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去办公后,大学的早八变得异常轻松。
然而才半个月,过了二十多年的作息调整不过来,早八晚五变成早三晚不定,楚良宁野眼下的黑眼圈堪比国宝。
如今两人住在宫内却接触不到太多人。
楚良比宁野倒是接触的多,都是未来同事,多少要互相眼熟点。
宁野懒得搞这些人际关系,身边熟悉的除了楚良就是张以清,在宫里住得久了难免想念林发发她们。
听张以清将她们安排到了城外道观居住,等登基大典举行完后的一个月她们才会陆续回自己的道观。
宁野现在到皇宫外最远的距离就是江常青的府邸,再远点张以清虽然不,但就这么冷静地盯着你看也让人心里发毛。
她只好通过江常青那或者可以出宫的侍卫处寄信给林发发,跟林发发她们诉自己的惨痛人生。
第一封回信是林发发写的,字迹娟秀,上书一行字:宁姐,你该好好练字了。
宁野再看自己那一手像狗扒的字,沉默了。
楚良从家境好,兴趣班没少上,毛笔字当然难不倒他。
这个世界的文字偏向繁体与甲骨文之间,猜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倒是难不倒两人,问题就是毛笔字。
宁野想练也找不到人教。
楚良每上午是三好学生,下午兢兢业业勤劳社畜似的扑在政务和课堂上,压根挤不出时间。
张以清吧,她拉不下面子去找人家。
宁野承认自己对张以清有了芥蒂。
太多的事发生,加之她在地牢死过一次,她直觉是张以清故意为之。事后复盘,线索不少,却乱的厉害,如同将n团毛线缠死在一处,她又没有上帝视角,哪里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万一她看到的某些事,是张以清故意造成给她了某种错觉?
想来想去,总结就是这条龙心机太深。
她就不爱跟心机深的交朋友!
即使张以清长得美貌,完美符合她的胃口,她看着上头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好不容易听他的计划站到高位了,接下来就是离他远点。
然后每日拜拜老让张以清心眼少点,别再算计到她头上。
没见她知道张以清身上有伤,辗转反侧好几还是决定自己命要紧,就不去看望他免得张以清又把她推到某个计划里算计个没完。
这两人都pass后,就只剩那位残疾帅哥,江常青。
只在脑中犹豫了五分钟,宁野就把他也给pass了。
原因无他,江常青身体弱,她怕自己把他给气死。
宁野只好先跟着楚良一起当三好学生,然后每次在交完作业后偷偷去瞅胡子花白的太傅,老头子在看到她的作业时,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
那张老脸上每一根皱纹都能在夹死苍蝇的同时发出求救信号:救救我,救救我……
唉,我也不想这样啊……
宁野心想,谁叫我没钱上兴趣班呢?
但她跟毛笔的缘分是在她三岁就结下的。
开始的早,方向却有点歪……
自己亲爷爷从事的是封建迷信行业,宁野三岁就帮着他拿毛笔画鬼画符,有时困的不行画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智商税是妥妥的。
她正愁找老师能教自己练练字。
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大冤种怀麟伯在江常青恢复后入宫,是来教授自己虚假三徒弟功课。
第一堂课。
怀麟伯拿着纸看着上边的字,感慨自己一生作恶多端,如今报应来了,终于遇到了令他犯高血压的学生。
“跟你打个商量。”宁野毛笔字烂到辣眼,内容连蒙带猜也只看懂了五成,怀麟伯忍不住,坐下继续道,“你把黎子兮从地牢提出来让他教你吧?你不是下不了手吗?你这手烂字对他来也是酷刑了。”
“有这么丑吗?”宁野疑惑,“要不这样,我念给你听,先听内容?”
“哎哟我的祖宗你可别念了,赶紧练字吧。你都是要当监国的人了,内容再好,字丑得人家不认识啊!”怀麟伯嫌弃道,“老夫都不知张以清前段时间怎么敢放手让你批折子,底下的大臣都以为是刚净完身的太监代写的!”
