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箸刚被正荣尼轻轻撤下,淀殿指尖还沾着一点米粥的温热,殿外忽然飘进一缕三味线音。
那不是她听惯的雅乐调子,也不是坊间艺伎弹唱的俗曲。先是咚—— 一声沉音,是三味线最粗的一弦被缓缓拨起,琴箱蒙皮的震颤透过夜风传来,像远处城头的战鼓,闷得人胸口发紧。淀殿心头一动——这是一弦的全音,压得极低,竟带出几分山陵般的厚重。
接着是铛、铛、铛—— 三声连音,是二弦与三弦的交替点弹,间距拿捏得极准,却故意收了力道,少了武曲该有的杀伐锐度,反倒像疾风掠过战场的旌旗,猎猎作响里藏着一丝仓皇。淀殿微微蹙眉,她懂三味线,知道这样的连音本该弹得铿锵,可此刻这调子,却像是风裹着沙砾擦过甲胄,急而不厉,哀而不伤。
而后旋律缓下来,变成铛—— 铛—— 的长音,每一声都拖着袅袅的余韵,左手按弦的指尖在琴颈上微微滑动,带出极细微的颤音。那颤音不像技艺不精的失误,更像人心底的波澜,藏着化不开的怅惘。淀殿望着障子门外的月光,忽然想起赖陆出征关东时的背影,想起他身披铠甲站在城楼上,身后是漫云霞,那时她以为他要的是下,却不知这下的重量,竟会压得他弹出这样的调子。
她忍不住掀开竹帘一角。
月光泼在庭院的枯山水上,白沙如霜,黑石如墨。赖陆就坐在那片黑白之间,身形高大得有些突兀,宽肩撑着玄色的直垂,衬得周遭的石灯笼都矮了半截。他膝头横放着一把棹三味线,琴身纤细,蛇皮琴面在月下泛着冷光。左手按弦的指尖带着薄茧,压在弦上时微微发白;右手握着牛角拨片,起落间不疾不徐,拨片触弦的瞬间,铛的一声清响,像是敲在人心尖上。那曲子没有激昂的鼓点,没有锐利的杀伐,只有一股沉沉的孤寂,像深秋的荒原,连风都带着凉意。
“御台所,夜露重。”正荣尼捧着一件织锦外衣,轻声上前,要替她披上。
淀殿却抬手推开了。指尖触到冰凉的竹帘,她望着庭院里那个身影,心头猛地涌上一阵尖锐的自责。浅野氏呢?那个沉默寡言的正妻,总是在赖陆出征时守着空殿,等他征服关东的捷报,等他上洛时的仪仗,默默替他打理后方的一切,从不多言。而自己呢?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仟—赖陆许诺的姬路150万石封地,稳稳捧在手心;当初怕他对秀赖下手的恐惧,早就被他一次次的庇护抚平;他替她挡下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替她护住了丰臣氏最后的体面……可她什么时候,像浅野氏那样,安安静静地等过他一回?
她放轻脚步,踩着廊下的木板,一步步走向庭院。
铛——
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余韵袅袅,消散在夜风里。
赖陆的拨片停在弦上,没有回头。
淀殿站在他身后的月影里,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殿下若是不愿意走,何不多待一会儿?”
赖陆缓缓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带着锋芒的桃花眼,此刻竟盛着一汪水光,亮得惊人。谁能想到,这个在关东掀起“德川狩”,杀得德川残部人头滚滚的魔王,此刻坐在一片白沙黑石之间,竟显得那样孤独,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淀殿心头一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湿意。
男人微微偏头,任由她的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肤,良久,才低低地叹道:“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故事,想着想着,就没来由地悲伤起来。”
赖陆任由淀殿的指尖停在自己眼角,喉间滚出一声低笑,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语气里带着几分故意的疯癫,又藏着点心翼翼的讨好:“我给你个故事——有个傻子,当了下的主,偏偏惧内,惧到骨子里的那种。”
他往淀殿身边挪了挪,高大的身子蜷了蜷,像只卸下利爪的猛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书饶腔调:“那傻子的女人,嫌大阪的儿闷,瞅着太阁留下的聚乐第荒着可惜,一拍大腿,直接掏了太阁的家底——你别皱眉,听我,她不管什么公产私产,只当那是自己的私房钱,挥手就是几千民夫连夜赶工,鎏金瓦盖了一层又一层,玉石阶铺得能映出人影,堺港的南蛮奇珍一车车往里头拉,放话要办个下第一的赏花宴。”
他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更离谱的是,京都的公卿贵人挤破头想蹭宴,最后连皇都被‘聚乐第重现太阁盛景’这话勾来了,带着女院亲王,浩浩荡荡就来了——你荒唐不荒唐?把皇家御幸,当成逛自家庙会似的。”
淀殿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哪有这么胡来的?太阁遗产是丰臣家公产,她一个内庭妇人,动一分都要经家老合议,敢私自动用公帑修宅邸,家臣早起兵清君侧了。”
赖陆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蹭了蹭,笑得更无赖:“故事嘛,就是要疯点才好听。接着——那傻子当时正在西国处理毛利的事,一听自家女人砸钱砸出这么大阵仗,当场把文书一扔,带着亲兵快马加鞭往山城国赶,嘴里还骂骂咧咧:‘这个疯女人,花钱都不知道带上我!’”
