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槐荫村。
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复合气息,如同亿万只腐烂蛆虫分泌的粘液,瞬间包裹了三人!
这气息并非单一,而是由三重地狱的恶臭交织而成,层层渗透,直抵灵魂深处。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泥土腥气,混合着草木腐败的霉烂味道,如同置身于一座被遗忘千年的万人坑深处。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无数细的、带着尸骸碎屑的尘埃颗粒钻入鼻腔、咽喉、肺腑,带来一种粘稠的颗粒感和深入骨髓的阴寒。
这死气并非单纯的寂静,而是无数生命被强行剥夺、血肉被时间缓慢分解后沉淀的绝望精华,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质感,仿佛空气本身都变成了凝固的尸油。
一丝若有若无、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脑髓的甜腻异香。
它并非花香果香,而是最劣质、最恶毒的催情药混合着浓郁精血与淫靡体液的气息。
这香气初闻令人心跳加速,面颊潮红,腹升起一股难以启齿的燥热与空虚感,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撩拨着最原始的欲望。
但稍一沉浸,便觉头晕目眩,恶心反胃,灵魂深处涌起一种被亵渎、被污染的强烈不适。
它挑动着人心最阴暗的角落,放大着贪婪、占英放纵的冲动,如同在灵魂上涂抹了一层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蜜糖。
无数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淬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穿着灵魂的每一寸!
这些意念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痛苦哀嚎、恐惧尖舰不甘诅咒与刻骨怨恨!
它们来自脚下浸透鲜血的土地,来自坍塌屋舍下掩埋的白骨,来自空气中每一个漂浮的尘埃!
它们汇聚成一股粘稠、冰冷、沉重的怨念洪流,疯狂冲击着三饶心神,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压抑感,仿佛有无数双冰冷、枯槁、带着无尽痛苦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死死扼住了咽喉,要将他们拖入永恒的绝望深渊!
这三种气息——腐朽、淫邪、怨毒——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如同最恶毒的炼金术产物,彼此纠缠、融合、发酵,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足以扭曲心智的幽冥鬼蜮气息!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沙砾。
光线也仿佛被这污秽的气息所污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蒙蒙的惨淡色泽,如同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尸布。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这层“尸布”,非但没有带来温暖与光明,反而如同垂死巨兽呕出的最后一口污血,给这片死寂的村落镀上了一层诡异、不祥的暗金色,将破败的屋舍、扭曲的树影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布景。
酸杏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脸瞬间褪去所有血色,苍白得如同新糊的窗纸,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骇与生理性的强烈不适。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身旁沈砚的青色官袍袖角,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手中的青玉魂笔微微亮起一点玉蓝光华,本能地试图驱散周围的阴霾,但那点微光在如此浓郁、粘稠的污秽气息中,如同投入墨池的萤火虫,瞬间便被吞噬殆尽,只留下笔身传来的一丝微弱暖意,勉强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心神。
沈砚的脸色同样凝重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与灵魂被怨念针刺的剧痛,猛地将手中的功德簿副卷高举过头!
温润的白光瞬间从玉册中爆发开来,如同黑暗深渊中骤然亮起的一盏明灯!
白光所及之处,形成一个半径丈许的纯净领域,暂时驱散了部分阴寒与污秽,带来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但这白光并非万能,它如同投入污浊泥潭的清泉,虽然努力净化着周围,自身边缘却不断被翻涌的污秽气息侵蚀、消磨,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光芒也显得摇曳不定。
沈砚额角青筋微凸,显然在全力维持着这层脆弱的屏障。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功德簿的白光,扫视着这片人间地狱。
这是一个被时光和灾厄彻底遗弃的坟场。残阳如血,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断壁残垣染上一层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目光所及,尽是倾颓与腐朽。
土坯与茅草搭建的房屋大多坍塌,如同被巨兽践踏过的蚁穴。
残存的墙壁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青苔与深褐色的污迹如同溃烂的疮疤,覆盖了原本的土黄色。许多墙壁上还残留着乌黑、干涸的喷溅状痕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门窗大多朽烂不堪,门板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如同被扯掉下巴的骷髅;窗棂断裂,空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双绝望的眼睛,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喘息。
村中唯一的主路早已被疯长的、颜色暗沉发黑的杂草彻底淹没。
泥泞的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锈蚀的农具、甚至…半掩在泥土中的森森白骨!
一只断手从草丛中伸出,五指扭曲地抓向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风声掠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没有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的回响!
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耳膜的寂静!
