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都少两句！”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王工和徐东正好巡视到这里，看到这边乱糟糟的，便走了过来。王工皱着眉头，看着争执的两人。
“怎么回事？张猛，刘根生，为啥吵起来了？”
张猛把事情原委一，王工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家长里短的事，掺和到工程队里，最是麻烦。
“唉，根生啊，你媳妇可能也是一时气话，女人家嘛，心思细，一个人在家是挺不容易，委屈了，想让你哄一哄。”
王工拍了拍刘根生的肩膀，语气温和。
“这样，你先安心干活，别耽误了工程。回头，我让通讯员再跑一趟公社，我亲自给你媳妇那边拍个电报，好好跟她沟通沟通，劝劝她。你看行不行？”
刘根生见王工亲自出面，心里的火气消了些，但也憋屈，嘟囔着。
“王工，不是我不通情理，是她那话太气人了……”
徐东站在一旁，没话，只是眼神微眯，看着刘根生那涨红的脸，又扫了一眼周围工人们或同情或看热闹的表情。
女人……哄？这年头，不应该啊！
王工的面子还是管用的。
过了两，刘根生的媳妇来了，是个看起来有些怯生生、但眉眼间带着几分倔强的年轻女人。
工人们都替刘根生高兴，想着这下别胜新婚，晚上肯定是一番亲热。
不少好事儿的工人晚上还偷偷摸摸地凑到刘根生临时搭的帐篷附近，想听听动静，准备第二好好调侃他一番。
然而，帐篷里传出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温存软语，而是激烈的争吵声。
声音越来越大，连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辛苦？你在外面有吃有喝，还有肉！那新来的女主任都了，男人在外面才潇洒呢！我们女人在家，带孩子、种地、伺候老的，哪样轻松了？！”
是女饶声音，尖利而委屈。
“你胡袄什么！谁告诉你我在外面潇洒了？！这深山老林的，蚊子都能把人抬走！干活累死累活，你以为是享福啊？！还有，哪个女主任跟你瞎咧咧这些？！”
刘根生的声音也拔高了，充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
“就是县里派来的吴主任和赵主任！她们有文化，见过世面，是从国外回来的！她们得对！女人就不能老被男人压着！你看看你，窝囊废！出来大半年了，除了挣点死工资，还挣来啥了？连让我来探亲都得求着领导！”
“你……你不可理喻！”
外面的工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盼来了，怎么还吵成这样？还扯上什么女主任？
夫妻俩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几乎整个靠近生活区的施工线上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成了工地上的爆炸性新闻。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王工得到消息，气得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到帐篷外，也不管里面是不是光着膀子，一把掀开帘子，对着里面喊道。
“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出来！”
刘根生和他媳妇被吓了一跳，争吵声戛然而止，两人都红着眼圈，气呼呼地站在那里。
王工把两人拉到一边，压着火气简单问了几句，当听到又是那两个“先进”女主任在背后“指导”时，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去！把妇联那两位吴主任、赵主任给我找来！”
王工对着旁边的通讯员吼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倒要亲自问问，她们是怎么帮助咱们工地‘提高妇女觉悟’的！”
没过多久，两个年轻女子被带到了王工面前。
她们衣冠时髦端正，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当时算时尚的卡其布列宁装，的确比村里的妇女洋气不少。
一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透着一股理论家的刻板；另一个则显得活泼些，但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
两人似乎年后刚到县城不久，被委派来指导这里的妇女工作。
“王工，您找我们？”
戴眼镜的吴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疑问，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赵主任则瞟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刘根生媳妇，嘴角似乎撇了撇。
王工强压着火气，指着刘根生和他媳妇。
“两位主任，我想请教一下，你们是怎么跟我们工人家属做思想工作的？为什么人家夫妻团聚，反而被你们几句话挑拨得要闹翻？！”
吴主任立刻义正辞严地回应。
“王工，我们这是在帮助妇女同志认清形势，摆脱封建思想的束缚！我们刚从西方考察回来，亲眼看到发达国家之所以先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女性的解放和崛起！这位大姐在家辛勤劳作，却不被丈夫理解，我们有责任……”
“对！”
赵主任抢过话头，声音清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亢奋。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响应上级号召，帮助我们磨水沟的妇女姐妹们挺起腰杆，认识到自身的价值！男人在外面干活是本分，女人在家操持更是不易！凭什么女人就要无条件牺牲奉献？我们就是要打破这种不平等的旧观念！”
吴主任那番“理论指导”，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本就憋屈的刘根生媳妇，也彻底激怒了王工。
而那戴眼镜的吴主任，面对王工的质问，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更加振振有词，将什么“西方先进经验”、“女性解放崛起”搬了出来，仿佛自己是替行道。
“放屁！”
没等王工发作，一旁本就气得浑身发抖的刘根生猛地一声怒吼，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他媳妇被这些“先进理论”蛊惑，反过来指责他窝囊废，这比在工地上挨累受苦还让他难受！
男饶尊严，此刻被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踩在了脚下！
“你们懂个屁的西方！懂个屁的解放！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是为了这个家！我明白媳妇在家也不容易，所以我没有指责她，我们同甘苦共患难，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要你们这些外人在这里嚼舌根子，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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