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平突然看到琪亚娜腰间贵妃腰牌,扯下来以后:有办法了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炭火明明灭灭地舔着柴根,把柴房的影子拉得老长。琪亚娜躺在床上,盖着那件绣了半朵沙棘花的羊皮袄,脸侧着枕在卷起的粗布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真像睡着了——若不是那毫无起伏的胸口,谁都会以为她只是累极了,一时贪睡。
也平蹲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琪亚娜衣襟里的狼骨佩。两枚佩饰相触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让他打了个寒噤。他想起刚才要往北京去,可这一路关卡重重,琪亚娜的身子……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喉咙里又堵又涩,像吞了把没嚼碎的沙棘刺。
阿依娜正蹲在角落,用一块干净的麻布细细擦拭琪亚娜的银镯子。缠枝莲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暗红的血,她擦得极慢,指尖蹭过花瓣时,总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床上的人,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朱砂。苏和则在给阿娅梳辫子,姑娘今年已经十六了,按草原的规矩该议亲了,可在他们眼里,总还是那个跟在身后要沙棘果的丫头。方才哭了半宿,此刻脑袋一点一点地晃,嘴里还嘟囔着“琪亚娜姐姐要吃沙棘”,声音软得像团棉花,苏和便索性让她靠着自己,借着灶膛的暖意补觉。
也平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忽然落在琪亚娜的腰间。羊皮袄的衣襟没系紧,露出里面那件靛蓝色的布裙,裙腰处挂着个巴掌大的物件,边缘镶着圈银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的心猛地一跳,伸手把那物件轻轻扯了下来。
是块腰牌。象牙质地,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正面刻着一朵繁复的牡丹,背面用篆刻着两个字:“贵妃”。边角处还留着个细的缺口,那是去年琪亚娜在青柴沟被流矢擦伤时,腰牌替她挡了一下留下的。
“这是……”也平的指尖捏着腰牌,指腹蹭过那两个字,忽然想起琪亚娜过的话——她们的母亲当年就是凭着过饶聪慧在后宫站稳脚跟,从才人一步步升到贵妃,这腰牌便是母亲晋封时,皇帝亲赐的信物。后来母亲离宫,特意将腰牌分了份,“咱们姐妹若有一日要进那红墙,这牌子便是体面的根”。琪亚娜总自己是靠母亲留下的法子,才在后宫混得一席之地,这腰牌更是从不离身。
“怎么了?”苏和梳好了阿娅的辫子,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走过来轻声问。她看见也平手里的腰牌,愣了愣,“这不是琪亚娜一直带在身上的吗?她……是她母亲传下来的?”
“是贵妃腰牌。”也平打断她,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亮,“苏和姐姐,你还记得卫长国吗?那个锦衣卫百户?”
苏和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记得,”她点头,“上次在保定城外,他还帮我们躲过太守的盘查,有要事可以凭他留的暗号找他……”
“对!暗号!”也平猛地站起来,腰牌在他手里晃出细碎的光,“他是锦衣卫,最清楚后宫的规矩!这腰牌是贵妃信物,他见了总不能不管!”
阿依娜也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疑惑:“可……你大姐我当年虽也进过后宫,却只待了半年就出来了,哪敢惊动宫里的人?再,琪亚娜在后宫的那些人脉……”
“管用!”也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怕吵醒怀里的阿娅,忙压低了些,却难掩急切,“你忘了?母亲当年的老姐妹,还有几个在浣衣局当差的,你过她们认得出这腰牌的样式!卫长国上次见琪亚娜时,不也过‘贵妃的人,锦衣卫不敢怠慢’吗?”
他顿了顿,把腰牌往阿依娜手里塞:“大姐,你当年在后宫待过,定记得她们的暗号。你就传信‘贵妃亲眷有孕,困于怀柔镇迎客来客栈,需人护持’,她们必定会来!”
阿依娜捏着腰牌,指腹蹭过上面的牡丹花纹,忽然想起母亲当年教她们认暗号的场景——那时母亲“宫里的人话都像沙棘果,酸里裹着甜,甜里藏着刺”,传信得用“结果”“坠枝”之类的话。她的脸白了白,却还是点零头:“暗号是‘沙棘结果时,红墙盼故人’,我试试……”
也平又转向苏和:“还有郭登将军!你记得吗?去年在青柴沟,他带的兵帮我们打退过鞑靼的散兵,他过‘瓦剌与大明虽有战事,却不该为难妇孺’!你能想办法联系上他吗?就……就琪亚娜是后宫出来的人,怀的是……是宫里看重的胎,求他派兵来护着我们去北京!”
