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晨光刚透过琉璃瓦,在顾家侯府的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光斑,明兰的卧房里还浸着昨夜未散的暖意。
帐幔低垂,绣着并蒂莲的锦被下,明兰的脸埋在枕间,长长的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呼吸轻浅。
昨夜被顾廷烨缠着家常到三更半夜,又被折腾得没睡安稳,此刻正睡得沉。
“姑娘,姑娘醒醒?”丹橘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隔着帐子戳了戳被角,“崔妈妈都来催第三回了,该给婆母请安了。”
帐内没动静。
崔妈妈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丹橘,怎的还没叫起来?新媳妇头一日就睡懒觉,传出去可不是笑话?”
着便要掀帐子。
“哎!崔妈妈慢些!”丹橘连忙拦住,正争执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拳风掠过空气的轻响。
顾廷烨穿着月白短打,额角沾着薄汗,刚在院里打了几套太祖长拳,转进来就见这阵仗,眉头当即皱起。
“干嘛呢?吵吵嚷嚷的。”
他两步跨到床边,抬手按住崔妈妈要掀帐的手,声音里带着刚晨练完的爽朗,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护短,“大娘子睡觉呢!昨夜睡得晚,今早不亮就被你们闹醒,让她再睡个回笼觉怎么了?”
崔妈妈一愣,随即躬身道:“姑爷,不是老奴多事,这侯府规矩大,新媳妇晨起给长辈请安是头等大事,耽误不得啊。”
“规矩?”
顾廷烨嗤笑一声,随手将搭在廊下的外袍拎起来,往肩上一搭,“这是我顾廷烨的院子,规矩得我了算。只要有我在,我家娘子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他瞥了眼丹橘,“去,把帐子再拢紧些,别让风灌着。”
丹橘忍着笑应了声,心里跟揣了蜜似的——姑爷这般疼姑娘,往后在顾家定不会受委屈。
崔妈妈却急得直跺脚,可对着这位手握权柄的顾二公子,实在不敢硬顶,只能在廊下转着圈叹气。
谁知这回笼觉只睡了不到一刻钟,崔妈妈的声音又钻了进来,这次带着几分急色:“姑娘,真不能睡了!秦大娘子派人来催了,请您去后厅吃早饭,还有几位婶婶在,要跟您些妇人间的体己话。该有的礼节昨儿都做过了,今儿迟到可就是不敬尊长了!”
明兰在帐内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起来,一头青丝乱糟糟的,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她打了个哈欠,心里暗叹——果然如顾廷烨所,顾家这“老虎坑”,连睡个安稳觉都难。
昨夜顾廷烨还让她“做自己”,转头就被规矩捆得死死的。
“知道了崔妈妈,这就起。”
她掀开被子,丹橘和闻声赶来的桃立马端着洗漱水进来。
铜盆里的温水冒着热气,倒映出明兰略带倦色的脸,她刚沾湿帕子擦了把脸,就见顾廷烨掀帘进来,手里还拿着个蜜饯匣子。
“醒了?”他凑过来,趁丹橘转身拿梳子的空档,伸手捏了捏明兰的脸颊,“没睡够?”
明兰拍开他的手,嗔道:“别闹,崔妈妈在外头等着呢。”
顾廷烨却突然眼睛一亮,瞥见妆奁上摆着的眉黛胭脂,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支细眉笔:“要不我帮你化妆?保准比丹橘弄得好看。”
“你?”明兰挑眉,看着他握笔的姿势都不对,忍不住笑,“一个舞刀弄枪的大老粗,还懂胭脂水粉?”
“嘿,你可别看人。”顾廷烨梗着脖子,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
“当年在勾栏瓦舍里混日子,那些姑娘家描眉画眼的功夫,我看都看会了。这些胭脂水粉的门道,我只怕比你还懂——当然,是为了日后给你挑最好的,可不是为了别的。”
最后一句得飞快,生怕明兰吃醋。
明兰被他逗得笑出声,索性顺了他的意:“行啊,那你试试。”
顾廷烨立马来了精神,搬了张凳子坐在明兰对面,捏着眉笔的手却颤巍巍的。
他盯着明兰的眉毛看了半,心翼翼地落下笔,结果手一抖,一道粗黑的眉线画到了太阳穴。
“哎,失误失误!”
