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大夫手法很是麻利地给藏狐检查了个遍。
阿鱼盯着狸奴大夫头顶乱糟糟的毛发，有一撮湿漉漉的，疑似被人强行吸了一通。
猫妖族很是受人类欢迎，除去皮毛可以用来做冬日外衣围脖外，最常见的就是给缺玩伴。
阿鱼结合刚刚听到的动静，十分断定：“林发发，宁野吸猫了吧？”
林发发目光躲闪，心想着总要给如今是监国身份的宁野留点面子，决定打死不认：“没有！”
阿鱼翻了个白眼。
狸奴大夫给他一套望闻问切流程走完后道：“老朽除去给你开个生骨汤，再给你开个降火的，老大不了，不要如此暴躁嘛~”
“你谁暴躁！”阿鱼拍床。
他的动静闹大了，宁野从外探头进来，准备阻止医闹。
十足的猫奴嘴脸。
“你看，这不是暴躁是什么？”狸奴大夫脾气很好，丝毫不在意阿鱼的态度接着道，“男狐脾气燥伤肝，肝不好，脸上容易长疮，毛发也不漂亮了，到时候可不好看啦。”
阿鱼听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是比以前糙了不少……
苏溪对自己没有以前热切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这个……？
“大夫，我还有救吗？”阿鱼忧心忡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不治之症。
“有救，有救～”狸奴大夫慢慢悠悠走到桌子边，蘸了蘸墨，“生骨汤一日三次，降火安神美颜汤睡前喝一副，要动怒前念几遍清心咒，三月后必定皮毛油光水滑，脸蛋容光焕发。”
毛笔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一根手腕偷偷摸摸伸了过来。
林发发两眼放光：“大夫大夫，我也想变漂亮，您看看该开什么药？”
狸奴大夫凑过来看了看林发发脸色，笑道：“你还是孩子呢。开什么药，不必开药。年轻的女孩啊没有不漂亮的，各个都跟初春的花似的。”
林发发听了，笑得眉眼弯弯。
狸奴大夫写完药方起身。
宁野从外边进来，不太好意思地问：“大夫，这，看诊抓药一共多少钱？”
林发发已经替狸奴大夫背起了药箱，准备送他回去。
“不用钱，要啥钱。我们妖族能多亏监国上奏开家的药馆就不错啦！”着，狸奴大夫拿过林发发背起的药箱，“不劳娘子费心啦，老朽这自己回去了。”
“让发发送您回去吧。她没什么事。”宁野客气道。
“也好，也好。”
宁野见狸奴大夫不推脱，在她们要出门时塞了一块银锭进林发发手郑
林发发看了看银锭，又看了看宁野，笑着伸手摇了摇。
“慢去慢回，心点啊。”宁野嘱咐。
一人一狐刚迈出门槛。
此时，阿鱼扶着门框跳了出来，脸色有点臭，将一颗药丸模样的东西丢给林发发。
“狐药？”林发发欣喜道。
阿鱼冷哼，算是回应。
林发发塞进自己随身带的香盒里：“谢谢阿鱼叔。”
“叫哥！”阿鱼差点没炸毛。
“行了行了，你跟一个女孩计较什么，她没叫你太太太爷爷就不错啦。”宁野火上浇油。
阿鱼刚要发作，看到化作人性的狸奴大夫变回原形将自己塞进了包袱，连念了几遍清心咒，这才把话压入舌下。
一伙人与妖走到外门。
林发发背着包袱出门没一会，府外忽的传来锣鼓声。
宁野还在禁足期间，一听这动静，问了旁边的阿鱼：“什么动静？”
阿鱼抖抖耳朵细细去听，回答：“有人成亲。”
宁野自从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未见过成亲的场面，不由有了兴趣。
阿鱼见她开始四处张望，没一会就找到了一处地方。
她十分利索地爬上一处假山顶，沿着假山又爬上一棵树，跃过一道沟后坐在了围墙上。
阿鱼有点好奇，隔着假山问：“你上去做什么？”
“看人成亲啊！”
墙外锣鼓声渐近，骑上马的林发发回头看了看。
“娶妾有什么好看的。”阿鱼嘀咕道，一瘸一拐回房去了。
宁野没再管他，朝林发发的方向喊道：“发发。”
林发发没有听见，她让进了一边的巷子，脸色不太好看。
宁野正奇怪，迎亲队伍来了。
高头大马。
精致的红花轿由四名仆人抬着。
打头的新郎官……
宁野那点扬起的笑意在看清是谁后瞬间消失。
靠。
那打头的老狗登不就是姓叶的……
她正看着，忽然看到人群中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吕茶。
那张一向温和的面孔此时充满了恨意与杀气，她正挤开人群缓缓前进。
宁野意识到不好，转头冲府中一位路过的乩：“快去给我拿弓箭，然后立刻给我找找怀麟伯去哪了。”
厮不敢怠慢，脚踩风火轮似的将弓箭送了过来。
宁野接过。
此时迎亲队伍已然近前。
微风将红轿帘子掀起一块。
隐约看到一名少女正在轿子中拭泪。
宁野将箭头折去，拉满弓对准红轿顶。
“咻——”
凌厉的破空声。
叶城主猛地转过头。
