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柴屑堆里话长短
阿依娜的斧头落在木桩上,“咚”的一声闷响,劈碎的柴屑溅到脚边。她弯腰去捡那半块松木,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直起身时,看见苏和站在灶房门边,蓝布衫的袖口还沾着灶灰。
“苏和妹子。”阿依娜把柴扔进墙角的草堆,斧头往木桩上一靠,木柄晃了晃,“看你脸色,刚才跟穆老爷的事,不轻松吧?”
苏和走过来,蹲在柴堆边帮着拾掇碎柴。松木的清香混着泥土味漫上来,她捏着块带树皮的碎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阿依娜姐,你……这谎能瞒到什么时候?”
阿依娜没立刻答,拿起斧头又劈了一下。这次的力道轻些,柴块顺着纹路裂成匀称的两片。“你看这柴,”她指着裂开的木纹,“看着结实,其实早有缝了。火一烧,该裂的总会裂,急不得。”
苏和抬头看她。阿依娜的侧脸被日头晒得微红,鬓角的碎发沾着细汗,眼神却比谁都稳。她们一同从北境逃到云安城,阿依娜话不多,却总在这种时候,能把道理得像劈柴一样,干脆又实在。
“也平那孩子,心是热的,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阿依娜放下斧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当年在地窟,他宁愿自己少吃两口,也要把干硬的饼子塞给阿娅。现在琪亚娜怀了身子,他急得嘴上起泡,你真以为他看不出半点端倪?”
苏和的手顿了顿。是啊,也平不是傻子。琪亚娜近来总干呕,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端药时那眼神,分明是揣着疑惑的。只是他信她,信苏和的“姐姐只是受了风寒”,才没多问。
“可他要是知道那孩子是朱祁钰的……”苏和的声音发涩,“他会疯的。他忘不了那些带铜铃的黑衣人,忘不了阿娅被吓得缩在他怀里哭的样子。”
“忘不了,也得慢慢忘。”阿依娜往灶房瞥了眼,阿娅正蹲在廊下给薄荷浇水,辫子上的红绳晃来晃去,“你当阿娅真不记得地窟的事?可她现在笑得多欢实。有些事,不是记不住,是愿意藏起来,给身边人留个安稳。”
她捡起块圆木放在木桩上,斧头举到半空又停住:“穆老爷得对,把火气引到徐有贞身上,是个法子。也平那股劲,得有个地方泄。等他真跟徐有贞的人对上了,忙着护着咱们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琢磨孩子的事?”
苏和望着院角的篱笆。青藤顺着竹架爬上去,把阳光筛成碎金,落在琪亚娜的窗纸上。屋里静悄悄的,想来琪亚娜还没醒,薄荷的凉气顺着窗缝钻进去,该能让她睡得安稳些。
“可朱祁钰那边呢?”苏和捏紧了手里的柴块,“他是孩子的父亲,总不能一直躲着。万一他找来了,也平当面撞见……”
“撞见了再。”阿依娜的斧头落下去,柴块应声而裂,“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你看这灶里的火,添多了会灭,添少了不热,得慢慢添。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琪亚娜把身子养稳了,其他的,急也没用。”
她直起身,往灶房里看了眼那只空药碗:“我去再煎一副安胎药。老大夫,得用文火慢慢熬,急不得。”
苏和没动,蹲在柴堆边看着阿依娜的背影。她的脚步很稳,踩在青石板上没什么声响,像这院子里的阳光、篱笆上的青藤,默默的,却自有股撑住事的劲。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点薄荷的凉味。廊下的阿娅忽然喊了声:“苏和姐!你看这薄荷上有只虫子!”
苏和抬起头,看见阿娅正踮着脚往薄荷丛里瞅,也平站在旁边,伸手把她往身后拉了拉,怕她碰倒药架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块儿,暖融融的。
她忽然笑了。阿依娜得对,急什么呢?灶膛里的火要慢慢烧,日子也得慢慢过。哪怕前路有再多坎,只要眼下这院子里的人都在,薄荷香还在,就总有熬出头的时候。
苏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柴屑。远处的打更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比申时的那两声更轻了些。她往灶房走,想帮阿依娜添柴,路过木桩时,看见那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像一行行没出口的安稳话。
窗檐上的薄荷被风一吹,叶子轻轻晃,把影子投在琪亚娜的窗纸上,像谁在里面悄悄画了片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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