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年间。
幕的内容早已变换,但那曲《哀江南》的悲音,仿佛还在梁间萦绕,字字句句,敲打着人心。
沉默了不知多久,崇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向侍立一旁的义子郑成功:“吾儿。”
“儿臣在。”郑成功上前一步。
崇祯的目光投向南方,缓缓问道:“琉球之地,若尽力经营,最多可承载多少百姓安身立命?”
郑成功闻言,心中一紧。
他垂目凝思片刻,将自己对琉球的了解快速梳理一番,咬了咬牙,报出一个极限数字:
“若不计代价,极限垦拓,或可容纳百万之众。”
“百万……”崇祯低声重复,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光芒,随即变得决绝。
“那便先迁移八十万过去。”
“不过,迁移所需的钱粮,国库空虚,朕一分也给不出。”
“这担子,得让你爹来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去了琉球,那便是你郑氏庇护下的子民了。”
“如何分田划地,如何建制管束,皆由你父一言而决,朝廷不过问。”
“父皇!万万不可!”郑成功急道。
“此乃裂土封疆之象,儿臣父子绝无此心!朝野若闻……”
崇祯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脸上露出一抹疲惫而了然的笑意。
“如今这‘万众一心’,不过是幕现世,给了个不得不从的大义名分,压住了各方心思罢了。”
“他们当中,有要做刘邦的,有想学刘秀的,更有想做曹操的、想学司马懿的!”
“只因幕,他们眼下都得先跟着朕,把辽东那条恶狼打死再。”
“可狼死了之后呢?”
“灾连年,人祸不断,朕不是神仙,变不出粮食,也求不来风调雨顺。”
“与其让这亿万黎庶,在将来不可避免的党争、倾轧乃至兵乱中饿死、战死,不如趁现在,给他们撕开一条生路,迁出去,活命。”
“若琉球之事可行,将来还可迁徙顺塔等地。”
“你郑家纵横海上,有船,有路,有这个能耐,将来迁徙出去的百姓,都可算作你郑氏之民。”
郑成功喉头滚动,万千话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沉沉一叩。
“儿臣遵旨,必尽心竭力,为我大明存此元气。”
崇祯纠正道:“非为大明,乃为华夏。”
言罢,他随即看向另一侧的李定国。
“吾儿,替朕拟一道旨意,再次明发下:幕所泄,凡未发生之事,朝廷绝不以此论罪,各级官吏亦不得借此互相攻讦弹劾。”
李定国沉稳应诺:“儿臣遵旨。”
“只是若民间有激愤百姓,因幕所言未来之奸恶,对号入座,殴击甚至杀伤今日之官员……”
崇祯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洪承畴如今不是闲居京城,时常感慨无处证明忠诚吗?”
“若有此类事件,就让他去处置。”
“他知兵,能弹压局面,又顶着大儒的名头,还可论理服众。”
“儿臣懂了。”李定国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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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嘉靖年间。
嘉靖皇帝斜倚在云榻上,道袍松散,双目微阖,仿佛已然神游外。
许久,他唇齿微动,幽幽吐出几句话,像是自语,又像是叩问虚空:
“孰为善?孰为恶?”
“孰为寇仇?孰为朋侪?”
“孰为忠臣?孰为奸佞?”
“孰立于青冥之上,受万民景仰?”
“孰困于瓦缶之中,遭千秋唾骂?”
话音落下,丹房中一片寂静,只有炉火跃动。
侍立在侧的老太监,低眉顺眼,手中的蒲扇依旧不紧不慢地对着炉底扇着风,节奏未曾乱上一分。
他既不去追问,脸上也无丝毫好奇,如同泥雕木塑。
在这位子身边伺候久了,他太明白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幕上的兴亡悲歌,戏文里的忠奸脸谱,落到这现实的紫禁城中,不过是又一层可供陛下玩弄于股掌的迷雾罢了。
陛下什么都不需要,也什么都不需要听,他只需要自己心里那本永远算不清的账。
嘉靖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叹,仿佛将丹房的烟气都吹得流转起来。
他好像什么都没,又好像把什么都道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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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永乐年间。
“老大……”
朱棣习惯性地唤了一声,才想起那个胖胖的身影刚才已经借口溜出去了。
他目光扫过殿内,只剩下略显局促的皇太孙朱瞻基,和眼神飘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赵王朱高燧。
朱棣敲了敲桌案。
“女真此患,必根除殆尽,尔等以为如何?”
朱瞻基和三叔交换了一个眼神。
朱瞻基硬着头皮先开口:“皇爷爷,征讨大军已依旨调动,朝鲜方面也已下令令其侧击呼应。”
“孙儿以为,按方略行事即可……”
“按部就班?”朱棣打断他,眼中寒光一闪。
“不够!”
“朕要的是犁庭扫穴,寸草不留!”
“如此方能解朕心头之恨,绝后世之患!”
他看向赵王,“老三,你,如今朝中,除了朕亲征,还有谁能担此雷霆万钧之举,行此不留后患之事?”
赵王朱高燧心里叫苦不迭,果然来了!
他就知道躲不过!
大哥二哥跑得快,这坑就得自己填!
他要是“父皇英明神武非您不可”,那这劝谏御驾亲征的黑锅就是自己的了。
可要是推荐别人……
电光石火间,赵王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爹!其实有一人或许堪当此任!”
“嗯?”朱棣眯起眼。
“曹国公,李景隆!”
赵王语速飞快:“让他挂帅,把咱们大明的开国勋贵、靖难新贵们的子弟都塞进去!”
“只要许他们,平定之后,辽东的特产、矿藏、皮货等利,可由他们旗下商号优先采办。”
“为了这实打实的利益,他们能把女真地界翻个底朝,蚂蚁窝都得浇上三遍开水!”
朱棣盯着他,气极反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老三,你跟朕在这儿装傻充愣?”
赵王把心一横,既然装傻被识破,干脆挑明了:“爹!如今大明外患,不在区区女真!”
“您想借着打女真的由头,整顿兵马,巡边耀武,寻机敲打蒙古诸部。”
“您直便是,何苦非要绕个弯子,让儿子来背这‘怂恿父皇轻动干戈’的黑锅啊!”
朱棣被中心事,老脸有些挂不住,顺手抄起手边的茶盏。
只听“呼”的一声风响,赵王朱高燧展现出不逊于其兄长的敏捷,抱头鼠窜,瞬间已消失在殿门外,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朱棣握着茶杯,指节发白,胸口起伏,目光缓缓移到唯一剩下的孙子身上。
朱瞻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躬身:“皇爷爷息怒,孙儿这就去把父亲和两位叔叔寻回来!”
“回来?”朱棣冷哼一声。
“朕的好太孙,你该不会也学他们,一去不回吧?”
朱瞻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孙儿不敢,孙儿定然……”
“你最好不敢。”朱棣慢条斯理地打断他,掸璃衣袖。
“否则,你大婚的一应花费,就自己想办法筹措去吧。”
“朕,概不理会。”
朱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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