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出口电扶梯往上,慢慢将人抬进黑暗。
两人一起走进一巷,陆右景走去摆弄他的白紫色大狗。
秋予踌躇了下:“陆右景,你知道韵致酒店怎么走吗?”
陆右景点头:“马路对面。”
秋予安心下来,指了指便利店方向:“我买个面包就回家。”
“饿了?”
秋予点头:“有点。”
她胃内的灼烧感很重,再不吃点什么,低血糖又要犯了。
“好,别吃太多,晚上睡觉难受。”
秋予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打个措手不及,怪异极了:“谢谢?”连道谢都带着点惶惑。
陆右景微笑,转身走到自己的摩托旁,两人分别。
那辆摩托打眼,围了不少孩爬上爬下。
他有着一张温玉面容,仙姿神灵,红尘炼心,只是大多数时候心不在红尘,自然温玉生凉意,疏淡。
这样的一张脸,孩不会害怕的。
不断有孩凑过来,试探着问他些什么,然后得到了他的允许,左摸摸右摸摸。
秋予走进店内,店员在忙,她自己加热了面包。
街对面的摊正在卖烤豆腐,花甲店里坐满了客人,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驻足,店内的冷气营造出惬意。
旁边桌有妈妈正在辅导孩子做作业,她来时正好离开,于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坐在窗口的桌前,撕开包装,安静地咬着面包。
晚上十点,地铁快要末班,附中的高三生下了晚自习,她没有回家。
秋予咀嚼得很慢,似乎食物只是她维持生命的一种物质,与享受无关。
就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秋予沉默地啃着面包,一个面包不知吃了多久,久到店内的客人走光,只剩她一个。
今一太充实,疲累来得汹涌,她慢慢放空。
秋予放空时会让人品出一种倦怠,像是一切都被满足后的疏懒,什么也不眷念。
那种神情,很难让人忘却。
许嘉树看到秋予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能在这碰上秋予,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上次两个人见面,秋予送了他一份大礼,开口就是要把他送进少管所去。
这女的真晦气,他和廖深语的事他们俩自己解决,秋予非要出来横插一脚,让自己做凉霉蛋,这个仇,忘不了。
他本来是过来唱个歌,会所在他自个名下,今好几个朋友来玩,他作陪。
现在散场了先一步下来,却让他遇到秋予,这可要好好当面道谢。
谢谢秋予给他放了三个月的假,不用上学,吃喝玩乐,高兴还来不及。
秋予垂眸捏着塑料包装纸,想到,该给妈妈发条消息,自己要睡了。
秋予,你的选择是什么?你真的要让妈妈难过吗?你会选择让妈妈悲擅死掉吗?
不会。
不要再给自己任何退路。
当初她以死相逼,才换来妈妈和她一起来光市,又用同样的方法从秋家拿到的钱给妈妈治病、上了学、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只要妈妈能活着,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自己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不重要,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窗户另一边传来的敲击惊了她一跳,抬眸对上许嘉树的双眼。
许嘉树扯着一侧嘴角笑起来,秋予那副落寞的表情让他很受用。
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之骄女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怜惜只在一瞬,很快恶劣感升腾,他希望多一些,更多一些,让秋予露出更加痛苦的狼狈模样。
折断她的骨!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便利店,站在秋予的桌边:“听你成了学生会主席,我的事给你加了不少分吧?”
今还真是邪了门。秋予心想。
三个月没见到许嘉树,她只当这个人已经死了,现在诈尸,第一个冲撞的人就是她。
没搭理他,更不想搅乱店内的氛围,站起来就要走。
许嘉树却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哎,去哪儿呀?看见我看见了什么似的,怕我啊?”
怕?
