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赶紧脱下身上的防晒衣，心翼翼地裹住白猫和它的孩子们。家伙们闭着眼睛，粉红色的爪子在布上胡乱蹬着，发出细弱的“喵呜”声。白猫顺从地被抱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却始终用前爪护着怀里的幼崽，像位警惕又温柔的母亲。
暖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张奶奶找出个装薰衣草干花的木匣子，铺上旧棉絮，算是给猫崽们搭了个临时窝。白猫跳进去转了两圈，把三只猫崽挨个舔干净，才蜷起身子护在它们上方。向阳趴在木匣子边，鼻尖几乎要碰到猫毛，苏瑶赶紧扶住他：“轻点呀，猫宝宝还呢。”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猫崽的尾巴尖，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咯咯笑起来。
雨还在下，暖房玻璃上的水珠汇成细流往下淌，把窗外的花田晕成片模糊的绿。李爷爷调了碗温牛奶，用棉签蘸着往猫崽嘴边送，家伙们却只是咂咂嘴，脑袋往母猫怀里钻。“得等猫妈妈喂才行，”他把牛奶碗放在匣子边，“动物跟人一样，亲娘的奶水最养娃。”白猫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像落了雨珠，亮得惊人。
江思年从储藏室翻出个旧竹篮，里面铺着母亲当年织的碎花布。“把这个垫在底下吧，防潮。”他刚把竹篮放在地上，白猫就叼着只猫崽跳了进去，动作轻巧得像片羽毛。剩下两只也被它一一挪进篮里，然后蜷起身子，把幼崽护得严严实实。张奶奶看着这场景笑了：“这猫儿成精了，还知道挑舒服的地方呢。”
傍晚雨停时，边烧起晚霞。王大爷蹲在竹篮边拍猫崽，忽然发现有只猫的左耳尖缺零毛，像片被虫咬过的向日葵花瓣。“这只跟别的不一样，得给它们起个名。”他举着相机念叨，“就叫金、紫、花吧，跟着花田沾点灵气。”向阳在旁边跟着喊：“花！花！”手指着竹篮里的猫崽，又指着窗外的向日葵，眼睛亮闪闪的。
夜里起了风，暖房的木门被吹得吱呀响。林墨起身去关窗时，看见白猫站在竹篮边，耳朵竖得笔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原来是只刺猬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暖房，正缩在角落的薰衣草丛里，圆滚滚的像团灰毛线。“别怕呀，是来避雨的。”他轻声，转身去厨房拿了把向日葵籽撒在地上。刺猬犹豫了会儿，慢慢舒展开身子，口口地啃起籽来，背上的尖刺沾着薰衣草花瓣，紫莹莹的格外好看。
第二清晨，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暖房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向阳刚睡醒就往竹篮跑，却发现白猫不在里面，只有三只猫崽挤在一起睡觉，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猫妈妈呢？”他拉着苏瑶的衣角问，声音奶声奶气的。话音刚落，白猫就从暖房外跳了进来，嘴里叼着只肥硕的蚱蜢，放在竹篮边才俯身给猫崽喂奶。王大爷举着相机拍个不停：“看看，当妈的就是不一样，自己饿着也得先喂饱娃。”
日子一过，猫崽们长得飞快，眼睛慢慢睁开了，蓝盈盈的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金最调皮，总往竹篮外爬，每次都被白猫叼着后颈皮放回窝里，模样委屈又倔强。紫喜欢蜷在猫妈妈怀里，毛色跟薰衣草一个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团紫绒球。花最文静，总盯着暖房顶上的光斑发呆，耳朵尖的缺毛处渐渐长出新绒毛，像朵刚绽开的雏菊。
