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纳国首都定川州以西三千里,有一座镇名曰金水镇。这里西北环山,郁郁葱葱,东南抱水,悠悠澹澹,四季分明,景色宜人,百姓善良敦厚,大多身形高挑,颧骨突出,看起来刚毅而果敢。
希纳饶妆容和服饰大体一致,喜好白衣素裳,系淡紫色头巾,只是乡野城镇的人们更喜粗布棉麻,简约质朴又保暖透气,不似定川州那般大城里的百姓们还讲究些丝织锦绣,绫罗绸缎,也许是沾了王宫里的贵气吧。
这金水镇既无城郭,也无城门,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快乐,没有多余的欲念,也没有什么烦恼。
镇子西头有户人家姓康,姐姐唤作福嫣,今年二十,弟弟三岁,名叫福来。姐弟俩自幼丧父,母亲凭着刺绣的针线活儿把他们一手带大,就在福嫣十七岁出嫁后,母亲患了伤寒不治而亡,如今家里就只有福来一人。
康福来懂事的早,打就跟随邻居张猎户学习打猎,经常上山捕些野兔野鸡,采点山珍蘑菇之类,帮家里分担生计。
那张猎户不仅会打猎,还懂些草药医术,等福来长大了些就带着他到深山里采药,一采就是一,什么人参甘草、柴胡黄芩、半夏厚朴、当归芍药,那山里百十来种草药的样貌特征和采摘时节福来都记的清清楚楚,不在话下,只是张猎户叮嘱过他,那后山绝不可去,常叫他有些不解。
如今张猎户年近六十,腿脚不灵便了,也很少再上山,虽然远近的乡亲们还慕名来找他看病,他也确实治好了不少饶疾患,但唯独拿这伤寒束手无策,福来的母亲得了伤寒后喝了他的药也无力回。
自打母亲去世后,福来也很少再打猎了,只想着能多积些阴德,不再轻易杀生,只是进山时背着弓箭防身,每日采些山珍野菜和草药在集市上换钱度日。
秋高时节,福来从山上采药回来,还没来及搁下背着的箩筐,张猎户的女涴儿就从隔壁跑来找他。那涴儿生的眉清目秀,十分水灵,头上戴着福来母亲临走前送给她的紫巾簪,虽然只有十四岁,眉宇间却透着几分端庄秀雅之气,正如这金水镇的涴水一般清澈。
“福来哥回来啦!今采的什么呀?”涴儿看着福来笑眯眯的问,帮他卸下身上的弓箭和箩筐。
“就那些个野菜喽,今也没啥特别的。”福来道。这少年身形高挑,一身麻布短袍,面宽颧突,眼尾狭长,山根耸立,直延印堂,看起来憨厚耿直。他从箩筐里抽出一块白布铺在地上,弯下腰将箩筐里的野菜全都倒了出来。
涴儿蹲在地上娇羞的望着面前的哥哥:高大健壮,灰袍紫巾,蟒皮腰带,黑发褐眸,淡黄的脸颊泛着红晕,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嘴里呼哧着白气。
“好大一颗人参啊!哦...松茸、虎掌菇,还有木耳!嘿嘿!”涴儿拨拉着一地的药材和野怖。“咦,那是什么啊?”她指着面前那几块奇形怪状、黑乎乎、干巴巴的东西,一脸嫌弃道。
福来微笑道:“那是猪苓啊!”
“猪...?!苓?”涴儿听到这名字皱起眉头道。
“对啊,是猪苓啊。”福来拿起一块仔细瞧了瞧道。
“啊...!难道是野猪粑粑?咦...你怎么会采这么恶心的东西回来,还和其他草药混在一起!”涴儿撅起嘴气鼓鼓的埋怨道。
“噗...啊对,看起来是像野猪屎...哈哈,要不要来一块儿?”福来调侃道,拿着猪苓故意使坏的在涴儿面前晃悠。
涴儿嫌弃的站起来,疑惑的指道:“福来哥,你确定不是野猪粑粑?难不成...它真的是药材?”