“……为什么是刚净完身的太监代写?”宁野问完,自己秒懂了,“好,你不用回答,我懂了。”
“你懂个屁!”怀麟伯爆粗口,“你那些看不懂的批文还得老夫和以清给你擦屁股!赶紧的,练!”
“为什么都没人跟我?”
“哪有这个空闲啊,老夫两头走,照顾江常青还得去替张以清疗伤。张以清更别提了,盯着你们还得忙宫内宫外的事务,伤都没空养还有空跟你们这些事?”
\"……\"宁野无言,低头练字。
怀麟伯见她不话,凑过去问:\"你是不是还没去看过他?\"
\"他经常来看我就行了。\"宁野头也不抬。
\"你有空得去看看他。\"
\"为什么?\"
怀麟伯见她脸色不对,猜道:\"你俩吵架了?\"
\"没有,我就是……\"宁野烦躁地将笔撂下,\"反正就是,不太想见到他。\"
\"老夫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何事,但你最好有空去看望他。\"
\"为什么?\"
\"他将自己身上的护心鳞给你了。\"
每条龙的护心鳞位置都不太一样,但能使人起死回生的,只有那唯一一片,且不像其他鳞片可以再长。
怀麟伯要不,宁野都忘了这一茬。
她从地牢逃出来半个月前安顿下来之后,想将胸口的两片龙鳞摘下,一片摘的很顺利,还有一片就跟长在她身上一样,拿刀去割差点没把宁野痛晕过去。
宁野想着,喃喃道:\"确实该去看看了……\"
毕竟这么一个不属于人类的玩意长在身上还是挺别扭的。
怀麟伯哪会不知道她答应下来的原因,但与张以清关系好些对宁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也就不多话了。
于是在某夜里。
为什么是在夜里?
要问了,宁野铁定会将白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一字不漏地告诉你。
她和怀麟伯在江常青那蹭完饭才去的张以清住处。
别问,问就是一条龙的口味跟他们人类对不上。
煮开的雨水加几道瓜果。
一吃这些是减肥餐,吃那指不定哪就是最后的晚餐。
一老一少吃完散步,路过被烧毁的地方时巨坑被填的差不多了,初步搭建出了一个雏形。
火把照亮下,无数工匠还在忙碌着。
一旁有官吏拿着鞭子抽打累到脸色青黑衣衫褴褛的老匠人。
\"这进度还算快……诶,你去做什么?\"怀麟伯正感慨这施工速度,转眼看见宁野像一头被惹怒的牛犊,怒气冲冲地窜了过去。
官吏还想挥下一鞭,胳膊却被牢牢钳制住。
宁野大喝:\"你在干什么!\"
那些官吏不认识她,加之色黑她又着男装,以为是宫里哪个贵人,缓和了态度:\"大人,这些人总偷懒,的们总得管着些。\"
那老工匠忙跪下,声泪俱下道:\"大人,草民没有偷懒,草民如今每日丑时起,亥时才歇息,一日两日便算了,已经半月有余,草民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了……\"
\"诶,我你话怎么这般多,我看你们就是偷懒!又不是白干!给了你们工钱,还给你们一一个白面馒头还想如何?\"官吏骂道。
宁野算了下时间,这妥妥的996加强版,007的削弱版。
无论如何都是剥削。
\"从今起,让他们每日辰时起酉时归家。饭菜里加肉食。\"宁野低头去看像是被上掉馅饼般砸傻聊老工匠,问道:\"你们干这些有多少钱?\"
老工匠颤颤巍巍束起一根手指答道:\"回贵人,草民们干完这些,一个月一贯钱。\"
宁野不太懂这个时代的物价,拽过匆匆赶来的怀麟伯低声问:\"老头,一贯钱多不多?\"
\"够一家子嚼用半月。\"
\"这么少?\"
\"不少了不少了。\"老工匠生怕这位贵人给多了遭人记恨,忙道,\"以前都是不给钱的,草民如今能得一贯钱知足了!\"
宁野一听,干一个月才够一家子用半个月,这不是贷款上班又是什么?
