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见得来人,快步上前,笑着将人迎了进来,道:“昨日才回来的,刚歇了一晚上——何公子来得可巧!”
此人自然是那曾经为了一口肉烧麦,气得哇哇大哭,又为了不考试,借事躲回家的国子学学生何七。
他一直嚷着要日日光顾,眼下三个月过去了,两顿都没能吃到。
听得那一个“巧”字,对方显见喜不自禁,连嘴角也翘了起来,道:“那是,必须来得巧!可见我同宋摊主极有缘分哩!”
宋妙先让了座,见他鼻头、额头上都是汗,顺着看出门去,就见外头骄阳似火,晒得日光都要拐弯了似的,便问道:“公子喝点什么?若喝热的,焖个紫苏饮子正当季解暑,若喝冷的,我有才做成的酸梅露,还未来得及试味——这个也可以拿温水来兑,端看公子喜欢。”
“喝冷的!喝冷的!”何七几乎是立刻就叫了起来,“等我老了再喝热的——平素最讨厌夏大晌午吃热的!热我一头一脸!”
又哭丧着脸,道:“近来大热的,烤得我头都要焦了,回得家去,一个两个竟都还要教我夏日养身,什么以热解热!弄一堆大补大热,好好的厨子,好好的厨房,整日被他们逼着做些药膳,我闻着挨着都一身热,一点胃口都没有!”
宋妙忍俊不禁,道:“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胃虽喜冷,肺腑却怕冷,要是体寒体虚,眼下冰寒之物吃多了,日后只怕辛苦。”
又道:“我从前也听人过,夏日正好进补拔寒……”
“姨父我牛一样壮实,祖母也夸我火炉似的,这样热,不给我点冰寒压一压,等不到日后,此时我都要烧成炭啦!”
他到此处,不知想到什么,满怀期待地道:“那酸梅露是酸甜口的罢?”
见得宋妙点头,他喜滋滋道:“我最爱酸甜饮子!”
一时急得不行,当即转头,朝着门外道:“北枝!北枝!别急着栓马了!帮我讨冰!!快快弄些冰回来——你自己也喝一口再回!”
门外立刻传来一声答应。
何七又对宋妙道:“宋娘子,那酸梅饮子弄好之后,先等等我的冰成不成!”
宋妙笑着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往后院。
她一走,何七忽的站起身来,追出外门去,把那刚翻身上马,没跑出两步的北枝又叫住,问道:“你想着哪里去弄冰?多取些,做了饮子,叫宋娘子还能留些自用,这热得太邪门了!”
北枝忙勒马回身道:“少爷放心,的看那沁芳园离得最近,不过两条街,正好今晚大少爷要在里头设宴,园子里一定备足了冰,不准还会有什么稀罕食材。”
“我进去几句好话,就少爷您这一头想要,必定还能从厨房里捎带些什么东西出来——咱们来了这许多趟,没成想今次这样好运,居然能撞得宋娘子回来,我也没来得及为公子提前备礼,正好从园子里那里顺了!”
何七大快,嚷道:“我就晓得你机灵!”
又叮嘱道:“别拿那些个不能久放的——宋娘子昨晚才回,我同她闲坐一会就走,免得撞上饭点,叫她又要亲自下厨动手,不好休息!”
最后道:“热,快去快回!”
北枝忙应了,打马就跑。
一时送走了人,何七才回了屋。
后院里,宋妙没有取酸梅露,不多时,却是提壶出来,给何七倒了一盏,道:“原是给二娘子提前备的——她外出办事去了,这茶水在井里坐了许久,凉沁沁,眼下冰还没来,公子凑合解解渴!”
何七先试着喝了一口,砸吧出味道来,立即咕嘟咕嘟干掉了一整盏,叹道:“好舒服——这是什么茶?虽不轻浮,倒是很沉很透!夏日里正合来喝!”
“是我打滑州带回来的山楂叶茶。”宋妙笑道,“虽是滥生之物,效用却佳,生津止渴很不错。”
又道:“若是喝得惯,我给公子捎一包回去?”