入伏后的花田像被泼了层金，向日葵的花盘越发沉甸甸的，薰衣草的紫雾漫过木栅栏，把整个院子都染得香香的。林墨在暖房角落搭了个木架子，给猫崽们当游乐场。金第一个爬上去，爪子没抓稳摔下来，正好落在向阳怀里，吓得喵呜叫，却被孩子抱着咯咯笑，两个家伙滚在地上，沾了满身的向日葵花瓣。
张奶奶纳鞋底时，总把竹篮放在脚边。猫崽们就围着她的针线筐打转，紫叼着线头玩，花扒着筐沿看虎头鞋上的红籽，金则在她脚背上蹭来蹭去，把毛线团滚得满地都是。“这些捣蛋，跟当年思年一个样。”她笑着用针尖轻轻戳了戳金的鼻子，“那时候他总抢我的顶针玩，要给向日葵做戒指。”江思年闻言笑了，伸手从筐里拿起个顶针，阳光透过上面的孔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李爷爷拉二胡时，猫崽们就趴在他脚边听。《茉莉花》的调子一响起，花就会竖起尾巴，跟着节奏轻轻晃悠，像在打拍子。有次他拉到欢快处，金突然跳上琴盒，爪子在琴弦上踩出串乱音，惹得大家都笑了。“这猫儿还懂音乐呢。”他把金抱在怀里，继续拉琴，琴声混着猫崽的呼噜声，暖房里满是软软的暖意。
王大爷的花田故事集又添了新内容。有白猫雨护崽的照片，有向阳和猫崽滚在花田里的画面，还有张特别的——三只猫崽趴在向日葵花盘上睡觉，阳光把它们的影子投在花瓣上，像三个的逗号。“等它们长大了，就是花田的守护神。”他翻着相册给大家看，“你看这张，金的尾巴搭在花盘边缘，多像在给向日葵站岗。”
处暑那，合作社来了群城里的孩子，是来体验农耕的。家伙们刚进暖房就被猫崽们吸引了，围着木架子叽叽喳喳。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想摸花，却被它轻轻挠了下手背，吓得缩回手。“它怕生呢。”苏瑶笑着递过包向日葵籽，“你喂它们吃东西，就熟啦。”姑娘把籽放在手心，花犹豫着凑过来，鼻尖蹭得她手心痒痒的，逗得她直笑。
向阳也学着大饶样子给猫崽们喂饼干。他把向日葵饼干掰成块，蹲在地上喊：“吃！吃！”金跳上他的膝盖，爪子在他衣服上踩出串梅花印，像朵会动的野花。白猫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用舌头舔舔孩子的裤脚，把沾在上面的饼干渣舔干净。林墨举着相机拍下这幕，镜头里孩子的笑脸和猫的尾巴交叠在一起，暖融融的像幅画。
秋分那收向日葵，老人们和孩子们都来帮忙。金灿灿的花盘堆在暖房门口，像座山。白猫带着猫崽们在花盘间钻来钻去，金叼着颗掉在地上的葵花籽，送给蹲在旁边的向阳，尾巴翘得高高的像根旗杆。“你看它们多亲。”张奶奶擦着汗笑，“这猫儿通人性，知道谁对它好。”
江思年整理花盘时，发现有个特别的花盘，上面的籽却格外饱满。“这是今年的新种。”父亲把它单独收在布袋里，“你妈过，看着不起眼的种子，不定能长出最好的花。”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向日葵花盘碎片，“这是给猫儿们留的，冬拌在猫粮里，吃了暖和。”白猫像是听懂了，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霜降前，猫崽们已经长得跟母猫差不多大了。金最壮实，毛色像向日葵的花盘，油亮油亮的；紫的毛泛着淡淡的蓝，跑起来像团流动的紫雾；花的耳朵尖还是缺着点毛，却总爱蹲在最高的向日葵茎上，像个的了望员。王大爷给它们拍了张“全家福”，白猫蹲在中间，三只猫围在旁边，背景是金灿灿的花田，照片的名字桨花田一家亲”。
第一场雪落下时，暖房里生了火塘。猫崽们总趴在塘边的毡垫上，把肚子烤得暖暖的。有次金太靠近，被火星烫了下尾巴，吓得蹿到房梁上，半不敢下来。向阳举着块向日葵饼干在底下喊：“下！下！”它才犹豫着跳下来，叼过饼干就跑，尾巴尖还微微有点焦，像被太阳晒过的花茎。
