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驿主厅内,烛火摇曳,青铜令墙泛着幽微的光。
三十七枚遗族信物悬于半空,如星辰归位,缓缓排列成阵。
光影流转间,一幅横贯南北的山河图赫然浮现——七十二处赤焰旧营,如星火燎原,点点分明。
牛俊逸立于图前,指尖轻触光影中一处幽谷,眉峰微动。
“不对。”他低语,声音冷如霜刃,“这些被敌控的据点……庐州、云阳、雁门……全都集中在‘音脉交汇’之地。”
麴云凰倚在门边,脸色仍未恢复血色,十指上的血痕已凝成暗红。
她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他们不是在找我们,是在借我们的光,照出所有还活着的影子。”
“帅令一启,军魂苏醒。”牛俊逸眸光沉冷,“可那些曾守护灯火的人,早已被扭曲成了活音哨。只要令符归位,他们的魂就会被音阵牵引,自动暴露位置。”
“所以狼烟不是信。”韩烈站在厅中央,手握断刀,声音沙哑如铁磨石,“是催命符。谁点的,谁就在杀我们的人。”
他抬眼望向牛俊逸:“我要去庐州营。”
“不校”麴云凰断然开口,“那是陷阱。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等帅令现世,等旧部回应,等我们一个个自投罗网。”
“那你们让我等什么?!”韩烈猛然转身,眼中血丝密布,“你们有帅印,有先帝密诏,有下义士相随!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只剩这身骨头还记得怎么列阵!”
话音未落,他抬手掀翻茶案,瓷盏碎裂一地。
下一瞬,他猛地扯开衣袍,露出胸膛一道狰狞贯穿伤疤,自左肩斜斩至右腹,深如沟壑。
“那一夜,火光烧了三三夜。”他声音颤抖,却字字如钉,“我眼睁睁看着帅旗倒下,却没能护住它。现在旗醒了,我不能再让它倒!”
厅中死寂。
牛俊逸沉默良久,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
铜色黯淡,表面刻着细密纹路,似音波回旋。
“若听见它响,立刻闭气三息。”他将铜哨递出,“那是‘静听者’最后的断讯令——能切断音脉连接,但只够一次。”
韩烈接过,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命脉。
三日后,东境庐州。
夜雾弥漫,山影如鬼。
韩烈伏在崖顶,望向谷底隐匿的营寨——那曾是赤焰军东线咽喉,如今却被浓雾封锁,不见灯火,唯有一道幽光自地底渗出。
他悄然潜入,顺着旧日暗道下行百丈,终于抵达地下音室。
眼前景象,令他浑身血液冻结。
数十名旧部被铁链锁在石壁,头戴铜箍,耳连银丝,丝线尽头连入一面巨大铜镜。
他们双目无神,肢体机械般舞动,演练着赤焰军阵法,动作精准如傀儡,口中却低语不断:
“闭声……封令……不得鸣鼓……不得燃灯……”
韩烈瞳孔骤缩。
这些人不是死,不是疯,而是被“养”着——用音纹刻魂,以声控心,成了活的音哨。
他咬牙摸近一名旧部,试图解开铜箍。
指尖刚触到锁扣,地面忽起微震,一道无形音波自铜镜扩散——刹那间,所有傀儡齐齐转头,空洞双眼直勾勾盯向他。
“外来者……闭声……封令……”
韩烈暴退三步,拔刀横挡。
可未等他出手,四壁铜管嗡鸣,音浪如潮扑面而来!
头痛欲裂,五脏翻腾。
千钧一发之际,他抽出铜哨,猛力一吹——
“呜——!”
一声短促尖锐的哨音撕裂音室!