何七立马应了,又问这茶怎么烹煮,把宋妙的记了一遍,又复述一遍,最后笑道:“等我回去学给他们听!”
又问宋妙滑州一行是否顺利,预备什么时候继续出摊。
宋妙一一答了,最后道:“我才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办,想着躲一躲懒,略歇一歇,另琢磨换些新吃食——约莫过个几日吧,暂且还不确定。”
“公子这几日如若得空,若躲得过热,尽可以过来吃个便饭,先前了许多次,都没怎么正经吃上。”
何七旁的不管,听得一个“换”字,一吓,道:“要换哪个,好端赌,做什么要换?”
“我正想着把烧麦给换了。”宋妙道,“三伏,吃大热的肉烧麦到底有些腻,笋也早过了季,没了这一味,那素烧麦总差一点鲜——公子觉得怎样?”
“那糯米饭没事的吧??”
“糯米饭不怕,四季都合吃。”
何七顿时松了口气,琢磨了一会,认真道:“我方才把近来吃过的菜色都想了一回,因时热,确实都没什么胃口,把烧麦换走也好,等苦夏过了,再把这几色都请回来——我寒日里太爱宋娘子做的那羊肉烧麦同笋丁素烧麦!”
又问打算出什么新吃食。
“还在想,实在气太热,只怕有些放一放容易变味,叫人吃坏了肚子就麻烦了。”
譬如素烧麦里那豆腐干子就是夏日极容易放坏的,因是黄豆所制,气一热,露放又不好,放锅里更不好——要是不能一直滚着锅,加盖捂不了两个时辰就会发酸,在干荷叶里焖久了也不好。
“常吃的、好做的、好卖的,食巷里头都有人卖了,只怕我这里新出的未必有原本的讨人喜欢——公子不要太想着才好,免得来日失望。”
何七闻言,立刻狠狠摇头,道:“宋娘子居然也会胡袄!你做的吃食,我还没有吃到过不喜欢的!”
又道:“其实可以做馒头,酸菜肉馒头什么的,我看学中许多人都爱吃!”
宋妙笑道:“已经有人做了,那摊主的羊肉馒头滋味很不赖。”
“以你的手艺,哪怕百十来个人一道做,也比不上!怕什么!”
“大家各有手艺,还是各做各的,和气生财的好。”宋妙笑笑,“只是要多谢何公子偏爱。”
何七愣了愣,复又一笑,道:“正是,是我想左了。”
两人着话,后头却有那梁严捧了时鲜果子同食出来。
宋妙上前去接了,摆在桌上。
何七忙也跟着站起身来,道:“方才还没来得及问——却不晓得这一位……”
“是我早前认识的梁家弟弟,正好在滑州重逢,今次进京欲要入馆习武。”
宋妙几句一提,又向梁严介绍何七。
梁严立刻上前行了一礼。
何七忙把人扶了起来,伸手在腰间一通乱摸,最后解下系着的香囊,递道:“头一回见,也没别的东西,里头只有两个锞子……”
梁严哪里敢接,唬得不行,忙做躲让,又急急看向宋妙。
宋妙是把玩过珠姐儿香囊的,此时再见何七这一枚,就晓得虽然图样尺寸略有不同,绣工俱是上佳,里头又有不知金锞子还是银锞子,价值只有更贵。
梁严这个儿怕欠人情不能还怕得要死,虽然知道何七全是好意,只有送出,并不图收回,但她还是不想叫前者心中负担过重,便笑着上前拦了,道:“公子可别为难他啦,家里大人不在边上,他家教好,不敢收的。”
又道:“严还在寻访武馆、武师父,公子若有合适的,帮他留心一回,告诉我们一个名字,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何七本是诚心要给见面礼,此时听得宋妙这么一,又看那梁严局促模样,就晓得自己行事出了差错。
他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把那香囊收了回去,道:“好吧,只不知道是想要习什么样的武?”