冬至包饺子时，白猫突然不见了。大家在花田周围找了半，最后林墨在母亲的木牌后面发现了它，正蹲在薰衣草丛里，盯着地上的积雪出神。“冷了，是不是想找地方生崽呀？”他轻声，往旁边放了个铺着棉絮的木箱。白猫回头看了他一眼，跳进木箱转了两圈，然后蜷起身子，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跨年夜的烟花在花田上空炸开时，三只猫崽已经开始学着捕鼠了。金最厉害，一夜能抓两只田鼠，放在暖房门口当“战利品”，引得王大爷拍了好多照片。紫喜欢跟在向阳后面，孩子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像个的保镖。花则总陪着李爷爷，他拉二胡时，它就趴在琴盒上，尾巴随着调子轻轻晃，像根会唱歌的羽毛。
开春播种那，白猫在木箱里生下了四只猫崽，毛色有黑有白，还有只跟向日葵一个色。向阳趴在木箱边看，突然指着其中一只喊：“阳！阳！”原来那只猫的额头上有撮黄毛，像个的太阳。大家都笑了，张奶奶：“这是花田给咱们送的新宝贝呢。”王大爷举着相机忙不停，嘴里念叨着：“得给它们起个更好听的名，叫朝阳、晚霞、星光、月亮，跟着日子走。”
江思年翻母亲的日记时，发现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只猫，旁边写着：“厂里的猫生崽了，给它们喂零向日葵籽，眼睛亮得像星星。”他忽然想起父亲过，母亲年轻时总把食堂剩下的饭菜带给厂里的流浪猫。“原来她一直喜欢猫。”他把画纸夹回日记，抬头看见白猫正带着猫崽在花田里晒太阳，阳光落在它们身上，像撒了层金粉。
清明那，大家在母亲的木牌前摆了束向日葵。向阳抱着花，白猫带着新出生的猫崽蹲在旁边，远远望去像圈毛茸茸的花环。父亲往木牌前倒了杯向日葵茶，轻声：“你看，猫儿们都在呢，花田也好好的，日子跟你想的一样，亮堂堂的。”风吹过花田，薰衣草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像母亲温柔的怀抱。
谷雨过后，新出生的猫崽开始学走路了。朝阳总往向日葵田里钻，爪子上沾着花粉，像踩着星星；晚霞喜欢趴在薰衣草丛里，紫色的花瓣落在它身上，不仔细看根本找不着；星光最调皮，总去追蝴蝶，常常把自己摔进泥坑里，变成只泥猫；月亮最文静，总蹲在凉亭的横梁上，看着远处的云卷云舒，像在思考什么。
满的市集上，猫崽们成了明星。孩子们围着它们看，大人们举着手机拍，王大爷趁机推销他的花田故事集：“这里面有猫儿们的成长记录，还有花田的故事，回家给孩子当睡前故事听正好。”有个老太太翻到白猫护崽的照片，突然红了眼眶：“我家以前也有只这样的猫，护崽护得紧，跟个妈似的。”
向阳已经会好多话了。他会指着向日葵喊“太阳花”，会抱着花“猫猫乖”，还会跟着李爷爷的二胡哼调子。有他突然指着边的彩虹：“像猫尾巴！”大家抬头一看，果然，雨后的彩虹弯弯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紫，真像花那条总是高高翘起的尾巴。林墨赶紧拍下这幕，照片里彩虹挂在花田上空，向阳举着花的爪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夏至那，暖房里又下起了雷阵雨。白猫带着两窝猫崽蹲在火塘边，金、紫、花趴在旁边，像三个尽职的哨兵。向阳坐在苏瑶怀里，手里拿着本画满向日葵的绘本，给猫崽们讲故事：“太阳出来了，花花开了，猫猫笑了……”雨声敲在玻璃上，像在给故事伴奏，暖房里满是软软的、暖暖的光。
江思年站在暖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日子就像向日葵，只要朝着光，就总能结出甜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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