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路最东头有个靠山屯,屯子北面山坡上,不知哪朝哪代留下扇大石磨,磨盘有两人合抱那么大,磨眼能塞进孩的拳头。年深日久,磨齿都快磨平了,平日里除了几个玩耍的孩童,没人理会它。
靠山屯地薄,庄稼长得勉强糊口。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清苦倒也踏实。村里有个老话:“靠山吃山,靠磨吃磨,不如靠自己两只手。”
这年腊月二十三,年夜,北风刮得紧。村民赵老疙瘩从邻村喝喜酒回来,路过山坡时,隐约听见“咕噜咕噜”的声响。他壮着胆子走近一瞧,惊得酒醒了一半——那扇几十年不动的大石磨,竟在自己转动!
月光下,石磨慢悠悠地转着,磨眼里不见有人添粮,磨缝里却簌簌地往下落东西。赵老疙瘩伸手接了一把,凑到眼前一看,竟是白花花的大米,闻着还有股不出的香气。
消息传开,全村人都涌到山坡上。可不是么,石磨真在自己转,磨出的米粒饱满晶莹,香气扑鼻。有胆大的尝了尝,连好吃,比自家种的好上十倍。
“这是山神爷显灵啊!”村里最年长的孙老太爷颤巍巍地。
村民们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忙活了一夜。快亮时,石磨慢慢停了。
从那以后,石磨夜夜自转,总在子时开始,鸡鸣便停。磨出的香米不多不少,刚好够全村人一的口粮。
起初,村民们还照常下地,把石磨米当作添补。可渐渐地,有人琢磨:既然有现成的米吃,何必起早贪黑地劳作?
“今歇一吧,反正有石磨米。”张三对李四。
李四正腰酸背痛,一听有理,便也歇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过月余,靠山屯的农事就荒废了。田地里的杂草长得老高,也没人理会。男人们聚在村头赌博闲扯,女人们也比起了穿衣打扮。就连耕牛都懒洋洋地卧在圈里,肥了一圈。
只有村西头的王老倔还日日下地。他儿子劝他:“爹,有现成的米,您还折腾什么?”
王老倔哼了一声:“上掉馅饼,底下准有陷阱。老祖宗得好,便宜莫贪!”
可惜没人听他的。村民们越发懒散,就连取米都推三阻四,今你家去,明我家去,为这事没少吵架。
奇怪的是,石磨米虽然香糯,吃了却不如从前顶饿。而且村民们脾气也变了,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吵得面红耳赤。整个靠山屯弥漫着一股不出的焦躁气息。
转眼到了春耕时节,别村的农民都在地里忙活,靠山屯却静悄悄的。孙老太爷的孙子铁柱年轻气盛,竟提议把石磨抬回村里,省得上山取米。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那傍晚,村里来了个白胡子老翁,拄着拐杖,衣衫褴褛,挨家挨户讨口水喝。
走到赵老疙瘩家,赵老疙瘩正闲得发慌,没好气地:“去去去,没看见正忙着吗?”
走到李四家,李四媳妇撇嘴:“要饭也不挑时候,我家米虽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走到张三门口,张三正在院子里晒乘凉,眼皮都不抬:“村口有溪水,自己喝去。”
老翁一路走到村西头,王老倔正在整理农具,见状连忙起身:“老人家快请坐,我给您倒碗热水。”
老翁接过水碗,慢慢喝着,眼睛却盯着王老倔院角一片绿油油的藏。
“别人都不种地了,您为何还劳作?”
王老倔笑道:“手脚做惯了,闲不住。再,万一哪石磨不转了,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老翁点点头,又问:“那石磨米可好吃?”
“实不相瞒,我一口没尝。”王老倔压低声音,“我总觉得那米邪性,吃了让人变懒。您看我们村,从前勤快得很,如今却......”
老翁长叹一声:“勤勉是福,懒惰是祸啊。”
当晚子时,村民们照例上山取米,白胡子老翁也跟了去。只见石磨果然自己转动,磨出的米在月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赵老疙瘩边装米边抱怨:“这米好是好,就是不管饱,一得吃五顿!”
李四媳妇接茬:“就是,而且吃了脾气大,我家那口子昨为个破碗跟我吵半!”
众人正七嘴八舌,老翁突然走到磨前,厉声喝道:“不劳而获,米将成石!”
罢,他举起拐杖,朝石磨中心猛地一戳。
轰隆一声,石磨应声而倒,磨盘裂开一条大缝。更奇的是,磨槽里白花花的香米,眨眼间变成了灰扑颇石子!
村民们惊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老翁已不见踪影。
“是山神!肯定是山神!”孙老太爷顿足捶胸,“咱们糟蹋了山神的好意啊!”
石磨倒了,存米也快吃光了,靠山屯陷入了恐慌。春耕已过,地里却荒芜着,今年的收成想都别想。
“都怪我!”赵老疙瘩第一个哭出来,“是我最先发现石磨的,要不是我贪心......”
李四也叹气:“我也不是东西,老想着占便宜。”
正当众人绝望时,王老倔扛着锄头走来:“哭有什么用?我地里还有些种子,大家分一分,现在种些快熟的庄稼,还能赶在入冬前收一茬。”
“可地都荒了......”张三犹豫道。
“地荒了可以开,人心荒了可就真完了!”王老倔道。
一席话点醒众人。第二一早,靠山屯的村民全体出动,除草、翻地、播种,忙得热火朝。许久不干农活,第一下来,人人腰酸背痛,手上起泡,却没有一人叫苦。
也奇怪,干起活来,原先吃石磨米落下的虚火反而消了,晚上倒头就睡,格外踏实。
夏日炎炎,村民们汗滴禾下土;秋风吹起,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日子。虽然收成不多,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劳动成果。村民们学会了节俭,互帮互助,终于熬过了冬。
次年开春,村民们正忙着春耕,忽然有孩子跑来报信:“石磨又转起来了!”
大伙儿跑到山坡上一看,果然,那扇被山神推倒的石磨,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正在缓缓转动。
可是这一次,磨眼里没有流出白米,而是金黄的米糠。
“山神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
王老倔沉思片刻,抓了把米糠撒在地上。不一会儿,几只过冬的麻雀飞下来,叽叽喳喳地啄食起来。
“我明白了!”孙老太爷的孙子铁柱突然开窍,“山神不是让我们吃米,是让我们记得喂鸟呢!去年冬要不是麻雀吃霖里的害虫,咱们的庄稼能长这么好?”
王老倔欣慰地点头:“勤为本,善为终。山神是告诉我们,勤劳是根本,但有了收成,也要记得行善啊!”
从此,靠山屯的村民更加勤勉,而且学会了互帮互助。每逢收获季节,他们总会留些谷米在石磨上,既是敬山神,也是喂鸟雀。
那石磨再不曾磨出香米,却仿佛有了灵性。每逢村里有人家办喜事,磨盘上总会莫名出现一把红枣;有人生病需要草药,磨盘上偶尔也会发现不知名的药草。
靠山屯的日子渐渐红火起来,成了开元路一带数一数二的富庶村庄。而村中老人教育儿孙时,总会起那石磨的故事:
“人啊,不能指望不劳而获。石磨转,人心转,转来转去,还得转回一个‘勤’字,一个‘善’字。这才是咱们靠山屯的立根之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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