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太监忙躬身回话：“回皇后娘娘，方才派人去翊坤宫催过，是贵妃娘娘还在梳妆，让娘娘再稍等片刻。”
“稍等？”余少云冷笑一声，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今日是去福佑寺为大皇子祈福，她倒有心思磨蹭！传本宫的话，再去催。若一刻钟后还不到，便不必来了。这祈福的诚心，她既没有，不来也罢！”
吟芳在一旁轻声劝：“娘娘息怒，许是贵妃娘娘路上耽搁了，再等等便是。”
余少云没话，只是攥紧了暖炉，指节泛白。
好在没等多久，就听到太监的唱喏声，“贵妃娘娘驾到！”
轿辇落下，倚红连忙上前掀开轿帘，扶方允娴下来。
方允娴身上穿着石青底绣暗纹的紫貂斗篷，手捏暖炉，鬓边却插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
那宝石在宫灯下发着艳红的光，刺得人眼疼。
去寺庙祈福，众嫔妃包括余少云，戴的首饰都只是素银或玉饰，偏方允娴戴得这般张扬，格外扎眼。
“贵妃，你明知今日去寺中是为大皇子祈福，竟还戴得这般张扬，究竟是何用意？”余少云的声音发紧，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方允娴却像没察觉她的怒火，抬手扶了扶簪子，语气轻描淡写：“皇后娘娘也了，咱们是来求佛祖保大皇子平安的，又不是来做什么丧气事，穿得素净反而显得晦气，何苦来呢？”
话音落，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魏静伊更是两眼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她知道她这个表姐，素来口无遮拦，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方允娴竟会出如此诛心的话！
“放肆！”余少云猛地提高声音，连暖手炉都差点摔在地上，“大皇子还在病中，你竟敢‘丧气事’‘晦气’！你这是盼着他不好吗？”
“娘娘这话可冤枉死本妃了！”方允娴阴阳怪气的，“本妃不过是素净衣裳不吉利，穿戴艳丽些是想讨个祈福的好彩头，怎么就成盼着大皇子不好了？娘娘要是这么想，那本妃可百口莫辩了。”
众人都诧异的看向方允娴，这可不像是贵妃能出来的话，往日里她仗着身份和地位，只会直接甩脸子耍蛮横，今日竟难得放软了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辩解”的模样，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教她。
谢知意、沈落霞等好几饶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魏静伊身上，都觉得这话是她教的方允娴。
而魏静伊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顿感有口难言，她再想挑衅皇后权威，也不会选在今日。
余少云抬手按住眉心，为了不误了祈福的事，只能将涌到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道：“贵妃既已到了，那就起驾，前往福佑寺。”
宫门外的马车列成纵队，余少云在吟芳的搀扶下，登上了最前面的那辆朱漆绘凤纹的马车。
方允娴洋洋得意地，上邻二辆绘鸾鸟纹的马车，谢知意上的是绘瑞鹤云纹的第三辆马车，沈落霞坐的马车上，绘着锦鸡穿花纹。
周婕妤、王婕妤二人并肩而行，一同登上了绘着缠枝莲纹的第四辆马车。其余位份稍低的嫔妃也纷纷两两结伴，依次登上后面几辆样式相近、仅以简单花草纹样区分的马车，整个队伍很快便整理妥当，只待仪仗开道后启程。
马车轱辘碾过覆着薄雪的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声，仪仗队伍前的四名内侍手持鎏金长杆，杆顶悬挂的素色宫灯随着步伐轻晃，灯穗上沾的雪粒簌簌落在青砖上。
队伍两侧的侍卫腰间佩刀，步伐沉稳地护在马车旁。
车窗外的景致从朱红宫墙渐变成市井街巷，虽因雪行人稀少，却仍能看见商铺檐下挂着的褪色灯笼，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车帘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湿痕。
霜降掀着车帘一角，窥视街景。
一阵寒风吹过来，她吸了吸气，“好香啊！”
“馋嘴。”寒露白了她一眼。
“你才馋嘴，我得是花香。”霜降狡辩道。
“这大冷的冬日，哪来得花香？”寒露撇嘴道。
“哟哟哟，昨还有人捧诗集，给四皇子念：‘寒枝缀雪绽梅蕊，风送暗香过短墙’’呢！这会儿就忘了寒冬里有梅花香啦？”霜降挑眉道。
寒露一噎，低头去剥瓜子，不理霜降了。
霜降笑嘻嘻凑谢知意身边，“娘娘，奴婢赢寒露了，厉害吧？”
谢知意笑，“厉害！真是难得。”
霜降笑得眉飞色舞，还冲寒露做鬼脸。
寒露头也不抬，从食盒里摸出颗饱满的核桃，“啪”地一声拍在霜降手心，没好气道：“就赢一回有什么好得意？有这功夫，把核桃捏开，剥些仁儿给娘娘垫垫肚子，路上还得走许久呢。”
“知道了。”霜降老老实实剥起了核桃。
辰时末，一行冉了福佑寺的山门外，寺中住持率众僧已在石阶下肃立相候，见余少云下了马车，迎上去，躬身行了佛礼，“阿弥陀佛，老衲已命弟子按皇家供养规制，在大雄宝殿备好香烛、经卷，法会法器亦已陈设妥当，恭请娘娘与各位贵人入寺。”
余少云双手合十，语气诚恳地道：“有劳住持费心。今日本宫携后宫众人前来，只为祈愿大皇子早日康复，还望佛祖垂怜，也盼住持与诸位师父诵经相助，护佑他平安渡过此劫。”
住持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目光温和却带着笃定：“娘娘心怀至诚，佛祖定能感知这份慈母之心。老衲已安排寺中三十六位高僧，自今日起连续七日诵经祈福，为大皇子消弭灾厄、增添福寿。殿下吉人相，定能借这份诚心与佛法庇佑，早日脱离病厄，平安康健。”
这话到余少云心坎里去了，眼中瞬间漫上湿意，双手合十的指尖微微发颤，语气里满是感激与急切：“若佛祖真能护佑烁儿平安，本宫愿以三年素斋、每日诵经礼佛为誓，还会捐出重金修缮寺中殿宇，为福佑寺添一盏长明佛灯，答谢佛祖与诸位师父的慈悲相助！”
“娘娘这份愿心，足见赤诚。佛曰‘心诚则灵’，长明佛灯既为殿下祈福，亦为大虞江山护佑，老衲定会命弟子好生照料，让这份光明日夜不熄，静候殿下康复佳音。”住持行佛礼道。
住持引着众人拾级而上，雪粒从檐角滑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细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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