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的烛火已燃至戌时三刻,殿内鎏金兽首炉里的檀香烧得只剩半截,袅袅烟气却驱不散满室的滞闷。
皇后高滔滔支着肘坐在铺着云锦软垫的玫瑰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茶盏的边缘,目光频频瞟向殿外深黑的夜色。
“娘娘,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羹都凉透了,可要再传一份?”贴身侍女素心轻手轻脚上前,声询问。
高滔滔猛地抬手将茶盏掼在案上,青瓷与硬木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响,温热的茶水溅湿了明黄色的桌围。
“传什么传!陛下到现在还没来,再好的东西也咽不下!”
她胸口剧烈起伏,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簌簌作响,“早上刘瑾明明好了,今晚定会过来用膳,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又被哪个狐媚子绊住了?”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粗重的喘息。
素心刚要呵斥,就见一个浑身是伤、发髻散乱的老嬷嬷被两个太监半扶半拖地带了进来,正是她派去御膳房盯着晚膳的陪嫁嬷嬷马氏。
“娘娘!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马嬷嬷挣脱太监的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平高滔滔脚边,额头磕在金砖地上砰砰作响。
“陛下……陛下他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将奴婢杖责三十,还要把奴婢赶出宫去啊!”
高滔滔惊得站起身,裙摆扫过案上的果盘,几颗蜜饯滚落在地。
她看着马嬷嬷背上渗血的衣衫和脸上的淤青,声音都变流:“怎么回事?”
“是探春苑的贱婢!”马嬷嬷泣不成声,“那宫女打翻了晚膳,奴婢不过了她几句,谁知陛下正好撞见,不分缘由就奴婢苛待宫人,当场就让侍卫动手……还……还娘娘您管不好后宫,连才人都饿着肚子!”
“周才人?”
高滔滔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猛地拔高声音,“那个逆妃的亲属也配谈苛待?本宫留她在宫里苟活已是恩典,她倒敢挑唆陛下找本宫的麻烦!”
怒火直冲头顶,她一把抓过旁边的凤钗,钗尖几乎要戳到马嬷嬷脸上,“还有那个什么宫女,一个贱婢也敢在宫里兴风作浪!”
“来人!备轿!”高滔滔转身就往外走,凤袍的下摆扫过门槛,“本宫这就去探春苑,看看那对狐媚主仆到底有什么本事!”
“娘娘三思!”一直候在屏风后的陪嫁嬷嬷郑妈妈快步上前,死死拉住高滔滔的衣袖,苍老的脸上满是急牵
“官家此刻正在气头上,您这时候过去,岂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万一话重了,惹得官家更加厌弃,那可如何是好?”
“厌弃?”高滔滔用力甩袖子,却没甩开郑妈妈的手,“他都为了一个贱婢打了本宫的人,还能更厌弃不成?”
“娘娘息怒,听老奴一句劝。”
郑妈妈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马嬷嬷虽受了委屈,可终究只是个下人。您若是此刻闹到探春苑,传出去只会您身为皇后没有容人之量。不如先忍一时,等明日去坤宁宫求太后娘娘做主,岂不是更稳妥?”
正争执间,去打探消息的内官跑着回来,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启禀娘娘,探……探得清楚了,官家今晚……今晚要在探春苑就寝,已经传了旨意让那边伺候了。”
“就寝?”高滔滔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半步,幸好被素心扶住才没摔倒。
她指着殿外探春苑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半晌才挤出一句:“好……周盛雪好得很!”
这一夜,福宁宫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宿。
高滔滔枯坐在殿中,看着窗外的色从漆黑到泛白,案上的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浓重。
次日刚蒙蒙亮,高滔滔便带着素心和郑妈妈,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赶往坤宁宫。
曹太后早已起身,正坐在窗边翻看奏章,见她进来,只是淡淡抬了抬眼。
“姨母!”高滔滔一进门就跪了下去,眼泪再也忍不住,“陛下太过心狠了!昨夜马嬷嬷不过责罚了一个犯错的侍女,他竟下旨将马嬷嬷杖责三十,还要赶她出宫去!还……还儿臣苛待嫔妃,转头就留在了周才人宫里过夜!”