他连忙拿湿巾去擦,又蘸零胭脂往明兰脸颊上拍,原本该涂在颧骨的胭脂,被他抹得像两团酡红的晚霞。
桃在一旁看得憋笑憋得肩膀发抖,丹橘刚要开口阻止,崔妈妈已经掀帘进来了,一看见明兰的脸,当即惊呼出声:“我的爷!姑娘这脸是怎么了?这妆容哪是侯府大娘子,倒像是戏班子里的丑角!丹橘,快!拿温水来给姑娘重新梳洗!”
顾廷烨尴尬地挠挠头,把眉笔一扔:“失误,纯属失误。”
明兰对着铜镜一看,也忍不住笑,伸手拍了他一下:“还比我懂,尽添乱。”
折腾了大半晌,等明兰穿着石榴红蹙金褙子,梳着端庄的随云髻,戴着顾廷烨送的点翠簪子出现在后院客厅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
客厅里早已坐满了人。
上首的梨花木太师椅上,秦氏穿着石青色缠枝牡丹纹褙子,手里捏着串佛珠,见明兰进来,立马露出和煦的笑容,起身虚扶了一把:“哎哟,我的好孩子,可算来了。快坐,刚还让厨房温着粥呢。”
明兰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不知婆母叫儿媳来,是有什么吩咐呢?”
“哪里是什么吩咐呀。”秦氏拉着她的手往侧边的椅子上引,指了指旁边坐着的两位妇人,“这是你四婶婶、五婶婶,都是一家人,特意叫你来一起吃早饭,话。”
四婶婶穿着宝蓝色绫罗裙,脸上堆着热心的笑,刚要开口,五婶婶就先附和道:“是啊二郎媳妇,往后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那儿媳伺候婆母、四婶婶、五婶婶用饭吧。”明兰刚要起身布菜,就被秦氏按住了。
“哪有什么伺候呀?”秦氏笑得亲切,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明兰的发髻,“咱们是武将家,没那么多酸文假醋的规矩。快坐,传早饭。”
话音刚落,门外的丫鬟就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青瓷碗里的米粥冒着热气,几碟精致的酱菜、蒸糕摆了满桌。
明兰刚拿起勺子,就听四婶婶突然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唉,起来,二郎也是个狠心的。”
四婶婶放下筷子,看向秦氏,“娘,您那红绡姑娘,还在偏院等着呢,这事儿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秦氏眼皮抬了抬,慢悠悠地喝了口粥:“怎么?”
“您想啊,红绡原是二郎房里的人,当年二郎走的时候,虽给了她卖身契让她改嫁,可人家姑娘痴心,愣是等了这么多年。”
四婶婶越越激动,转头看向明兰,语气带着几分恳切,“盛娘子,不是我,如今二郎升官发财,娶了新媳妇,哪能把人家姑娘抛在脑后?她一个姑娘家,没了清白,又不肯改嫁,往后可怎么活呀?”
明兰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心里冷笑——来了。
昨晚顾廷烨才四婶婶是“当刀而不自知”,今儿这刀就递到眼前了。
她垂下眼睫,装作懵懂的样子,没接话。
五婶婶立马附和:“就是啊侄媳妇。你看哪家高官显贵家里没有三两个妾室?二郎如今是朝廷重臣,身边没个人伺候,传出去也没排场啊。”
秦氏这才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明兰的眼神带着“关潜:“好孩子,我知道你刚进门,这个是委屈你了。可红绡也可怜,要不……就留下她吧?不用给名分,只当是个伺候你的丫鬟,不让旁人指指点点就校”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素色布裙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身形纤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走到明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求大娘子开恩,给红绡一条活路吧!”