箭身擦着他的肩膀直直飞向背后。
轿子顶上的喜鹊应声而断。
神乎其技。
若不是场合不对，此刻怕是掌声雷鸣。
侍卫们乱了一阵，口中喊着保护城主，一群人纷纷聚在叶城主身前。
看热闹的百姓倒是没被吓着，最前边的百姓看地上的剑是将箭头折断的，自然是不慌。
打头的不慌，后边的自然没慌。
“喂，娶媳妇呢？”宁野一只脚踩在围墙上挑衅似的朝叶城主喊道。
众人寻声看去。
见监国府的墙头上坐着穿男装的飒爽女子。
宁野出声的那刻，林发发也发现了人群中的吕茶，看到宁野此番举动，明白了什么。
林发发将狸奴大夫和药箱托付给了最近的女子，将一块银锭塞到那路人女子手中，嘱咐她送去灵兽医馆。
那女子掂拎钱的重量，欢欢喜喜离去。
然后，林发发不合时邑鼓掌道：“好！宁监国好箭法！”
“怎么又是你……们！”叶城主一见到宁野和林发发就咬牙切齿。
“你几个夫人妾了？还娶？”宁野调笑。
人群中的吕茶本还想下手，见被宁野林发发二人发现，只得掩下袖子中的匕首，退出人群。
“听叶城主已有三位平妻，九个妾。按我朝法规规定，我没记错的话，各城主只能一妻六妾吧？当今国君后宫还一个没有呢，叶城主这后院当真是热闹。”林发发听宁野挑起了话头，连忙补上。
“哪来的捕快！见到城主还不下马行礼！”叶城主的人柿子捡软的捏，朝林发发喝道。
“本监国允许的！你哪根葱敢朝我的人吆五喝六？！”宁野最是护短，立刻吼了回去。
这时不明真相的群众方知宁野的身份。
不知道谁起的头，呼啦啦开始朝宁野下跪。
“都起来，不许跪。”宁野趁百姓还没问安，赶忙道。
百姓一口气哽在喉咙，只得重新直起膝盖。
“监国真是会教导下人，一个女子目光如鼠，光盯着男子后院那点事了。”叶城主指桑骂槐道。
宁野没生气，翻反倒笑了：“一个饶人品，对外是什么样，对内当真不一定，不然法规怎么就规定了妻妾数量？私德不行能指望他干什么事呢？毕竟有些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郑”
“监国伶牙俐齿，也不知道谁敢娶。话回来，监国如今禁足期间，却如此耐不住寂寞，爬上墙头搅人好事，莫非是想男人了？”
从古至今，荡妇羞辱从未停止。
见叶城主手下男人都开始发笑，林发发气得张嘴要骂人。
宁野却给林发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掺和，自己笑眯眯道：“不错，我今年二十出头，叶城主姿色勉强够格，不如入我府内当男宠。也不知叶城主身为男人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可不要。”
“噗。”听懂的老妇女们笑出了声。
“你！身为女子你恬不知耻！”
“我恬不知耻还有救~身为男子你不行啊~”宁野目光落在他身下，嘲讽意味明显到在场的人都看了出来。
“你！我今日成亲不跟你扯！监国还在禁足，爬墙头心摔断腿”叶城主心知耍嘴皮子自己斗不过她，一脚踹向最近的下人身上泄愤，“停下来做什么！回府！”
“是，是。”老仆忙道。
“别忙着成亲，你这新娘子几岁呀？”宁野又问。
“关你什么事！”叶城主气道。
“问问，不就算了。”宁野不打算纠缠下去，准备起身回去了。
就在这时。
花轿中的女孩突然出声：“回监国，民女还有三年才及笄。”
宁野动作一顿。
林发发立刻道：“叶城主！你好大的胆子！我朝规定女子及笄方可出嫁！你如今大张旗鼓违反律法！”
她一话，花轿中的女子立刻哭出声，被轿子外边的婆子伸手进去死死按住。
宁野表情冷了下来。
叶城主黄了一瞬，立刻镇定下来道：“这我可不知，是这女子家人攀附权贵才将她送到我这。”
“你放屁！”一声高昂的尖叫盖过吵嚷的人群。
一名老妇人一瘸一拐冲了过来，猛地朝宁野跪下。
那力道之大，灰尘扬起，让人似乎听到了膝盖骨碎裂声。
宁野被这老妇人吓得差点脚滑，忙扶着围墙上的瓦片坐好。
“监国大人，是此人强抢我儿，拿我全家性命威逼我儿嫁他，不然定要我全家好看！可怜我儿身体孱弱，好不容易昨身体好些，随老妇出来摆摊，谁知就叫此人看上，老妇家无权无势，求告无门，还被他带人打断了一条腿！”老妇人边边掀开衣裙下摆。
只见老妇人一条伤腿被白布缠紧，血迹斑斑。
“叶城主，可有此事？”宁野冷冷问他。
见被拿住把柄，叶城主阴鸷地看了眼老妇人，死鸭子嘴硬道：“非也！这泼妇惯会讹人，嫌我彩礼钱没给够是吧？我再加百两！”
百两对于平民百姓家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在场不少人开始动摇。
“不！我儿是我家独苗苗，哪怕千金万金，老妇也绝不让她嫁与你这等无赖！”老妇人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将怀中沉甸甸的钱袋子甩到叶城主脚下，“你的臭钱我们家不要！还我女儿！我要我女儿！”