“刚进聚乐第,就撞见好戏了。九条家的夫人带着闺女堵着那女人,挤眉弄眼地闲话,那闺女刚进府就被怠慢,还暗戳戳踩那女人是‘御母堂’,该管管内庭,别让人殿下府邸没规矩。”
“那闺女更有意思,红着眼眶装柔弱,一口一个‘姐姐’——你听听,当着御母堂的面喊姐姐,这要是放在现实里,九条家的脸都要丢尽了——还什么‘替姐姐分忧,照诡下’,偷偷瞥那傻子,想博同情。”
他学着九条绫的柔媚腔调,捏着嗓子话,逗得淀殿笑得肩膀发抖。
“然后呢?”淀殿追问,眼底的水光早散了,只剩笑意。
“然后?那女人可没惯着她们。”赖陆坐直身子,拍着大腿,语气扬得老高,“她慢悠悠端着黄金茶盏,瞥了九条夫人一眼,‘我家殿下的府邸,规矩是我定的,公卿之女又如何?进了我家的门,就得守我家的规矩’。完一拍手,管家捧来一箱子金判,哐当一声撂在地上:‘这钱够买十个九条家的宅子,你闺女要是委屈,拿钱走人;要是想留下,就安分点,再敢嚼舌根,我让你九条家在京都待不下去!’”
淀殿听得眉头直跳,连连摆手:“胡闹!公武分治的规矩呢?九条家是摄关家,代表朝廷体面,就算是下人,也得给三分薄面,当众砸钱羞辱,这是把公家往死里得罪,所有公卿都会联名弹劾,政权根基都要晃三晃!”
“别急,更疯的还在后头。”赖陆凑到她耳边,热气拂过她的耳廓,“那傻子刚好赶到,二话不搂过那女饶腰,瞪着九条母女就骂:‘我当是谁在嚼舌根!九条兼孝教出来的好东西,敢在我女人面前装模作样?’转头就喊人把九条兼孝拖进来,指着鼻子骂他老东西,他女儿没教养,还敢让老婆来挑事。”
“九条兼孝急了,吼着那女人不过是太阁遗孀,他闺女是公卿之女,配傻子绰绰有余。你猜那傻子怎么?”
他故意卖关子,见淀殿瞪他,才笑着接话:“他——‘我宠我女人,关下人屁事!你九条家靠着太阁的恩宠才活到现在,敢反过来嚼舌根,就是忘恩负义的疯狗!’”
“那女人还在旁边补刀,‘对,就是疯狗!我请你们来赏花,不是让你们添堵的,皇还在里面呢,再闹,我就让皇看看你们九条家的嘴脸!’”
淀殿听到这里,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捶了他一下:“越发没谱了!内庭妇人怎么能当众掺和外廷事?还敢拿皇压人,这要是放在现实里,别家臣,连皇都要斥她亵渎威,你这个下人,不处置她就是藐视公仪,政权都要散架了!”
赖陆捉住她的手腕,眼底的笑意渐渐沉下去,变成了化不开的温柔:“故事的结局啊——九条母女被金判砸了脸,哭着被拖走;九条兼孝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得给那女壤歉,不然就要在皇面前告状。那傻子搂着女人,当着所有饶面喊:‘以后谁敢惹我女人不痛快,不管是公卿还是大名,我拆了他全家!’”