又把自己知道的各大名家,譬如棍棒师父、刀剑师父、拳师、骑射师父等等一众情况介绍了一番。
宋妙跟着梁严围着听了一回,她只当长见识,梁严却向往不已,最后叹气道:“都是大家,只怕我拜不进门下。”
“你看自己喜欢哪一个,我虽不能保你拜进去,引荐一番还是可以的。”何七道。
梁严连忙摆手,正要推拒,宋妙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复才笑道:“还不晓得什么情况,等一阵安顿下来,若有需要,我再带人来找公子。”
又请梁严给何七添茶。
话间,外头一阵马蹄声,却是北枝去而复返。
他兴冲冲在外头问了一声,进得门来,背上一个大篓子,肩上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提个笼子,进门就道:“好叫公子、宋娘子瞧瞧,我抢了什么好东西来!”
先放了那笼子,一着地,里头“咕咕咕咕”就叫了起来,掀开盖头,钻出来一个鸡头。
那鸡头稳当当的,身上羽毛如丝,一冒头,就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精力十足的样子。
宋妙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道:“好精神的乌鸡!”
北枝立刻道:“娘子好见识!才从略阳送来,我叫厨房挑了最凶的一只——我想着,那鸡越凶,跑动越多,肉必定也越好吃!”
着又把那包袱、背篓分别卸了下来。
背篓里是整块方正的冰,外头用草、布、油纸层层裹着,一靠近,一阵寒意就袭面而来——还配有冰锥冰凿。
包袱里的东西却复杂得多,先是厚厚苔藓,一打开,里头一股复杂的味道就往外跑。
那味道应该是香的,但香得太杂太浓,叫人乍闻之下,根本分不清,只觉得头晕。
北枝正要话,闻到味道,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只叫道:“怎的这样多草!”
何七上前分辨一番,道:“像是增香用的,这个像芫荽,好似又不是芫荽。”
北枝很快就反应过来,把那包袱翻过来看了一眼布上的图案,跌足道:“哎呀!因我不好自己上手,叫人给挂在肩上的——竟是拿错了一个!”
又忙向何七认错,道:“原是许多干菌子,听是鄯阐新送来的,有一大篓鲜的,一大篓子干的,我还特地取了些干的,谁成想……是的做事粗心!”
再又问道:“不如我再去一趟,重新取了来?”
何七摇头道:“大哥那里有的,家里必定还有,下回来时再给宋娘子带些就是。”
着又对宋妙道:“我还有事,一会喝了那酸梅露冰饮就先回去啦,改日再来!”
宋妙得这一句提醒,忙转头去看角落漏刻,道:“原就想问——公子是提早下了学,急着回家么?”
又道:“快晌午了,再赶也要吃饭吧?虽热没有胃口,既是上了门,我家可是食肆,实在不愿叫人空着肚子走——何公子想吃什么?我做个快手的,转眼就好!”
何七顿做支吾,想了好一会理由,正要从学中找个由头,就听外头一阵人声,不一会,两人抹着头上、脸上汗走了进来。
——却是程二娘并程子坚。
二人一进门,见得里头如此热闹,俱是一愣。
宋妙见程子坚大晌午的冒着大太阳也要过来,便知道应该有事要,只是何七在,不好先问,先打了个招呼,便道:“程公子最迟几时要回去?”
程子坚看了看漏刻,报了个时间。
宋妙便道:“我这两日热得也没胃口,没怎么吃东西,正要开伙——一道吃个饭再走。”
程子坚转头先看了一眼程二娘,得了她点头,立刻点头如捣蒜。
宋妙此时又去问何七。
见得宋妙本来就要做,何七不免乱想:做一人也是做,做三两人也是做,唉,老不叫我做个体恤人!谁叫我长了一张馋嘴呢!
他叹一口气,道:“我也跟程兄一道走好了!”
又道:“正好有鸡——把那鸡杀了,我前次回乡学了给鸡鸭拔毛,我来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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