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看着眼前整洁的院，低头看看自己乌漆抹黑的衣服，局促地跺了跺脚：“夜香，在村口。
六哥、八哥也在那里。”
钟从灶间拿了把伞，让东宝南宝去喊周家兄弟，自己则带上贝儿，跟着九往村口去。
钟几次想给九打伞，都被他躲了开去。
村口大树下，六、八站在送夜香的人身边，身上湿漉漉的。
送夜香的人穿着蓑衣，推着个板车，车上装着一桶桶夜香。
见来人是个女人，也吃了一惊。
“是你要夜香？”
钟点点头。
“五文一桶，你要几桶？”
钟没答，问道：“你能长送？”
“能，你要夜香做啥用？”
他往大橘村送夜香，是因为那里有果园，墅村这里也没啥特产，没啥富户，要夜香作甚？
见钟不语，又道：“你们庄稼人一年到头吃不了多少油水，镇上的夜香肥料足。”
钟没想到农家肥还有鄙视链的，道：“那我先订三个月，一个月二十桶可行？
今日先给我五桶吧。”
送夜香的看了眼六，没想到乞丐的是真的。
他平日给到那些管事都是三文一桶，他出价五文，这女人竟然没还价。
没一会儿周家兄弟来了，听钟从镇上买夜香，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家两兄弟将五桶夜香担了上去，倒在先前又挖的两个堆肥坑里。
钟盘算了一下，根据二哥给她发的种植手册，生姜一亩地正常亩产是两千斤，她就算打个对折，一亩生姜也能产生姜一千斤。
一亩生姜需要的姜种约150斤
一亩就是40两的收益，将近5倍的收益。
她这阵子零零总总买了50斤姜种，只够种3分地的。
好在生姜长得快，到秋就能收获一波。
所以她最近在加强生姜地的投入，托周仓兄弟给她的生姜的盖遮阳棚，三分地“大棚”投入150文。
除了姜种外，如今沤肥规模远跟不上她的种植大计。
之前沤的肥只够旱地一亩用，她也要加大规模。
秋收后还有五亩水浇地也要翻一翻，重新施肥。
钟和送夜香的谈好，六他们准备走了。
“你们等会儿，”钟喊住他们，“雨好像下大了，要不要去我那儿躲一会儿雨。”
“不用，”六道，“这点雨算什么，爷出门从不打伞。”
“我也是。”八道。
“我也四。”
话刚完，边一道闪电，紧跟着雨就“哗哗”地落了下来。
“咔嚓”，一道惊雷。
九一下子躲到了六身后。
六恶狠狠骂道：“真是个拖累，都这么大了还怕打雷。”
九却只是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要不还是去我院子里喝口热水吧，”钟道，“东宝南宝有几件旧衣服，都是补丁叠补丁的，你们要是不嫌弃……”
八扯了车六的衣角：“六哥，有衣服。”
六看了看自己污泥一样的衣服，骂道：“我觉着还是旧衣服穿了舒服。”
钟：……
她和三个乞丐萍水相逢，六能干，能帮她守住摊位。
直到那日打算离开蟠龙镇，六跳出来提醒她，让她在心里把他们记住了。
可他们防备心重，她也不好勉强。
贝儿从伞下走出来，摊开手心，里面是一颗饴糖。
九在镇上乞讨，知道这是饴糖。
不过他不敢拿，只抬头看着六。
六抬头道，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滑：“你个傻女人，那个送夜香的答应一桶给我们一文钱回扣，你还给我们吃糖，你拿走，爷我不稀罕。”
钟淡淡道：“我在镇上没有人脉，是你帮我找到送夜香的人，服他把夜香送到墅村。
这一文钱，是你应得的。”
钟觉得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六当时脸上的表情。
脏兮兮的脸被雨水冲刷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她，
他们从在镇上乞讨，靠着别人施舍过活。
挨过的饿都不算什么，挨过多少揍，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是你应得的。”
于他来讲，跟被雷劈没两样。
这女人为什么不和他讲价？
和所有那些欺负他们的大人一样，让他把钱吐出来，把他打到吐酸水。
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钟的院门前了。
东宝南宝带着贝儿跑进屋里了，钟打着伞，站在院门口对他招手。
她身后是碧绿的翠竹，竹墙上开满了一片片的野月季。
八和九站在他身边：“六哥。”
六咬咬牙，眼睛不自在地看向一边：“雨停了我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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