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边缘,沈砚的最后一丝意识,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剧痛,感觉不到琉璃的冰冷,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只有那遥远、模糊的哭嚎与祈祷声,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解脱的念头如同最后的涟漪,在即将寂灭的意识之海中荡漾开。
他仿佛看到了玄诚观主欣慰的笑容,看到了临渊城昔日繁华的街景,看到了那些被他救下的百姓劫后余生的脸庞…一切都将归于永恒的寂静。
就在那烛火即将彻底熄灭,魂体即将化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彻底融入地,连轮回都无法触及的刹那——
嗡——!!!
他身前的空间,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
没有惊动地的声响,没有刺目的光芒,只有一股浩瀚、精纯、带着无上接引与敕封伟力的转轮神光,如同九垂落的金色阶梯,瞬间、精准地笼罩了他即将彻底消散的魂体!
这神光,温暖而威严,如同母亲的手掌,又如同帝王的敕令!
神光所及,沈砚那如同风中残烛、布满裂痕、即将彻底崩解的魂体,瞬间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稳固!
燃魂带来的、深入魂根的道伤,被神光中蕴含的轮回本源之力强行弥合、修复!溃散的魂力被强行收束、凝聚!
神光流转,沈砚枯槁如柴、白发苍苍的形体,如同时光倒流般重塑!
白发转黑,恢复成他中年时的乌亮;干瘪的肌肤重新充盈,恢复健康的色泽;褴褛的布片被神光编织、覆盖,化作一身朴素的青色主簿官袍!
袍服并非奢华,却流淌着温润的光泽,袍摆与袖口处,以暗金色的轮回符文绣着象征功德流转、善行记录的云纹图案,散发出庄严、神圣的气息。
他的右手之中,一点温润的白光凝聚,化作一卷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册虚影——功德簿副卷!
玉册非金非玉,触手温凉,册页无风自动,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在册页间沉浮,每一个光点都仿佛代表着一个阳间大功德者的善行印记。
沈砚(此刻应称沈主簿)茫然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悬浮于深坑边缘的虚空之中,脚下是焦黑的琉璃大地,远处是残破的临渊城废墟。
他低头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魂体,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温和而浩瀚的神力,那力量不再是燃烧生命的道力,而是带着梳理、记录、引导的独特气息。
他抚摸着身上的青色官袍,感受着手中玉册传来的温润与联系…
“沈砚。”转轮王那温和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抚慰与敕封的无上力量,“尔一介凡间书生,却心系苍生,以凡俗之躯,行惊之举!燃魂护城,舍生取义!临渊城十万生灵,因尔之壮举,得一线生机,免于污秽吞噬,魂飞魄散!慈功德,感动地,幽冥亦为之动容!”
“今,尔阳寿虽尽,然功德无量,不入轮回,不入地狱。本王特敕:收尔入转轮殿,封为‘功德主簿’!司掌记录、梳理阳间大功德者之善行,引其善魂入转轮殿受赏,或助其转生福缘深厚之家!尔之职责,乃维系善道,彰地正气,为幽冥…立功德之碑!”
随着转轮王法旨落下,笼罩沈主簿的神光骤然收敛,化作一枚的、散发着温润金光的功德主簿印,融入他眉心。
他彻底完成了从濒死凡冉幽冥神官的蜕变!
沈主簿悬浮于空,目光扫过下方劫后余生的临渊城废墟,扫过那些在甘霖中挣扎求生的百姓,扫过玄真祖师悲悯的法相…复杂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有对故土的眷恋,有对牺牲的释然,有对新生职责的茫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使命感与庄严福
他对着虚空方向,深深一拜,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沈砚…谢殿下再造之恩!必当恪尽职守,梳理功德,引导善魂,不负殿下所托,不负…苍生所望!”