刹那,音浪凝滞,铜镜微裂,所有傀儡动作一滞,如同断线木偶般僵在原地。
韩烈毫不迟疑,撕下衣摆塞入双耳,反手以断刀划地,刀锋疾走,按赤焰军秘传“破音八斩”刻出反向音纹。
每一斩,皆带血光,每一道,皆逆音而校
地面震动,铜箍崩裂,三名旧部猛然跪倒,抱头痛哭。
一人颤抖着抬手摸向耳朵,眼中泪如泉涌:“将……将军……我们……听见鼓声了……”
韩烈扶住他,声音哽咽:“回来了……都回来了。”
就在此时,那名清醒的旧部忽然抬头,眼神惊惧,嘴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
“闭声……”第343章 狼烟不是信,是催命符(续)
铜哨余音未散,音室之内死寂如渊。
傀儡们僵立不动,银丝轻颤,仿佛地也在屏息。
韩烈喘息粗重,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滑落,握刀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缓缓环视四周,那些曾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被铁链锁在石壁,双目空洞,却仍有微弱的呼吸——他们不是亡魂,而是被活生生抽走了“声魂”的残躯。
“闭声……封令……”那名刚刚苏醒的旧部喃喃重复,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
韩烈心头一紧,单膝跪地扶住他:“老七,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韩烈!赤焰左营统将!”
旧部的眼珠缓缓转动,泪水顺着干裂的脸颊滑下:“将……将军……我们……被剜了耳朵里的‘鼓脉’……他们用我们的声音……炼药……”
“炼药?”韩烈瞳孔骤缩。
“是‘音魄丹’。”另一名刚挣脱铜箍的汉子嘶声开口,声音破碎,“每七日一抽魂音,取守灯人临死前最后一声呐喊……炼成丹药,服之者可短暂驾驭‘灵犀幻音诀’之力……他们……要夺帅令的共鸣!”
韩烈如遭雷击,猛然抬头望向那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幽暗,竟隐隐浮现出无数扭曲面孔,似在无声嘶吼。
他终于明白,这些兄弟从未真正死去,他们的声音、记忆、执念,全被“闭声会”一点点抽离,炼成了操控音律的邪药。
“所以他们杀的不是人……”他咬牙切齿,断刀重重顿地,火星四溅,“是灯芯!是魂火!是要让赤焰军的号角,永远沉入死寂!”
归途漫漫,韩烈背负三名尚存意识的旧部,踏雪而校
风如刀割,心似火焚。
他不敢再点火,不敢高声,唯恐再引音哨追踪。
至东境驿站,已是三更,残雪覆檐,万俱寂。
他刚解甲歇息,忽闻窗外传来一阵稚嫩童音——
“赤焰起,烽烟裂,将军不退一步血……”
歌声断续,却字字如鼓,直敲心魄。
韩烈倏然睁眼,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这歌……是赤焰军秘传军魂曲,唯有统将以上才可授,绝不可能出自孩童之口!
他悄无声息起身,推窗而出。
月隐云后,雾气如纱。
院角墙根下,一名蒙面女童蹲坐着,手中攥着半块褪色红绳佩,正是赤焰军遗族信物的样式。
她背对着他,肩头微动,仍在低哼。
“谁?”韩烈沉声喝问,手已按上断刀。
女童缓缓回头。
面纱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额心赫然烙着一个朱红“灯”字——那是守灯日系血脉的印记!
可她的眼睛……清澈如晨露,无一丝混沌,竟不像被控之人。
她不惧不逃,只静静望着韩烈,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染血的铜牌——上刻一个“静”字,边缘铭纹如锁链缠绕。
“七三老人……”她声音轻得像风,“该换灯油了。”
话音落,雾气翻涌,女童身影如烟消散,不留痕迹。
韩烈僵立原地,铜牌在掌心发烫,仿佛浸过无数冤魂的血。
他低头凝视,指尖抚过那“静”字,忽觉一股阴寒之气顺脉而上,脑海中竟闪过一瞬幻象——
枯井深处,白骨环列,一口青铜鼎中沸腾着幽蓝音焰,鼎旁端坐一人,黑袍覆面,额心无痕,却有万声哀嚎自其体内传出。
他缓缓抬头,无声开口,唇形分明是两个字——
“等你。”
韩烈猛地甩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不再迟疑,疾步返回驿站主堂,将铜牌郑重放入帅令架中央。
刹那——
三十七枚遗族信物齐齐震颤,嗡鸣如群鸟惊飞!
青铜令墙骤然亮起,光影流转,浮现出一行血色新字,笔走龙蛇,似以魂书就:
“心灯不灭,自焚以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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