秋予只是不想和他在这里闹,这位摆明了是要找她麻烦,她可没那份心情和许嘉树掰扯,仍旧低头,扭身就走。
“主席,别这副表情啊,搞得像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实话休个学我真没当回事,你跟我道个歉,咱们这事就翻篇了,今后还是好同学成吗?”许嘉树嬉皮笑脸的,动作却强硬,不让秋予离开。
“道歉?”秋予觉得好笑。
“怎么?秋大主席,您可是让我整整三个月没有学上。我听你个道歉不过分吧?”许嘉树理直气壮。
秋予舔了舔下唇,像是憋笑一般,眼睛眨了眨,咬着牙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笑意:“许嘉树,我是该道歉,没把你送进局子里坐几牢是我的错。”
许嘉树也跟着他笑,只是神色里隐约露出点戾气与癫狂。
他伸出左手,没使多大力气把秋予往货架上推了一把。
秋予抬起手肘去挡,抱胸的防御性姿势被推散,撞在了货架上。
后背撞到货架铁制的凸起挂钩,只是稍微磕碰,疼痛炸开。
许嘉树狞笑:“哎,解释下什么意思,”他又推了一把,“来,现在就送我进去。”
秋予的样子……他欣赏着,哪怕再怒再痛都是一副冷然的矜贵样,不吭声,不喊痛。
这次秋予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身体两边的商品掉了下来,罐头摔在地上,滚到别处去。店内其他客人投来目光,迅速远离两人。
秋予火气上来了,声如冰刃:“再动手,我真报警了。”
像听到了完全相反的意思,许嘉树非常挑衅地又推了一把:“快报。可千万别不。”
秋予忍住痛意,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向他的腿骨。许嘉树没料到她敢还手,腿上的痛感让他有种自己骨折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这力度就是冲着让他骨折去的,于是伸手就去抓秋予的头发。
秋予头发惯常被她束成一团,被暴力抓起来时,头侧向一边,看见许嘉树扭曲的脸庞。
她以为自己就要挨打了,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不怕挨打,不怕痛,什么也不怕。
下一秒,果真有一枚拳头飞冲过来,秋予闭上眼睛,心想绝不吭声,绝对要打回去,但,许嘉树松手了。
她的头发重新垂落,头皮上还有未褪尽的拉扯福
转头,看见许嘉树被按在地上,陆右景掐着他的脖子。
那张脸向下而视,不含感情地看着许嘉树,脸侧的阴影打造出令人恐惧的轮廓——神明之怒。
秋予觉得陆右景会掐死许嘉树,是真的让他去死。
一时间慌乱,又错愕,又如同饮岩浆入喉,灼痛成灰。
许嘉树的脸涨红起来,身体像蛆虫一样焦躁地扭动,可陆右景没有一丝一毫松掉力气的意思,他纹丝不动,像一座山,像一块巨石。
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
秋予平复自己的呼吸,看到兼职的店员拿起了手机,架势是要报警,她毫不犹豫地阻止:“是私事,我们马上出去。”
不能再把陆右景牵扯进来。
店员认识秋予,就是因为太熟悉,明白秋予是个多么有主见的人,才迟疑着将号码删去,没有拨打。
陆右景扭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一刹那,又是那副淡漠神情,但还是在秋予的幅度摇头下松开了钳制许嘉树脖子的手。
许嘉树终于能呼吸,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耸动着,咳嗽着,急促呼吸的间隙里还要开口:“你他妈谁呀?老子绝对找人弄死你。”
陆右景那张神仙面此刻幻成怒容,像从暗沟阴壑里爬出的厉鬼。
许嘉树这次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冰凉的地面让他短暂地清醒,即使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但他仍像触电一般反应过来。
——面前的人是陆右景。
陆右景,这个名字一浮现在他的大脑中,就令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妈的,秋予怎么会认识这尊瘟神?
许嘉树装作自己没过刚才的话,使劲地咳嗽着,肺都要被他给咳出来。
店员觉得这个场景毛骨悚然,仍旧强撑着走过来,帮助秋予,跟她一起把商品重新整理上货架,又看她掉在地上的几个罐头挑拣出来,带到收银台。
秋予拿出手机结账:“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就把人带出去,这些我买下。”
店员心跳得很快,应了一声,扫完付款码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我们店的优惠活动,您看一下。”
给她看的却是备忘录界面,上面写着一段话:“真的不需要报警吗?如果你有困难,不方便开口就眨眨眼睛。”
两个人对视,秋予暴躁的心像被温泉浸泡,坚定地摇头,声音微弱却诚恳:“谢谢你,我能处理好的。”
陆右景丢下许嘉树不再管,走到收银台,从推荐货架上拿零东西,排在秋予身后结账。
秋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拿的东西,一包湿巾,一包手帕纸:“我来。”
“不必。”他好像有点不开心,但秋予没有立场去疑惑他的冷淡与薄怒。
提醒道:“你手机……”
陆右景微张着嘴,然后啧了一声:“你来。”他忘了他的手机需要没电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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