神光彻底消散,沈主簿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阳间,被接引入幽冥转轮殿,开始了他的新生。
林木生(无相画官,孽镜台主判)枯寂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落在无相鬼卷上那幅镇压凶胎的图案。
他右手抬起,那支经过轮回塑形墨淬炼、焕然一新的塑形玉笔浮现。
笔尖一点混沌暗金与温润玉白交织的光芒流转,散发出更加强大的造化与解析之力。
他玉笔轻点,蘸取了一丝新得的、散发着轮回本源气息的“轮回塑形墨”。墨色落在笔尖,瞬间被玉笔吸收、转化,笔尖的光芒更加凝练、深邃。
他的笔尖,并未直接落在那被枯寂雷纹洞穿的深渊烙印上,而是…落在了图案边缘,那被玉白法则锁链绞断的怨念通道残痕上。
嗡——!
笔尖落下,玉白光芒与轮回墨色交融,一股玄奥的力量注入那残痕之郑残痕如同被激活的密码锁,开始微微震颤、扭曲!
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极致怨毒、毁灭与…一丝熟悉幽冥气息的意念残痕,如同隐藏在淤泥中的毒蛇,被玉笔之力缓缓勾勒、显化出来!
这缕残痕,在凶胎被彻底镇压、吸入鬼卷的瞬间,便已悄然剥离,如同拥有灵智般,遁入了幽冥深处!
它并非凶胎本源,而是…那深渊烙印在最后关头,分出的最后一道“信息”与“引子”!
林木生玉质鬼眼微微眯起,冰冷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缕被显化出的怨毒意念残痕。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鬼卷,穿透了转轮殿的重重空间,望向了那幽冥至深之处——阎罗殿的方向!
一丝比万载玄冰更加寒冷的幽光,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崔珏立于临渊城废墟上空,目睹了凶胎被收、沈砚被神光接引、林木生晋升主判的全过程。
他威严冷峻的脸上,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
手中的判官笔,在生死簿虚影上急速书写,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雷霆之怒与深深的忧虑。
“…凶胎核心蕴含深渊烙印,气息与血狱魔化典狱长同源…确认与幽冥阎罗殿关联!”
“…无相画官林木生,手段诡谲莫测,枯寂塑形双绝,更得转轮王赐‘轮回塑形墨’,擢升孽镜台主判,权柄大增!其心难测,其力…已可威胁各殿平衡!”
“…沈砚燃魂护城,功德无量,被转轮王破格敕封为‘功德主簿’,收归转轮殿!此举…打破幽冥常规,恐引各殿非议!更显转轮王…其志非!”
“…阎罗王借凶胎布局,打击我秦广王殿威信,扰乱阴阳秩序,其心可诛!转轮王顺势而为,收凶胎,纳沈砚,擢林木生…恐迎渔翁得利之嫌!此局…愈发凶险!”
书写完毕,崔珏猛地合上生死簿虚影,眼中寒光爆射:“秦广王殿所属!即刻回殿!此间之事,需…即刻面禀殿下!”
他不再停留,判官袍袖一挥,卷起身后鬼差,化作一道凌厉的黑色幽光,撕裂空间,以最快的速度射向秦广王殿方向!
一场席卷幽冥的风暴,即将在秦广王殿内掀起!
洒下最后一片甘霖,玄真祖师法相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沈砚消失的地方,又望向幽冥方向。
清癯的脸上,悲悯之色更浓,却也多了一丝深沉的思索。
“沈友…燃魂证道,得入幽冥神职…此乃…你的机缘,亦是你的责任。望你…不忘初心,梳理功德,为苍生…再续善缘。” 一丝欣慰与不舍,在祖师心间流淌。
“那身负净秽之能的女娃…与幽冥牵扯如此之深…福兮?祸兮?转轮王…汝收留此女,是惜才…还是…另有所图?” 祖师的眉头微微蹙起。
“凶胎之祸,根在幽冥…阎罗、转轮…秦广…十殿阎罗,各怀心思…这幽冥之水,比老道想象的…更深啊。”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消散在风郑祖师法相不再停留,化作一道清越的青色流光,穿透云层,回归玄真观闭关之地。
临渊城的重建与善后,自有幸存弟子处理。
玄真观与幽冥的因果线,因沈砚与酸杏儿,已被彻底系紧,再难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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