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赘和重新拿起军刀,慢悠悠地擦拭着:“陈会长,你的,很好。商会的事,以后多上点心。”
“是。”陈先如躬身应着,后背的冷汗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他赢了这一局,却也把自己绑得更紧了。往后每一步,都得踩在刀刃上走。
西赘和站起身,走到陈先如面前,“粮食的,尽快。另外,”他指了指墙上的地图,“五日后,这批西药,你亲自押送到东郊仓库。那里的‘皇军伤员’,等着用。”
陈先如的心猛地一跳——东郊仓库,正是谢兰?提过的义勇军活动区。他低头应道:“是。”
陈先如躬身应着,忽然抬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大君,还有件私事……今日登门之前,犬弟陈二狗竟先去了我府上寻衅。早年他曾勾结外人,不仅抢了我陈家的铺子,还误抢了皇军的丝绸,更害得他爹因此殒命,此事之后,我俩便结下了死结。如今他仗着在您麾下当差,便借着旧日芥蒂上门报复,言语间尽是羞辱,还强逼属下每日辰时,给宪兵队送十斤白面、五斤肉,少一分便要拆我陈家的房。
属下本愿尽心供奉皇军,可他这般借着皇军的势泄私愤,一来恐耽误我督办征粮、押药的正事,二来怕旁人议论,皇军手下之人借势欺人,折了太君的威名。犬弟年少莽撞不懂分寸,还请太君代为训诫一二,让他莫要因私怨坏了您的大事。”
西摩挲着军刀刀柄,嘴角勾起一抹冷涩的笑,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与掌控欲,语气慢条斯理:“陈二狗的性子,我清楚,野得很,却胜在够狠够听话。早年抢铺、害他父亲,是他年少无知;如今跟着皇军,倒也添了几分章法。”
他抬眼扫过陈先如紧绷的侧脸,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每日十斤白面、五斤肉,不算什么大事,你便先应着——权当是让他消消旧日戾气。至于他寻衅闹事,我会训诫他。”
顿了顿,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过你二人终究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五日后续押西药去东郊,我会让他跟着你。一来,让他学学你办事的稳妥;二来,也好让你们兄弟二人,借着差事化解芥蒂,往后也好同心协力,为皇军办事。”
西赘和话音落时,陈先如心头猛地一沉,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紧——他如何不知晓西赘和的心思?哪里是要化解兄弟芥蒂、教狗子办事,分明是要把这冤家对头安在自己身边,做他最贴身的眼线,全程盯死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念头不过电光石火间闪过,面上却半点不露,反倒躬身垂首,神色愈发恭谨,语气恳切又利落,字字得滴水不漏:“多谢大佐体恤费心,为属下兄弟周全。犬弟性子烈,有大佐这句话,便是给了他分寸。属下定遵太君吩咐,每日按时备齐白面肉食送去,绝无差池。”
他微微抬眼,目光清明,不见半分异色,只添了几分受任的郑重:“此番押药重任,能得犬弟随行相助,是属下的福气。属下定当悉心带他,与他同心协力、尽心效命,必保这批西药安全送达,绝不让大佐失望!”
西赘和听得满意,摆了摆手:“下去筹备吧。”
“属下告退。”陈先如躬身行礼,步履沉稳地退出书房,脊背自始至终挺得笔直,面上恭顺依旧,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已攥得泛白。
刚踏出司令部的门槛,迎面的风一吹,后背的冷汗才顺着脊梁骨悄悄往下淌。他抬眼望了望头顶阴霾密布的,心中已然透亮——这一路押运,前路是日寇的西药,身边是盯梢的仇敌,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不多时旺乐驱车至跟前,见他神色平静却眼底凝霜,便知内里藏着惊雷,只敢低声问“老爷,回府?”。陈先如颔首登车,待车帘隔绝了外人视线,才沉声吩咐,语气冷冽又果决:“每日辰时的十斤白面、五斤肉,按时备齐送去,不必省着,先安住狗子这颗钉子。再就是加派人手,把狗子近日的行踪盯死,他见了谁、了什么、与赤一的残余有没有牵扯,全都一一查清报来。”
旺乐沉声应“是。”
陈先如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看得再明白不过。日寇掌权,陈家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日军对他从未有过信任。西赘和的制衡,是不信;赤一的构陷,是不善;狗子的刁难,是绝情。这三者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困住,也让他彻底醒了——靠日寇苟活,终究是死路一条,唯有另寻明途,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是谢兰?给的联络地址,指尖用力将其按在心口,眼底燃起从未有过的坚定——这趟东郊之行,便是他脱离日寇掌控、弃暗投明的唯一契机,纵是前路凶险,也绝无回头之意。
“备一份厚礼,去趟甘露寺——就我想请娘……为陈家祈福。”
旺乐一愣:“老爷您是?”
陈先如捏紧纸条,指节泛白,“让娘知道,陈家要做件‘干净事’了。”
陈先如刚离开宪兵队,西赘和猛地把军靴往地板上一磕,冲门外喊:“把曹长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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