再想想老皇帝死后张以清派人清点了半个月还没清点完的财物,每在宫里吃不完倒掉的菜,描金的柱子……
宁野转头对官吏道,\"再给他们加两贯钱。\"
官吏都傻了。
这人没毛病吧?
他看她眼生的要命,唯独旁边衣着随意却华贵的老人却很是眼熟。
该不是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新上任的愣头青?
别到时候好人都让她给做了,自己啥都没捞着。
想到这,官吏脸色有些不好看:\"贵人,这事人做不了主,得跟人上头的大人。\"
\"你的上家是谁?\"
\"人不好直呼大人名讳。\"
宁野瞧他这态度,心里无名火起,大声道:\"别麻烦了!我找张以清去!张以清不行我就找江常青!\"
官吏见她敢直呼两位高官大名,心中就是一咯噔。
他脑中高速旋转,搜索到一个很模糊的影子,\"您,您是……宁姑娘?\"
\"是老\/子怎么着吧!\"
官吏这才听出这人声音虽然中性,但细听是偏女音的,连忙下跪:\"是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宁姑娘,请宁姑娘恕罪……\"
\"行了行了,你给我起来。\"宁野听烦了,见自己身上没什么配饰,便从自己头上摘下发簪塞进官吏怀里。
头发散落。
昏暗的灯火下,她面容英气,但好歹能看出是个女子。
官吏吓懵了。
她给自己这发簪是什么意思?
让自己自尽吗?
宁野才不管他的脸色:\"明早把这发簪当凭证给你上头送过去,就是我的,他要不服就来找我!赶工的工匠从明起,辰时来酉时回,饭食里必须有菜有肉不得克扣,每人每月三贯钱,再让我看到你们对他们施以刑罚我……\"
她作势要揍人,官吏立马跪下:\"人不敢了!\"
\"那还不放他们下工?都几点了!\"
\"是,是,是,人立刻就让他们回去歇息。\"官吏愁眉苦脸道。
工匠见她真能做主,老泪纵横,磕头磕得十分用力:\"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宁野想去拉他起来,一旁的怀麟伯替她做了。
等那官吏和工匠走开,怀麟伯才出声。
\"你这么做,这毁坏的半边皇城,可要拖缓进程了。\"
\"拿人命填这半边皇城,我怕楚良知道了,晚上得做噩梦。何况,又不着急用。\"
宁野随手从怀麟伯腰间扯下穗子当发带绑。
怀麟伯见她手法如此利落,不由问:\"以前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宁野毫不避讳,笑道。
\"女子笑不露齿!\"
\"去你的,我才不遵守那些玩意。\"
\"遵守也好,不遵守也好。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义心肠倒是不费劲,明日有的是人头疼咯。\"
\"明的事明再。何况,我也没有侠义心肠,只不过用了更大的权势压权势。\"宁野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心虚道,\"明张以清不会来找我吧?\"
\"你要给一个人,就不多,但所有工匠加起来,那就需要经过户部等官员。老夫没记错的话户部暂时交由常青掌管。\"
听到不是张以清,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常青于公事上可比以清严厉多了,你保重吧。\"结果怀麟伯又加了一句。
他径自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发现宁野没跟上,回头问:\"走啊!干嘛呢!\"
\"我有点腿软……\"
\"瞧你这怂样!明日老夫来陪你!\"
\"诶,行!\"
怀麟伯在场,应该能骂得轻点吧……
路上有这么一段插曲,二冉的时候很晚了。
张以清住宫内书房处还灯火通明。
他只留了一个宫人侍奉,整个地方看起来冷冷清清。
宫人进去通传片刻后出来,邀请二人进去。
跨过门槛,书房门一关。
屋子里竟没有烧炭,冷的跟冰窖似的。
一股很清冷的气味混着药味逐渐弥漫,令人联想到是在雪山上熬药。
宁野受不了打了一个喷嚏。