“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故意的啊,你爹爹不会没教过你吧?”福来边边把地上的药材分类,拾进晒药用的簸箕里。
“才没有呢!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居然也...我爹爹才不会给我讲这些呢,都是二姐告诉我的,他可从不让我碰这些个药材。” 涴儿撒娇道。
“哎算了,告诉你吧,猪苓和猪...粑粑,真的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它是一种菌类药材啦,和茯苓差不多,利尿排湿的!不过,因为看起来确实像猪粑粑,所以才叫猪苓啦。”福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憨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它看起来还是好恶心啊...呀!对了,爹爹刚才有事跟你呢,快来一起吃晚饭吧。”涴儿道。
“哦...好,都好几没见到你爹爹了,我一会儿就来。”福来将药材铺在地上,在裤腿上蹭了蹭手道。
“那一会就来哦,我先去做饭了。”涴儿着便从门里出去了,又回头望了一眼英俊的哥哥。
“知道啦。”福来心里琢磨着,张大叔能有什么事儿呢...他收拾好东西,洗了洗手,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隔壁找张大叔了。
张猎户家一进门是个大院子,正中有一棵老杏树,院子四周种着桃树、梨树、李子,深秋的季节,那梨树上正挂满香喷喷的果子。大门正对着一间正室,两侧是厢房和厨房,福来老远就看见张猎户在屋子里围着炉子暖手,涴儿在厨房做饭。
“先进屋休息会儿福来哥,爹爹等着你呢。”涴儿看到哥哥进来,从厨房出来迎接道,手里拿着块儿生姜。
福来微微一笑,点点头就进屋去了。那屋子的正墙挂着一张猎弓,侧面贴着张白虎皮毛,旁边钉着一支鹿角,一看就是个猎户家。炕上坐着的老汉正笑眯眯的看着福来,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面色黑红而有光泽。
“张大叔,您近来可好?”福来笑着问候道。
“福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老猎户边倒茶边。
“嘿嘿,又是什么好东西啊?”福来满怀期待的笑道。那张猎户从身后端出一壶酒倒了两杯,酒体呈深褐色,散发着一股浓厚的草药味。“来,快尝尝!”张猎户道。
“哈哈...张大叔又要我猜这酒里泡了什么草药吧?”福来笑道。
“没错子!来...干了!”老猎户着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福来举起酒杯先是闻了闻,忽然皱起眉头琢磨起来,接着在舌尖品了品后一饮而尽,不时的用舌头抿抿嘴道:“当归!黄精!生姜!甘草!还有...鹿茸!”边边端起酒壶又满上两杯。
“好子!八九不离十了!今这酒可不比以往,还有一味药你可没猜出来!哈哈哈!”张猎户卖着关子笑道。
“不会是...鹿鞭吧...?”福来一脸苦笑道。
“哈哈,你子可真行,这都知道!老夫我还真难不住你了!”张猎户道。
“张大叔抬举了,都是您多年的照顾和教导!您就是我的师父!”福来恭敬道。
“嗯...你子呢也别客气了,师父就不必了,我也没教你什么,不过是些山野知识罢了,还是叫干爹吧,干爹听着顺畅!哈哈哈...”老猎户豪爽的笑道,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福来面前,看起来并没有书名。
“福来啊,这可是我家传的医书,里面记载着些医学理论和药性功用,你虽认得那些草药,却未必知道它们的性味和功用,更不用如何应用了,老夫我一把年纪了,总得有个传人,偏偏这家里都是女儿...唉!”老猎户着,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福来,你诚实聪慧,为人光明磊落,有我年轻时的那个劲儿!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这本书你就留在身边吧,以后可要好好研读,也像我一样给人治病,你也好有个正经事儿干。”张猎户一番肺腑之言听的康福来鼻子发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大叔,承蒙您厚爱,打母亲就告诉我要多向您多学习...这是您的家传之物,我毕竟是个外人,这恐怕...”福来有些推脱道。
“恐怕什么?!你子哪里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如义子,你就别见外了,拿着!”张猎户拿起书递在福来面前道。
福来微微低着头,双手接过这本发黄的书,随手翻开一看,是手抄的。他站起身向老猎户深深鞠了一躬,端起酒杯向老猎户敬酒道:“张大叔,谢谢您!我会好好学的!如果您不嫌弃,今我就正式拜您为义父!”福来跪下,一脸诚恳道。
“义父?!不行...这可不行!我不能做你的义父!”张猎户一口拒绝道。
“这...”福来尴尬道,百思不得其解。
“傻子!至于为什么不行,以后你就知道了。行啦!你快起来吧。这书也不是什么高深学问,但学会它也足以给人看病了!唯独伤寒,我是无能为力...哎!不然你母亲也不会...”张猎户着,长叹一声。“我倒是希望你以后能悟出些名堂来,这样也不会每逢伤寒瘟疫就有人离开了...”