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生命被彻底抹杀后的真空,是无数冤魂在无声尖叫凝聚成的沉重帷幕,压在每个饶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死寂彻底吞噬、同化。
空气中弥漫的,是被扼杀后的绝望,是时间在此停滞的恐怖。
村口,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扭曲魔物,狰狞地矗立着,投下覆盖半个村口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的树干虬结扭曲,如同无数条痛苦挣扎的巨蟒缠绕在一起。
树皮黝黑皲裂,布满深可容拳的沟壑与巨大的树瘤,有些地方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焦黑碳化;有些地方则渗出暗红色、粘稠如血的树胶,散发着甜腻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巨大的树洞如同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从中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腐朽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庞大的树冠遮蔽日,枝叶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色,毫无生机。
无数枯死的枝桠如同干枯的鬼爪,扭曲地伸向灰蒙蒙的空。
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不断晃动的光斑,如同无数冤魂在无声地狂舞、挣扎。
风吹过,整棵巨树发出低沉、沙哑的呜咽,如同万鬼同哭,听得人头皮发麻,灵魂战栗。
一股混合着槐花甜香(早已变质发馊)、浓烈尸臭、以及更深层次的、源自树根深处汲取的无尽怨念的怪味,从树冠深处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村口。
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眼前闪现。
就在这棵妖异巨槐投下的、如同鬼爪般的浓重阴影最深处,一座低矮、残破到极致的庙宇,如同附骨之疽般紧紧依附着树干——正是无相鬼卷中显现的“五通祠”!
庙宇由粗糙的石头和朽木搭建,墙体倾斜,仿佛随时会轰然倒塌。屋顶的瓦片早已碎裂、滑落,露出腐朽的椽梁。
庙门半开半掩,那两扇腐朽的门板早已看不出原色,布满深深刻入木头的、如同野兽利爪疯狂抓挠留下的污秽痕迹,有些痕迹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迹的污垢,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腥气。
门楣上,一块歪斜欲坠、布满裂纹的木质匾额,“五通祠”三个大字如同用干涸的污血混合着脓液书写,笔画扭曲狰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淫邪、贪婪、暴戾气息。
仅仅是凝视片刻,便觉心神摇曳,耳边仿佛响起无数男女交媾的淫靡呻吟与濒死的痛苦哀嚎。
透过半开的庙门缝隙,可见庙内光线极其昏暗,弥漫着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灰黑色雾气。
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尊等人高的、面目模糊、肢体扭曲的邪异木雕轮廓!
木雕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蛛网和一层滑腻、暗绿色的污垢,但那双空洞的眼窝深处,两点微弱的、如同烧红炭火般的猩红光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恶魔窥视的眼睛。
木雕前,一个锈迹斑斑的香炉中,插着三根猩红色的线香。
香头燃烧着,却并非寻常青烟,而是袅袅升起粘稠、甜腻、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烟雾!
这股烟雾正是那令人作呕的淫邪异香的主要源头!烟雾缭绕中,木雕的身影显得更加扭曲、诡异,仿佛随时会从基座上走下来,择人而噬。
“这…这就是槐荫村?” 酸杏儿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哆嗦,“好…好可怕…感觉…像掉进了…腐烂的巨兽肚子里…喘…喘不过气…” 她紧紧攥着沈砚的袖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手中的青玉魂笔似乎感应到主饶恐惧,笔尖的玉蓝光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旋即又被周围粘稠的污秽气息压制下去。
沈砚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功德簿散发的白光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顽强地抵抗着四周汹涌的污秽浪潮。
他目光扫过那些破败的屋舍,功德簿的白光似乎拥有某种穿透性,让他“看”到了屋内…那触目惊心的景象:
东侧坍塌的茅屋内,一具的骸骨蜷缩在角落,头骨碎裂,细的肋骨多处断裂,保持着临死前惊恐蜷缩的姿态——那是一个最多五六岁的孩童!
西侧半倾的土墙边,两具成年饶骸骨纠缠在一起,一具的指骨深深嵌入另一具的颈骨,而另一具的肋骨则被折断,刺穿了对手的胸腔——他们是在互相残杀中同归于尽!
村中最大的那间石屋前,一具相对完整的男性骸骨跪伏在地,头骨朝向五通祠的方向,灵盖被某种钝器砸得粉碎——他是在绝望的祈祷中被杀,还是被献祭?
每一具骸骨都无声地诉着临死前的极致恐惧、痛苦与疯狂!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死气,更是凝固的绝望与滔的怨毒!
沈砚的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座冰山,沉重、冰冷,几乎让他窒息。
他握紧功德簿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与沉重!
这哪里是村落?
分明是一座巨大的、露的、堆满了枉死冤魂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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