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脊柱前筋膜，暴露出椎体表面。在第三胸椎处，一个细的骨皮质凹陷引起了他的注意。
钟雯凑近观察道，“这处骨折周围的骨质、筋膜和肌肉里都没有发现黑色碎末。”
“解剖到此结束。”李睿脱下手套，“损伤太少，信息有限。”
“有结论了吗？”诸剑明急切地问。
“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李睿看了眼手表，“我要借用你们的比对显微镜。”
钟雯眼睛一亮：“是看那些黑色碎屑？”
李睿点头示意：“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需要再梳理一下。王那边也需要时间。至于徐兴建……”他顿了顿，“羁押期限到了，先放人，派人盯着就校”
“你怀疑凶手另有其人？”诸剑明皱眉。
李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次日上午般，专案会议室座无虚席。
“徐兴建已被释放。”县局副局长裘华强开门见山，“但案件有了新突破——”他举起一份报告，“dNA室在会厌部黏液里检出了男性dNA。”
诸剑明猛地坐直：“真是精液？”
“但案件仍有疑点。”裘华强转向李睿，“李法医，涉枪方向还查吗？”
“不必查了。”李睿的声音清晰有力，“那不是枪伤。”
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诸剑明拍案而起，“那些扇形创道怎么解释？”
“无刃刺器同样可以形成。”李睿打开投影仪，“无刃刺器刺入死者体内后，会在皮肤上形成一个创口，再被凶手往回拔，但不拔出体外，继续往下刺，如此反复，就会造成单一入口、多创道的损伤。”
钟雯声问：“什么是无刃刺器？”
“就是只有尖端没有刃的工具。”李睿解释道，“铁钎、冰锥都属于这类。”
“但创口隆起不是枪伤特征吗？”诸剑明追问。
李睿调出创口特写：“枪伤必有皮肤缺损，接触射击会留下枪口印痕，近距离射击会有火药残留。”他放大图片，“而这个创口皮肤完整对合，既无灼烧痕迹，也无火药颗粒——完全不符合枪伤特征。”
“电影情节中关于所谓的‘消失的子弹’……”李睿推了推眼镜，“完全违背物理常识。任何能在火药高温下碎裂的弹头，根本不可能保持完整射出枪膛。”
诸剑明仍不死心：“但那些黑色粉末确实存在于创道内。”
“假设真有这种弹头，”李睿指向投影屏上的肺部ct，“它在穿透致密的骨骼时会碎裂，但在松软的肺组织里应该保持相对完整。可事实是——”他切换幻灯片，“连未贯穿肺部的创道里也只有碎末。”
“这些碎末究竟是什么？”彭飞突然发问。
“关键就在这里。”李睿与王交换了个眼神，“显微镜比对证实，它们与现场地面的灰烬成分完全一致。”
“灰烬？”诸剑明瞪大眼睛。
李睿点头：“凶手在现场焚烧了某物。死者窒息失禁的尿液浸湿灰烬，形成黑色糊状物。凶器沾染后刺入胸腔，就在创道留下了这些痕迹。”
“可多名邻居都听到了枪声！“彭飞激动地站起来，“是我亲自调查的，他们言之凿凿。”
“这正是问题所在。”李睿调出询问笔录，“案发后，关于徐兴建用枪杀妻的传言在围观群众中扩散。这种集体暗示会导致记忆扭曲——一旦一个人认为自己听见了枪声，并且了出去，就会误导别人也认为自己听见了枪声。”他指着地图，“真正蹊跷的是，最近的三户邻居都没听见枪声，反而是远处居民‘听到’了。”
“其实最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还是在我们这些警察身上。”李睿直言不讳道，“因为这个调查结果出来后，直接传到了法医耳朵里。恰巧损伤又和枪弹伤很相似，才会因为这些巧合产生了先入为主的观点。”
裘华强沉吟道：“你的结论确定无误？”
“百分之百。”李睿斩钉截铁，“椎体骨折处没有黑色颗粒，直接否定怜丸碎裂。坚硬的凶器才能造成这种骨伤。”
王立即补充：“如果是碎裂弹丸，碎片应该堆积在创道末端，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现在又检出陌生男性dNA，”李睿环视众人，“案件性质已经很明确了。”
“那死者为何在主卧脱衣，却死在工具间？”彭飞追问。
李睿反问：“你们调查过死者的性格特征吗？”
“调查过啊，周围人都她很好相处，很……温柔吧……”
“与其温柔，不如是懦弱。”李睿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一个长期忍受家暴却不反抗的女人，面对威胁时很可能会选择顺从。”
诸剑明若有所思地点头：“凶手甚至不需要使用暴力，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关键在于她的女儿。”李睿指向现场照片，“凶手在大房间逼死者脱了衣服，准备性侵，但为了保护熟睡的孩子，她很可能主动提出换个地方。”
王立即接话：“次卧的臀印和呕吐物就是证据。凶手在那里实施了非常规体位性侵。”
“可是呕吐物里没有检测出dNA。”孟涛质疑道。
“呕吐物里没有检出男性dNA，是因为凶手在身寸之前，受害人咽部神经反射导致了呕吐。”李睿道。
“但为什么要杀人？”孟涛忍不住问道，“还特意跑到工具间？”
“是啊，这确实不合理，“彭飞也道，“受害人为何要赤身裸体跑到楼下受死呢？”
“我想，受害人也不想去楼下，只是被逼无奈。”李睿从桌下取出一个物证袋，里面的硬皮日记本已经泛黄。”王在工具间里发现了这个日记本，这个本子内页长期保持着不自然的缝隙，“他戴上手套翻开本子，“如果是弃用的本子，时间一长，受到硬皮封面的压力，内页会很平整。出现这个现象，明里面一直夹着东西。”
“夹了什么？”诸剑明问道。
王适时掏出一叠钞票，正好卡在缝隙处。
“私房钱！“裘华强恍然大悟，“凶手劫色后又勒索钱财，胆的娄玉霞就带他去了藏钱的工具间。”
“既然已经得手，为什么还要杀人？”彭飞追问。
诸剑明缓缓抬头：“因为是熟人作案，必须灭口。”
“侦查方向很明确了。”李睿，“但范围可以进一步缩——”
他调出卫生间窗户的照片：“这个被掰开的缝隙，经过王测量，最大只能容纳肩宽35cm的人通过。”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李睿忽然想起大学时期男生宿舍流传的《四美身材分析报告》，上面写着阮丽娜的体检数据：肩宽38cm。
“师父，师姑的肩宽好……”王突然道，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闭嘴。
李睿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投影屏。“身高160厘米、体重90斤以下的瘦弱男子，恰好可以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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