这人和江常青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住的地方冻得要命,一个热得出汗。
张以清从书房出来,没料到宁野会来,愣了愣。
\"她今日有事寻你。\"怀麟伯不等张以清问先开了口。
\"宁姑娘,请坐。\"张以清客气道。
这屋里待客用的只有一张桌两把椅,雕花精细,看起来有种低调的奢华。
\"来人,看茶。\"张以清吩咐外面的宫人,被宁野阻止。
\"等等,不用了。我来没什么事。\"
\"哎对!你的伤比较重要。\"怀麟伯进了里屋,从袖中掏出瓶瓶罐罐,叮当作响。
\"你先去吧。\"宁野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我自己来就校\"
张以清微微颔首:\"好,那宁姑娘先坐。\"
罢,入了里屋,放下帘帐,阻隔了宁野探究的视线。
里边传来窸窸窣窣声。
宁野无聊地撑着脑袋等。
结果等着等着,她不自觉撑着脑袋睡了过去。
从高空坠入一片黄灰色的地。
她太久没梦到这片地了,先是有种熟悉的陌生感,随后就是欣喜。
\"来啦。\"城隍爷宁德有拿着一壶茶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爷爷!\"宁野积攒了几个月的委屈顿时齐上心头,她忍住没哭,眼中却有了泪光,\"你都去哪了!我做梦都梦不到你了!\"
\"爷爷太忙了,忽略你啦。\"宁德有低头看她,和蔼道:\"怎么了?受委屈了?\"
\"没,噢不,有!\"宁野恶狠狠擦掉眼中的泪,\"张以清把我算计进大牢,好关个十半个月就出来了,结果关了不止半个月!还有那个黎子兮,捅了我一刀……\"
她絮絮叨叨,挑了些有惊无险的事给宁德有听。宁德有拉她坐在草地上,耐心听着。
不知了多久,宁德有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的阿野,辛苦了。\"
宁野伸手擦了擦眼角:\"不辛苦,命苦。\"
那点刚要起来的煽情气氛登时消散地一干二净。
\"看你现在过得也还行,你那前男友怎么样?\"宁德有掐了一把她的脸,\"旧情复燃了?\"
\"复燃绝对不可能。我跟他现在就是两坨灰,拿来沤肥都嫌稀。\"
\"我懂了,你移情别恋,看上黎子兮了?\"宁德有开玩笑道,他心里清楚自家孙女的德行,爱称不上,但黎子兮长得是姿国色,不比张以清差,拿来消遣倒有可能。
“他一刀捅死过我,再爱就有点不礼貌吧?我又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而且还是个死渣模
宁野在心里补充一句。
“如此甚好。”自家孙女不是恋爱脑,宁德有多少还是欣慰的,“那帝王之位,你也不要了?”
“不要,太累了,你瞅瞅我这黑眼圈。”宁野指了指自己眼睛下挂着的两轮黑月,“监国就不错,我现在跟着怀麟伯还能到处走,不用困在皇宫里。”
可惜了,连事业脑也没多少。
宁德有也不指望,他把她带到这就是为了活下去。
再,监国和皇帝也没太大区别。
监国还自由些。
两爷孙又聊了几句,宁德有看时间差不多忙起身。
“不了,爷爷忘了还有名单没核对完。”
“什么名单?”
“你们进霖洞后看到的那些尸体呀。烛龙火把里边的困魂阵法也给破了,呼啦啦的来了一堆魂魄,可累死我们了。”
宁野回想起看到的那堆尸体,胸口沉闷。
“别想这些了,你们一把火把那烧了也好,也是功德一件了。”
“嗯,那我回去了。对了,爷爷,谢谢。”
宁德有知道她在谢什么。
宁野在成为屠龙者前自己确实曾以城隍金身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赶死赶活将好不容易批下的赦免令拍进她身体里。
不然黎子兮坠下的那刻,雷也会劈下。
宁德有慈祥地再次拍了拍她的脑袋。
地旋转。
宁野缓缓睁眼。
一灯如豆,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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