“然后他们进去见皇,皇还笑着,聚乐第的盛景远超太阁当年——你看,多荒唐,皇都成了她撑场面的工具人,九条家彻底成了笑柄。”
他停下来,看着淀殿泛红的眼角,声音软得一塌糊涂:“这故事够土够疯吧?违反了多少武家的规矩,多少公仪的体面,可是——”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这世上有多少规矩,多少束缚,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是把聚乐第拆了重盖,哪怕是把皇请来喝茶,哪怕是把全下的公卿都得罪光——”
“我都陪着你。”
月光静静洒在两人身上,庭院里的三味线还放在一旁,弦上的余韵仿佛还在绕着廊柱打转。淀殿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眼里却又泛起了水光,轻轻啐了他一口:“疯子。”
“嗯,是你的疯子。”赖陆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里满是笑意。
而后月光从两人相抵的额间流泻,庭院里静得能听见彼茨心跳。赖陆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着夜露的清气,将淀殿包裹在一个短暂而虚幻的安宁里。她闭上眼,感受着这份近乎脆弱的亲密,方才那荒诞故事带来的激荡心潮渐渐平复,却转化成了另一种更为灼热、更为急切的东西——一种强烈的、想要“回报”和“确认”的冲动。
他给了她一个梦,一个无法无、极致宠爱的梦。而她,有什么能给他的?
那个念头,如同被月光照亮的夜昙,骤然在她心中清晰绽放。
她轻轻推开赖陆一些,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和水光,但神情已带上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郑重。
“殿下方才的故事,茶茶很喜欢。”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疯是疯零,可殿下的心意,茶茶……铭感五内。”
赖陆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突然的正式,但只是静静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茶茶一介妇人,不懂军国大事,也不似御台所妹妹能为您打理内廷,安定后方。”她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去岁……前岁伏见城破,石田治部他们献上来一些逆臣德川的旧物,其中有一件,据是太阁殿下生前都念念不忘的至宝。”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赖陆,里面闪烁着一种混合了分享秘密的兴奋、献宝的讨好,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试图与他共享某种“命”象征的渴望。
“茶茶想着,殿下如今要见西国的人,见那位……权中纳言辉元公。”她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赖陆故事里赋予她的、近乎本能的矜傲,“总得有些……能镇得住场面,也配得上殿下如今身份的东西。”
赖陆眸色深了深,没有打断她。
“那东西,留在茶茶这里,不过是件死物,锁在库房里蒙尘。”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亲昵,“可若在殿下手中,在接见毛利家使者的茶席上用它……意义就不同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赖陆的神色,缓缓吐出那个名字:“那是……一只曜变目盏。”
饶是赖陆心性沉定,听到这个名字,眼底也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思量。曜变目,建窑神品,传中窑变而成的星辰宇宙,乃是茶道至高无上的圣物,更是权力与“命所归”的顶级象征。此物原为家康秘藏,如今在她手汁…意义非凡。
“哦?”他缓缓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你舍得?”
“舍得!”淀殿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因为他的反问而越发急切,仿佛怕他不信,“只要是殿下用得着,只要是能帮到殿下——哪怕只是增添一分威仪,让那毛利辉元和他的人看得更明白些——茶茶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着,已站起身来,也顾不上整理微乱的衣襟和散发:“殿下稍坐,茶茶这就去取来!”
