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观尘
紫雾漫过白玉阶时,太上老君正捻着丹炉里新结的九转还丹。丹香混着云气在殿梁间缠缠绕绕,织成半透明的网,却兜不住案上那面水镜里翻涌的血色。
镜面是千年玄冰所制,映得出三界万象,此刻却被人间的焦灼烫得泛起白雾,连边角雕刻的八卦纹都在微微震颤。
“师父,您盯着这水镜足有三个时辰了。”
侍立的清风童儿忍不住探头,发髻上的琉璃珠随着动作轻轻磕碰,“人间的生老病死,本是轮回常事。就像去年昆仑山下那场雪,压垮了半数牧民的毡房,您不也只让土地神悄悄送去些御寒的皮毛么?”
老君没回头,指尖在水镜上轻轻一点。玄冰镜面上的白雾骤然散去,露出也平磨破的肩膀——粗布衣衫早已和血粘成硬壳,每走一步都颤巍巍往下掉碎屑,像块被雨水泡透的土墙。
“常事?”
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叹息,拂尘一扫,镜面画面突然跳转:破庙里,阿尔斯兰正用弯刀削松木片固定阿娅的断骨,刀刃上的寒光映出少年眼底的红,像两簇快燃尽的篝火;医馆里,琪亚娜腕间的银针微微颤动,血珠顺着针尾凝成细珠,悬而不落,像串即将坠地的泪。
“那怀了身孕的姑娘,胎气散得蹊跷。”
老君眯起眼,浑浊的眼珠里突然闪过精光,镜中琪亚娜的腹处,一道极淡的黑气正顺着血脉游走,遇着银针便缩成团,却始终不肯散去,“是三年前黑风老妖的余孽。那畜生当年在北境散了毒瘴,专噬生灵精气,没想到还留着这么点阴魂。”
明月童儿正给丹炉添炭火,闻言手一抖,火箸“当啷”掉在金砖上。“可是被庭打入无间狱的那只?”他凑到水镜前,鼻尖几乎要贴上冰面,“难怪这黑气缠着经脉不散,寻常草药碰着它,怕是要被蚀成灰。”
“不止这个。”
老君的目光移向担架上的阿娅,玄冰镜突然“嗡”地一声,映出她后背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边缘泛着青黑色,像是被泼了墨,每一次呼吸都有细碎的黑气往外冒,“这丫头的伤看着是刀伤,实则是被戾气钻了空子。那刀上淬过‘化骨散’,混着她自己的血反哺回去,不出三日,骨头都要化成水。”
清风童儿听得咋舌,突然指着镜角低呼:“师父您看!青虚山的山道上,有只雪狐在跟着他们呢!”
水镜里,通体雪白的狐狸正叼着几株带露的止血草,不远不近地缀在担架后。它蓬松的尾巴扫过碎石,却遮不住脚掌的伤口——被尖石划破的肉垫渗着血,在黄土路上留下串串梅花印,像谁随手点上去的朱砂。可它始终没停下,偶尔停下用鼻尖蹭蹭阿娅垂在担架外的手,又立刻叼紧草药往前赶,像是怕耽误了什么。
老君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倒还有点意思。这狐狸是青虚山山神养的灵物,寻常不沾人间因果,今日倒肯为个凡人动了恻隐。”
他将丹炉盖“咔嗒”合上,火星在缝隙里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的沟壑忽明忽暗,“清风,去把我那只养魂玉瓶取来——就是南海鲛人泪混着玄铁汁铸的那只,能镇住戾气。明月,备好紫金丹,记得用温水化开,那丫头身子虚,受不住丹药的燥气。”
清风童儿捧着玉瓶回来时,脸上还带着困惑:“师父要亲自下山?庭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君扛起拂尘,丹袍扫过云纹柱,带起阵金风,卷起殿角堆积的云絮,“总不能看着雪狐叼来的草药,真成了人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丫头在担架上昏着,嘴里还念叨着‘哥,别丢下我’,听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他走到水镜前,看着也平跪在溪边给阿娅擦脸。
少年的手在水里泡得发白,伤口被溪水一浸,立刻渗出新的血珠,染红了半条溪流。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专注地用布巾沾着水,一点一点擦去妹妹脸上的血污,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他攥着穆亚娜塞给他的草药包,粗布边角已被汗水浸得发潮,却始终没舍得打开——许是想留到最要紧的时候用。
“走了。”
老君抬脚迈向殿外,云靴踩在云阶上悄无声息,只惊起几只栖息在栏柱上的青鸾。它们扑棱棱飞起,尾羽扫过挂在檐角的铜铃,叮铃铃的响声漫过云层,“让他们瞧瞧,青虚山的‘隐世道长’,可比传闻里厉害些。”
清风童儿追出来时,正看见老君的身影融入漫紫雾。丹袍的一角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晚霞。他听见师父远远传来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
“告诉值日功曹,就我去青虚山‘问道’,三五便回。若是玉帝问起,便……就人间有朵快谢的花,我去浇点水。”
玄冰镜还立在玉案上,镜中,也平正背着阿娅踏上青虚山的石阶。雪狐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向云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尾巴高高翘起,在风里摇出细碎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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