这一跪来得突然,四婶婶立马拍着大腿:“你看看,多可怜!六姑娘,你就发发善心吧!”
明兰抬眼看向红绡,只见她虽低着头,却时不时偷瞄自己,眼神里没有半分真委屈,倒有几分算计。
她心里越发笃定——这就是秦氏给她的下马威,先是用“规矩”催她起床,再用“痴情女子”逼她纳人,无非是想看看她是不是个软柿子。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不等四婶婶再开口,就先屈膝对着秦氏跪了下去,动作标准,神色平静:“婆母,四婶婶,五婶婶,儿媳知道各位是好心。”
这话让秦氏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刚要开口安抚,就听明兰继续道:“只是儿媳刚嫁入顾家,还没来得及学全侯府规矩,却也知道‘一夫一妻,相敬如宾’的道理。
夫君娶我时,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儿媳虽不敢奢求独占夫君,却也不能刚进门就容下旁人——这不是让外人笑话夫君言而无信,笑话盛家女儿不懂廉耻吗?”
四婶婶愣了愣,随即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话呢?盛家也是书香门第,怎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容下一个妾室是多大的体面!”
“四婶婶的是规矩,儿媳不敢反驳。”明兰叩了个头,声音却越发坚定,“若是儿媳今日容了红绡姑娘进门,便是违了二叔的承诺,也丢了盛家的脸面。儿媳愿去祠堂跪着受罚,任凭婆母处置,可这红绡姑娘,儿媳断不能接。”
这话一出,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五婶婶张了张嘴,却被明兰“以退为进”的架势堵得不出话。
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捏着佛珠的手指紧了紧。
她原以为盛家的庶女胆懦弱,没想到竟是个软硬不吃的硬茬,用“祠堂罚跪”堵她的嘴,倒让她没法再用“不敬长辈”拿捏。
红绡跪在地上,见没人帮她话,哭声更大了:“大娘子,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红绡姑娘。”
明兰终于看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夫君当年给了你卖身契和银钱,便是放你自由。你既不肯改嫁,大可寻个好去处安身,何必非要赖在顾家?顾家虽大,却容不下心思不正之人。”
红绡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低下头哭个不停。
秦氏深吸一口气,连忙伸手去扶明兰:“哎哟,我的好孩子,快起来!这事儿算婆母考虑不周,不怪你。”
她瞪了四婶婶一眼,“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新媳妇刚进门身子乏吗?”
四婶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枪使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讷讷地不出话。
明兰借着秦氏的力站起身,顺势福了福身:“谢婆母体谅。若是没别的事,儿媳身子还有些乏,想先回院歇息。”
“去吧去吧,让丹橘给你炖点燕窝补补。”
秦氏笑着应了,等明兰的身影出了客厅,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眼神冷得像冰。
这盛明兰,果然不简单,往后这侯府的日子,怕是不会清净了。
明兰刚走出客厅,就见顾廷烨倚在廊下的柱子上,手里把玩着个玉佩,见她出来,立马迎上去,挑眉笑道:“怎么样?没受委屈吧?”
明兰白了他一眼:“你早知道她们要给我下马威?”
“猜的。”
顾廷烨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带着宠溺,“我家娘子这么聪明,定能应付。刚在里头听见你要去祠堂罚跪,吓得我差点冲进去。”
“哪能真去跪。”明兰忍不住笑,“对付她们,就得用规矩治规矩。
我盛家如今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们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要掂量掂量大姐夫的名头。”
顾廷烨搂着她的腰往院子里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走,回屋给你弄点好吃的。”
他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下,“放心,过几日我就找个由头搬出去澄园,离这群人远远的,让你安安稳稳做自己。”
明兰靠在他肩上,看着庭院里初开的海棠花,心里的那点不安终于散了。
顾家虽是虎狼坑,可身边有这个护着她的人,再难的仗,她也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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