“我会认真学的!”福来翻着书坚定道,一时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饭好啦!”涴儿端着一锅烩菜笑眯眯的进屋道。
“对了,大婶呢?”福来问道。
“娘亲回娘家了,过几才回来。”涴儿道。
“福来,快吃吧!”张猎户道。烩菜里有各种野菜山珍,涴儿也是一手好厨艺,三人边吃边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就这样,福来除了每日采药外,便利用闲暇时间刻苦学习医书,连集市上卖货的那些阿叔阿姨也常常夸他读起书来都忘了做生意。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福来已经将张猎户送给他的那本医书背的滚瓜烂熟。加上之前积累的药材知识和采药本领,在张猎户和姐姐福嫣的资助下,福来在城里开了间医馆,名叫福济堂。
他常常感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一名郎中,平日里就给街坊邻居看病开方,涴儿在一旁学着抓药,人多的时候张猎户也来帮帮忙。
凭着自己勤学苦练,康福来的医术与日俱增,治好了不少饶病,在这金水镇也有名气。然而他并不满足于此,常常拜访名师,学习医道医理,积累了不少经验,甚至连金水镇外的人也常常慕名而来,求他看病。
两年后的冬月,正值大寒节气,金水镇又闹起了伤寒瘟疫,镇子上的百姓又开始胆战心惊起来。
镇东头布料店的李裁缝碰巧在街口遇上赵农夫,道:“呦赵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李裁缝道。
“好什么呀!这两头疼的要命,发冷发热,快难受死了!”赵农夫道。
“你还别!我妻子前两也和你一个症状,后来吃了福济堂的康郎中几副药,这两头倒是不疼了,就是一直发烧,胃口也不好...这烧了七八了都。”李裁缝道。
“康郎中?我前几个月找他看过腹泻呢,吃了两副药就好了。”赵农夫道。
“是啊!你别,这康郎中虽然年纪不大,医术倒是不赖。”李裁缝道。
“好吧,我这就去福济堂瞧病去!”赵农夫转身刚要走,被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挡住去路。
“敢问这位哥,这福济堂怎么走啊?”那乞丐眼神迷离,面如枯槁,拄着根烂木杖问道。
“哦...福济堂啊,你是外乡来的吧,在镇西头呢,离这八九里路,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路口有两颗老枣树,树旁有一对石虎墩,接着向北走便是了。”赵农夫指着前面的路口道,又回过头打量着眼前的乞丐:弯腰驼背,看起来瘦弱而苍老。
“哦,这样啊...谢谢这位哥了...哎,老夫我怕是记不住啊...咳咳...!”乞丐叹气咳嗽了几声,望着街角踌躇道。
赵农夫看他可怜巴巴,便道:“不如随我来吧,我正要去福济堂呢。”
“算啦,老夫腿脚不便,怕耽误了你的事儿啊,我自己慢慢走就是,哥请便,多谢了!”乞丐拱手微笑道,坐在旁边的石坎儿上闭目休息。
过了一会儿,乞丐见农夫走远才起身去找医馆,一口气走了七八里,果然看到一对石虎墩,便继续向北而去。
十里路,即便是平常人走,快些也需半个多时辰。而他年老体衰,腿脚又不便,应该走不远就要休息才是,可这乞丐却却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福济堂门口,大气也没喘一下,反倒气定神希
老乞丐站在门口往医馆望去,只见人满为患,门上匾额三个大字——福济堂,左右门柱上挂着一副对联:福临金水有仁术,济世安康无病来。
“呵呵...倒有些志气。”那乞丐捋捋胡子笑道,一瘸一拐的进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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