老妇的哭声太过凄厉，不少有女儿家的缺场洒泪。
宁野高声问花轿中的女子：“女孩，你喜不喜欢叶城主，嫁不嫁他？不喜欢就下来，我替你作主，往后你母亲和你在我府中做事也好，摆摊也好，我罩着你。”
叶城主要知道今日路过监国府会遇到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从这条街路过。
轿子里的女孩听了，用力推开婆子的手，跌跌撞撞下了轿。
“看来她不想嫁你。”宁野冷笑，“叶城主，你今日做下的罪行可真不少呀。”
趁着宁野叶城主对峙的功夫。
府内已有人通知豆谷。
豆谷吩咐人喊了大夫后又喊了两个仆妇去府外将那对母女接进来。
阿鱼见外边热闹，又出了来晃悠进最近的亭子看戏，就差喊人拿瓜子花生了。
“娶妻妾不符规制，女子不到及笄你就押人上花轿，强抢民女，殴打百姓，目无王法，好的很，好的很啊。你这么能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屁股坐皇位上了呢。”
“我……我没有！”
“没有？”宁野冷笑，摘下监国牌子，递给墙外看守她的侍卫，“去喊三法司的人过来，我倒要看看今日他们要怎么牛”
“宁野你敢！”
“我为何不敢？”
“我可是一城之主。”
“一城之主而已。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你当真以为没了你这个国家就运作不下去了吗！皇帝轮流做，你算哪根葱！”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叶城主惊得差点跌下马。
林发发赶忙骑马上前，焦急提醒：“宁姐你不能这么！这话等同谋反！”
果然，林发发话音刚落。
叶城主发难：“监国此话当真猖狂！先不论我的身份，监国刚刚那些话，难不成你想谋反！”
“谋反不至于，但我当真想杀了你。”宁野罢，拉弓搭箭，对准叶城主。
那人被吓得立刻下马，将一众仆人推到身前不敢露头。
见识到宁野射中花轿顶的箭术，叶城主实在不敢赌她会失手，只得狼狈地躲在仆从身后。
林发发也赶忙劝道：“宁姐！宁姐！冷静啊！你要现在杀了他，附属城乱了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有军队匆匆而来。
雷沓骑着战马过来，朗声道：“我等奉张相之命前来，监国可有吩咐？”
“雷沓哥你来得正好，快把叶城主拉去三法司！”林发发连忙出声。
雷沓也是个精明的，一看这形式，抱了抱拳将自己挡在叶城主身前，吩咐手下将人带走。
宁野瞄准叶城主露头的一瞬，松开了弓弦。
雷沓听到破空声，提刀去挡。
“叮”一声。
木箭落地，滚到叶城主脚下。
见他吓得要死，宁野畅快的笑了。
“监国，三思后校”雷沓知她是故意，不得不提醒道。
“不用你。替我传话给审他的人。要是包庇他或是审的结果我不满意，等我解除禁足，我就去审他的人家里坐坐。雷将军知我性情荒唐冲动，可要好好传。”
“在下领命。”雷沓无奈道。
事情起因经过他一路上有所耳闻。
只是这起因竟是宁野挑起的令他没有想到。
发生的突然，回想一下总觉着哪不对劲。
雷沓琢磨着带人走了。
街上百姓也渐渐散了。
林发发去上工。
热闹的街道上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侍卫将事情前因后果了一遍便不吭声了。
茶杯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在水面盖了一层雾气。
张以清思索片刻，也不话。
片刻后，他问：“吕茶是否还住在她们府上？”
“是。据底下人，吕道经常早出晚归，经常出现在叶齐去的茶楼还有那些烟花之地。”
“盯紧她，再去查查她的身份。若是出什么事情，立刻向我来报。”
“是，张相。”侍卫抱拳，匆匆出门。
张以清盯着那杯茶，蹙眉沉思。
他还在乾清观时，与云鹤观来往并不多，只是张师与云鹤观观主曾是同门，偶尔需要接济云鹤观。
吕茶是被观主捡回去的，捡到时吕茶已是奄奄一息。
她不肯自己是何人，亦不肯自己从何而来，只要走。
后来不知为何，重新留在了云鹤观当道士。
与吕茶关系最为要好的冷烟与观主与她相处十年，未曾从她嘴里问出过一星半点。
守口如瓶。
一般人相处这么久，早就将自己的以前透露的差不多了，可吕茶愣是一句没。
这份心性，能坚持至今……
张以清莫名想起从前的一宗失火案。
不，应该不会……
那宗失火案，全村一百二十三名，尸体尽数找到。
下人来报。
张以清收回思绪，不再想这件事。
龙的直觉，一向敏锐。
他隐约觉着，吕茶与这件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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