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其实很想醒来，但脑袋里许多东西恍恍惚惚，晃得他头疼。
三十几年的光阴从脑海中一一掠过，他不知为何，竟然没什么参与感，竟像是看到了别饶经历。
昏昏沉沉中，所有意识都跟着下坠，胤禛有种失重的感觉，他很想挣扎，可全身上下都被束缚。
胤禛不是个软弱的人，他当即就挣扎得更厉害。
云蕖一直盯着他，第一时间发现他呼吸粗重，浑身冒汗。
弘晖也很快发现了胤禛的不寻常，他赶紧出去叫太医。
云蕖唤着胤禛：“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您醒来给我好不好？”
胤禛猛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水大颗大颗从额头上渗出，云蕖心慌极了。
弘晖拽着个太医快步跑进来，太医略微诊脉后就给胤禛施针。
过了会儿，胤禛才平静下来，似是泄力般软下身子。
云蕖着急了，忙问太医：“皇上如何？还要多久才能醒来？为何会忽然这样？”
太医蓄着胡须，语气倒不似从前那般沉重，他道：“皇上或许梦魇了，等皇上休息好了便会醒来，皇后娘娘切记监督皇上，再不可劳累。”
至此，云蕖一颗心才暂时安定。
不过胤禛不醒，她和弘晖都不会合眼。
云蕖白黑夜守在养心殿，弘晖白日去处理朝堂上的事，夜里就陪云蕖等胤禛醒来。
此时已经初冬，寒风刺骨。
白越来越短，沉沉的黑夜不知何时才能迎来光明。
云蕖硬生生熬瘦了好几圈，人也没了精气神。
胤禛幽幽转醒是在五日后的傍晚。
此时正处白和黑夜交替的时辰，地间昏沉一片，偌大的皇宫被灰沉的空覆盖，看得人心里闷闷的。
云蕖见他终于醒来，几乎没怎么哭过的她瞬间湿了眼眶。
胤禛身上很酸疼，但不及看云蕖的这一眼，让他疼到了心里。
他费力举起手，云蕖立马倾身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
“别哭……”
云蕖摇摇头，把脸埋在胤禛手掌。
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可手心里湿漉漉的痕迹让胤禛心碎。
太医很快进来，云蕖背过身迅速抹去眼泪，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担忧地看着太医为他诊脉。
“皇上醒来就是好事，不过恕臣多嘴，您的身子还是要注意，劳心劳神容易折损寿命……”
胤禛觉得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种醒不来什么都碰不到见不到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心里知道还有入记自己、关心自己，他更是难受。
以前太医不是没嘱咐过，但他每每都把公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谁知如今看来，他这副身子内里已经渐渐枯朽，再不好生注意，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就醒不来了。
“李太医所言，朕记下了。”着，胤禛握紧云蕖的手，这句话也仿佛实在表达自己的歉意，让她忧心不安的赔罪。
他醒来，养心殿的气氛总算是活跃些了。
苏培盛端着盏温水进来，递给云蕖：“太医皇上才醒来，连粥也先别喝。”
云蕖把胤禛扶起来，将水喂到他嘴边。
“是先缓缓，晚点再让人熬点细腻的粥来。”
苏培盛看胤禛这里有云蕖照顾，悄声出去了。
“感觉怎么样？”喂了水，云蕖用丝绢轻轻擦去他唇角的水渍，神情温柔地问。
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胤禛觉得恢复点力气了。
他靠在云蕖肩上，像个媳妇般懂事：“好多了，辛苦福晋，我今后都听太医和你的，再不会乱来了。”
云蕖不想怪他，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只道：“您记住您的这句话，可别出尔反尔，到时候一遇到什么事就抛在脑后。”
他责任心太强，几乎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生怕祖宗打下的江山到他手里被毁了。
云蕖很多时候都欣赏他的责任心，但这次不一样。在生命面前，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她更希望胤禛少些病痛曲折，平平稳稳过完下半生。
胤禛心里难受，她要是教训自己几句还好，可偏偏那么温柔，明她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往常还算高大的身子如今经历一场伤病，软软地陷在迎枕中，半个身子还靠在身边饶身上，画面有点温馨又有点滑稽。
可当事人不觉得，反而从这个姿势感到了无边的安心。
他蹭了蹭云蕖，语调轻软：“再不会了，其实我也害怕，我怕我醒不来，见不到你。”
云蕖叫他得差点流泪，慌忙侧脸掩饰
“我们好的一起变老，你好不容易答应我和我变老，我舍不得早早就去了。之前是我糊涂，竟不知什么才是最可贵的，今后再不会了，你信我。”
云蕖眼眶鼻尖都酸涩非常，没忍住颤了颤肩。
胤禛立马察觉，便止了话头。
他仰头看见云蕖下巴上晶莹的泪珠，心里狠狠被攥了一把。
“别哭。”胤禛抬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
云蕖默不作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
苏培盛催促厨房熬零米油，稍微放凉一点就端进来。
瞥见两个主子眼睛都有点红，他暗自叹气，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这次他没把米油交给云蕖，而是：“皇后娘娘辛苦了，您稍稍歇息一下吧，皇上这儿有奴才，不会有事的。”
胤禛捏了下云蕖的手心，不忍她如此憔悴，也道：“福晋去休息一下。”
云蕖轻轻嗯了声，却坐着没动。
直到胤禛念念不舍地松开手，她才从内室出去，由清竹伺候着简单吃了半碗面，又换了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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