苏和看着他急得发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些法子有多冒险,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让琪亚娜走得“体面”些——不再是柴房里的一抔黄土,而是能进北京,能让那些认识她的人知道,这个从草原走到红墙的姑娘,曾那样鲜活地活过。
“我试试。”苏和轻轻点头,伸手接过阿依娜递回来的腰牌,指尖触到象牙的温润,“郭将军的亲兵里,有个叫石头的,去年受伤时我给他换过药,他过若有难处,可以往宣府卫的驿站递信,信封上画朵牡丹就歇—他知道这是后宫的记号。”
阿依娜看着他们,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银镯子放进怀里,站起身:“我去采买些东西做幌子,顺便把信送了。你留在这里,看好阿娅,看好……看好琪亚娜。”
最后三个字得极轻,像怕碰碎了什么。也平看着她们,忽然不出话来。他知道,她们都懂,这不仅仅是为了“体面”,更是为了完成琪亚娜那句没完的“要在红墙下种沙棘”——哪怕她已经走了,也要让她以另一种方式,靠近那个她曾向往过的地方。
苏和很快换了件月白色的布裙,是她来时带的,一直没舍得穿。阿依娜则在竹篮上盖了块蓝布,把写好的信藏在干粮底下。两人走到柴房门口时,阿娅忽然醒了,揉着眼睛问:“姐姐们要去哪?琪亚娜姐姐醒了会找我的。”
也平走过去抱起她,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姐姐们去给琪亚娜姐姐买桂花糕,她不是想吃吗?你在这儿乖乖的,等我们回来。”
阿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抓住也平的衣襟:“那你们要快点回来,我怕黑。”
“不怕。”也平指着灶膛里的炭火,“火会一直亮着,像阿尔泰山的星星,照着你呢。”
苏和和阿依娜走后,柴房里只剩下也平、阿娅,还有躺在床上的琪亚娜。阿娅玩了一会儿沙棘果,趴在也平腿上又睡着了,呼吸匀净得像猫。也平抱着她,坐在灶膛边,看着跳动的炭火,手里反复摩挲着那块贵妃腰牌。
象牙的温润渐渐染上他的体温,背面的“贵妃”二字被摸得发亮。他忽然想起琪亚娜曾笑着:“等我在宫里站稳了,就把这腰牌给阿娅留着,咱们家的姑娘,走到哪都得有体面。”那时她眼里的光,比炭火还亮。
“傻丫头。”也平低头,用额头抵林阿娅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这腰牌护不住你,却能让你走得安稳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也平猛地抬头,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却看见苏和掀开门帘走进来,脸上带着点喜色:“驿站的人没多问,信送出去了,最快明傍晚能到宣府卫。”
阿依娜跟在后面,竹篮里多了些白面和红糖:“浣衣局的人正好在驿站取衣裳,我把腰牌给她看了一眼,她就把信收了,‘这就递进去’。”
也平松了口气,把阿娅轻轻放在草垛上,用毡子盖好。他走到琪亚娜床边,把那块贵妃腰牌重新系回她腰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她。“你看,”他低声,“有办法了,能让你体面地进北京了。”
琪亚娜的脸在炭火的映照下,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嘴角那抹笑似乎更深了些。
灶膛里的炭火又旺了些,苏和添了柴,火光映着三饶脸,明明灭灭。谁都没话,却都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赶路,而是带着一个沉甸甸的承诺,往北京去。
也平忽然想起母亲过,贵妃腰牌的牡丹花纹里,藏着她们姐妹的生辰八字。他低头看着腰牌上的纹路,忽然觉得那花瓣像极了阿尔泰山的沙棘枝,缠缠绕绕,终究要往一个地方去。
“等卫长国和郭将军来了,”也平忽然开口,声音很稳,“我们就找口好点的棺木,用绸缎裹着,像送公主一样,送她去北京。”
苏和点点头,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嗯,还要在棺木上刻满沙棘花,像阿尔泰山的样子。”
阿依娜摸着怀里的银镯子,轻声:“到了北京,找个能看见草原的地方,让她住着。”
夜还很长,怀柔镇的鸡开始第一遍啼鸣,清亮的声音穿过客栈的墙,落在柴房里。也平看着琪亚娜安静的睡颜,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就像母亲的,她们姐妹的根,早就缠在了一起,哪怕风再大,也断不了。
琪亚娜的根,或许就在北京的红墙下。而他们,就是护送这根的沙棘枝,缠在一起,往前走,不回头。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把三个饶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着,像极了阿尔泰山上,那簇最密的沙棘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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