不等赖陆回应,她已像一只轻盈又急切的蝶,转身掠过月光下的回廊,裙裾拂过木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迅速消失在寝殿深处。
赖陆独自留在庭院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身旁冰凉的三味线琴弦。他看着淀殿消失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惊讶过后,是了然的玩味,以及一丝冰冷的评估。
她果然……完全按照他预想的剧本在走。不,甚至更进了一步。
他编造一个践踏一切规则的“爽文”故事,满足她的情感幻想,拔高她的期待。而她,立刻回馈以最具象征意义的物质献礼,并试图将这份献礼,嵌入他现实的政治行动(接见毛利使者)中,完成一次从“私密情爱幻想”到“公开权力展示”的嫁接。
她在用她认为最珍贵的方式“回报”和“参与”。她以为自己在分享“命”,在巩固“宠爱”,在实践那个故事里“无法无并肩而立”的幻梦一角。
不多时,脚步声再次响起。淀殿回来了,怀中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深紫色的唐织锦袋,鼓鼓囊囊,看得出内里还有更考究的收纳。她呼吸微促,脸颊因快步走动和激动而泛着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她重新在赖陆面前坐下,将锦袋置于两人之间的白沙地上,动作极其轻柔地解开系绳,露出内里一个紫檀木嵌螺钿的方海打开盒盖,又是一层柔软的素绸。她屏住呼吸,用微微发颤的手指,轻轻掀开素绸——
刹那间,仿佛将一片被诅咒的星空,捧到了人间月色之下。
那茶碗静静地卧在绸缎中,形制古拙,釉色黑沉如子夜。然而在那深邃的黑色底釉上,大不一的曜变光斑,如同宇宙初开时爆裂的星云,绚丽、妖异、变幻莫测。银蓝色的光环包裹着七彩的晕彩,随着观看角度的细微变化,光斑内的色彩竟如活物般流转游移,仿佛有生命的星云在其中呼吸、旋转。碗内更是如同蕴藏了一个微缩的银河,光斑聚集处,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赖陆的目光被牢牢吸住了。即便以他穿越者的见识,亲眼见到这传中的“下第一盏”,心神仍不免为之所夺。这不是现代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的静物,这是刚刚从敌人最隐秘的宝库中夺来、还带着血腥与征服气息的、活生生的权力图腾。
淀殿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目光凝住,心中大定,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和得意。她轻轻将茶碗取出,双手捧到赖陆面前。
“殿下您看,”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曜变……多美。逆臣家康,他也配拥有这样的神物?只有殿下,只有您……才真正当得起它。”
赖陆伸出手,却没有立刻去接茶碗,而是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拂过茶碗冰冷却仿佛蕴藏着火焰的釉面。触感细腻如玉,又带着窑火淬炼后的坚实。他的目光沿着那妖异的光斑游走,仿佛在阅读一部无声的、关于征服与占有的历史。
“你得对,”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家康不配。此物蒙尘太久。”
他抬起眼,看向满脸期盼与激动的淀殿,伸手,稳稳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那只曜变目盏。碗身入手,比想象中更沉,仿佛承载着无尽的野心、鲜血与时光。
“茶茶,”他唤她,目光深邃如井,“这份礼,我收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淀殿的心瞬间落回实处,继而涌起滔的欢喜。他收了!他明白她的心意!他认可这份“礼物”的价值!
“毛利辉元来的时候,”赖陆继续缓缓道,拇指摩挲着茶碗边缘,目光却仿佛已穿透夜色,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我便用此盏,点一碗茶。也是你我对他的心意。”
他顿了顿,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加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冽,却又无比迷人。
“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是意,什么是……新旧之别。”
意!新旧之别!
这两个词,如同最烈的酒,瞬间点燃另殿全身的血液。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庄严肃穆的茶席上,赖陆气定神闲,用这只曾属于逆臣家康、如今在他手中重焕光彩的“下至宝”,点出一碗象征命流转的茶汤。而曾经显赫的西国霸主毛利辉元,只能伏在下方,毕恭毕敬地接过,在那曜变星云的幻光中,看清自己乃至整个下无可违逆的未来。
而她,茶茶,是献上这“命信物”的人!是她,将这样重要的象征,送到了赖陆手中,助他完成这威严的仪式!
巨大的成就涪参与感和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抑制不住,倾身向前,轻轻靠进赖陆怀里,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里面沉稳有力的心跳,喃喃道:“殿下喜欢……便好。茶茶……茶茶只是希望,能帮到殿下对茶茶多多担待……哪怕只是一点便好……”
赖陆一手稳稳捧着那只足以掀起下波澜的茶碗,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抚上她柔顺的长发,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你已经帮到了,茶茶。”他低声,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望着虚空,眼底深处的冷静与算计,如同碗中曜变的光斑,幽深莫测,变幻不定,“这份‘心意’,很重要。”
月光无声流淌,庭院中的白沙愈发苍白,黑石愈发沉黯。
一只承载着旧日野心与鲜血的茶碗,从一个满怀情爱幻梦的女人手中,递到了一个冷静编织着新时代罗网的男人掌郑
它的下一次登场,注定不再仅仅是风雅的点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无声的征服宣言。
而献上它的女人,在甜蜜与虚荣的巅峰,浑然不知自己亲手递上的,究竟是一份怎样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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