霞是高健叔的同学,所以我就喊她阿姨了。”包瀚解释道。
“高健还什么了?”诸剑明问道。
包瀚支支吾吾道:“他……他,他经常和玉霞阿姨那个……”
诸剑明突然提高嗓音,“那个是指什么?”
“就,就是偷情。”包瀚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他,他还玉霞阿姨的口活儿特别好,然后我,我就记住了。”包瀚的肩膀不住颤抖起来,“大前,也就是14号晚上,我和几个同学喝零儿酒,回厂子的路上,看见徐叔开车出去了。徐叔每次出去干活儿,都要到第二早晨才能回来,所以我就……”
“所以14号晚上,你带着扳手去了娄玉霞家?”李睿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包翰的膝盖开始发抖:“我……我就是想找她话……”
“用铁钎话?”诸剑明冷笑一声,甩出一张现场照片。照片上,防盗窗的螺丝整整齐齐摆在窗台上。
李睿盯着少年的眼睛:“你早就盯上那扇窗户了,对吧?型号都记熟了。”
包翰的瞳孔猛地收缩。
“把你从窗户翻进去之后的过程详细的复述一遍!”诸剑明叩击了一下桌子,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惨白的灯光将包瀚瘦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像一只受惊的幼兽。
“我……我卸掉螺丝后,从窗户爬进去,就……就从窗户翻了进去,直接上了二楼。”包瀚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明显的颤抖,“进,进卧室的时候,玉霞阿姨和艺都睡着了。我……我掏出打火机照了照,然后用铁钎捅了捅她……”
“捅了谁?”诸剑明的声音陡然提高。
“就……就玉霞阿姨……”包瀚浑身一颤,“然后她,她就醒了嘛。”
李睿的目光如刀般锐利:“她醒来后没有呼救也没有反抗?”
“她……她吓坏了,一直在发抖,没有喊、也没有逃……”包瀚咽了咽口水,“我……我本来也挺害怕的,见她这样反而放心了,就故意捏着嗓子‘给我脱衣服’……”
“她没认出你的声音?”诸剑明追问。
包瀚摇头如拨浪鼓:“我……平时话都沉着声音,那我故意尖着喉咙话,她不知道是我……”
李睿与诸剑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她脱衣服了吗?”李睿的声音很轻,却让包瀚打了个寒战。
“她……哆嗦的厉害,但还是把衣服脱……脱了。”包瀚的声音越来越。
“脱完衣服你做了什么?”诸剑明追问道。
“我……我就摸了几下……”包瀚声音细微地回答道。
“就这些?”诸剑明猛地拍桌。
“真的就这些!”包瀚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时候艺刚好翻身梦话,玉霞阿姨就……去隔壁房间,我想怎么搞都可以……”
“于是,你就逼迫娄玉霞到了隔壁的房间?”李睿问道。
包瀚点零头。
“在房间里,你对她做了什么?”李睿继续问道。
“我,我让她坐在床边给我那个……”包瀚低着头道,“中间她把旁边的纸篓拖过来吐了两口。我还挺内疚的,我好几没洗澡了。但她最后还是帮我弄了。”
审讯进行到关键处时,李睿突然起身,走到包翰面前。他举起一张娄玉霞生前的照片:“看看她。你管她叫阿姨,却对她做这种事?”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笑着,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包瀚的视线刚触及照片,就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他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杀人?”诸剑明厉声喝道,“为什么要去工具间?”
包瀚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声音嘶哑:“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完事之后,我想起最近买了一双新鞋,身上没钱了,就问她有没有钱。她钱在楼下,所以就带着我去了工具间。”
“你拿了钱就完了,为什么要杀人?”诸剑明再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看不见!”包瀚咬牙回答道。
“她太黑了,要开灯。我怕暴露,没答应。”包瀚继续道,“她翻了几下,没找到藏钱的抽屉,问我怎么办。我就到旁边的厕所里拿了一包卫生纸,然后用打火机给点了。”
审讯室的灯光在包瀚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到点燃卫生纸照明时,诸剑明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睿,原来地上的灰烬竟然是卫生纸燃烧而来。“你是,你是用点燃的卫生纸给她照亮,方便她为你拿钱?”
“是。”包瀚点头道。
“拿了多少钱?”诸剑明问道。
“一千,一千五。”包瀚回答道。
“钱呢?”
“宿舍床垫下面,还有一千,五百块,被我、被我花了。”
诸剑明拍案而起:“就为了一千五百块钱你就杀人?”
“她把钱拿给我的时候,认出我了……”包瀚的声音不自觉的微弱了下去。
李睿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认出你了?”
“她把钱递给我的时候……”包瀚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她看着我‘呀,你不是瀚吗?’”
那一刻,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李睿看到包瀚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
“我当时非常害怕,而且卫生纸烧到了我的手……我很生气……”包瀚的叙述开始混乱,“所以我就一把把她掐在地上……她蹬腿……过一会儿就不动了……我在地上摸我的铁钎……地上好像还有水……不知道哪里来的水。”
李睿打断了他的陈述,问道:“既然你可以掐死她,为什么要用铁钎刺?”
“我……我没掐死她!”包瀚突然抬头,“摸到铁钎的时候,她还叹了一口气……我很害怕……就拿铁钎捅她……”
“你害怕什么?”李睿问道。
“她认出我了,她要是没死的话,肯定会报警!”包瀚神情扭曲起来,双手不自觉地做出捅刺的动作,一下,两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罪恶的夜晚。“大概捅了十几下,她就不动了。”
“后来我闻到臭味……”包瀚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的新鞋……踩到屎了……”
“我也不知道她时候拉的屎,就觉得特别恶心,所以在她身上蹭了半,把屎都蹭掉,从大门跑了。”
“跑了之后呢?”诸剑明愠怒道。
“我回到宿舍以后,发现衣服上有好多血,鞋子上还有没蹭干净的屎。”包瀚回答道,“所以我就把衣服烧了,鞋子不舍得烧,就……就洗了。”
包翰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荒谬,“我会被判死刑吗?”
李睿收起照片,声音里带着疲惫:“你十六岁,死不了。”
诸剑明猛地合上记录本,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李睿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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