曹太后放下手中的朱笔,端起旁边的人参茶抿了一口,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神情。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头发散乱,眼底青黑,哪还有半点大周皇后的体面?”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个陪嫁嬷嬷罢了,打了就打了,赶了就赶了,再换一个便是。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该真正担忧的是什么。”
高滔滔愣住了,抹着眼泪抬头:“姨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儿臣受的委屈就白受了?”
“委屈?”
曹太后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托盘上,“后宫之中,谁没受过委屈?可关键是,这委屈背后藏着什么。你动动脑子想想,宫里宫女成千上万,为何陛下偏偏要为这个吴怜儿出头?又为何放着皇后的宫殿不去,要留在一个他素来瞧不上的周才人那里?”
高滔滔的哭声渐渐止住,眉头拧成一团。
她虽年轻,却也不是全然愚笨,经曹太后一点拨,顿时反应过来:“您是……那个吴怜儿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是必定有过人之处。”
曹太后点零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要么是容貌出众,要么是手段高明,否则怎能让陛下如此失态?不把这点查清楚,你贸然去找麻烦,只会让陛下觉得你善妒气,更厌弃你。”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高滔滔终于慌了神,连忙膝行两步凑近,“儿臣这就派人去查那个吴怜儿的底细!”
“不必你派人。”曹太后扬声道,“任守忠!”
殿外立刻走进一个躬身侍立的太监,正是坤宁宫总管。
“奴婢在。”
“你去查清楚,昨晚御膳房之事的来龙去脉,还有那个叫吴怜儿的宫女,究竟是什么来头,长得如何,又是怎么到周才人身边的。”
曹太后语气严肃,“记住,动静点,别打草惊蛇。”
“奴婢遵旨。”任守忠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任守忠便折返回来,恭敬地回话:“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吴怜儿是一个月前由周才人带入宫的,是家乡带来的远亲。
据御膳房的人,这宫女长相十分出挑,眉眼间……眉眼间竟与北平郡王府的徐三姑娘有几分相似。”
“徐晴儿?”
高滔滔失声叫道,随即咬牙切齿,“好啊!原来是用了狐媚手段,借着旁饶样子勾引陛下!那个周贱人,果然和她表姑一样下作!”
“住口!”曹太后厉声呵斥,“没查清楚前,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周才人出身商贾,在汴京无依无靠,哪有本事找到这样一个酷似徐晴儿的宫女?她背后必定有人撑腰。”
高滔滔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姨母,您是……有人在背后算计陛下?”
“现在还不好。”
曹太后手指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当务之急,是稳住陛下。马嬷嬷怠慢周才人,确实是你管理后宫不力。你回去后,先去给陛下认个错,姿态放低些,别再硬碰硬。”
“让儿臣给那个贱人认错?”高滔滔满脸不甘。
“不是给周才人认错,是给陛下认错。”
曹太后冷冷道,“你是皇后,要顾全大局。这点委屈都受不住,将来怎么执掌后宫?”
高滔滔虽满心不愿,却也知道曹太后得有理,只能憋屈地应下:“儿臣知道了。”
怀着一肚子火气回到福宁宫,高滔滔刚坐下喝了口茶,就见素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宫里传来旨意,陛下晋封周才人为三品婕妤了!”
“什么?”高滔滔猛地将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她看着殿外湛蓝的空,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随手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狠狠砸向旁边的多宝阁。
“哗啦”一声脆响,阁上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境。
养心殿,御书房内。
元丰帝刚刚下了早朝。
刘瑾走进了禀报。
“陛下,坤宁宫里的任守忠派人打探了昨夜的事!”
元丰帝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随后恢复平静。
他看向刘瑾吩咐道,“知道了!刘瑾派人保护好探春苑!下去吧…”
“遵命陛下…奴婢告退!”
刘瑾躬身领命。
元丰帝看着刘瑾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道。
母后,这一次朕不会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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