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雨总带着股土腥气，顺着吊脚楼的木棱子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张三昊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手里的罗盘指针疯了似的打转，铜制的盘面映出周围密密麻麻的吊脚楼——这些依山而建的木楼像群蛰伏的野兽，在雨幕里只露出黑黢黢的轮廓。
“心脚下。”林晚秋伸手扶了他一把，平板电脑的光照亮楼梯板上的刻痕，“这些不是普通木纹，是‘镇煞符’的变体。”她指尖划过一道弯曲的刻痕，“你看这起笔，和我母亲密卷里记载的‘拦路符’一模一样。”
张三昊蹲下身，指尖在刻痕上摩挲。罗盘的指针突然稳定下来，指向西北方那栋最高的吊脚楼。“有意思，”他挑眉，“整座苗寨的吊脚楼连起来，是个‘七星拱月阵’。”
“可七星阵的阵眼通常在中央，”林晚秋调出卫星地图，“但你的罗盘指向边缘那栋废弃楼。”
“因为有人动了手脚。”沙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穿苗服的老汉抱着酒葫芦，银饰在昏暗里闪着冷光，“三个月前，那楼里住过个外乡人，要拍什么赶尸纪录片，结果把楼里的‘镇棺木’给撬了。”
张三昊心里一凛。苗寨的吊脚楼多依山傍水，楼底的空层既能防潮，又能按照“藏风聚气”的原理聚敛地脉，而“镇棺木”是压阵眼的关键，动了它就等于破了整个寨子的风水。
“去看看。”他起身时，腰间的升授箓玉佩突然发烫。这是通神境修士对邪祟的预警，比任何法器都灵敏。
废弃吊脚楼的木门一推就吱呀作响，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晚秋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十几根手腕粗的竹竿，每根都缠着红线，末端削得尖利，赫然是苗疆“钉魂阵”的阵具。
“不对劲，”张三昊迅速掐诀，指尖燃起淡金色的灵力，“这不是普通的邪术，竹竿上的符文掺了龙虎山‘役鬼诀’的画法。”
林晚秋突然“咦”了一声，蹲在地板上用纸巾擦拭。白色的纸巾很快染上暗红，她将样本对着光看：“是朱砂，但混了别的东西……”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地板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不好！”张三昊拽起她就往门口退，同时甩出三张“镇宅符”，符纸贴在竹竿上瞬间燃起青火，“是‘赶尸’的路数，但被人改成了‘养煞’！”
地板“咔嚓”裂开道缝，一只青灰色的手猛地伸出，指甲泛着乌光。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十只手从地板下钻出，拖着腐烂的躯体往楼上爬，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它们怕光！”林晚秋迅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强光照射下，那些尸煞动作明显迟缓，“是湘西‘三赶三不赶’里的禁忌——赶夜不赶昼！”她突然想起母亲密卷里的记载，急忙喊道：“用糯米混墨斗线！”
张三昊立刻会意。苗疆赶尸本影三赶三不赶”的规矩：赶死不赶生，赶夜不赶昼，赶单不赶双。眼前这些尸煞显然被人破了规矩，强行催动才导致凶性大发。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糯米里，又扯过墙角的墨斗线混合，捏起诀往尸群里撒——
“敕！”
糯米落地的瞬间炸开白雾，尸煞被沾到的地方立刻冒出黑烟，发出凄厉的惨剑但更多的尸煞还在往外涌，地板下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整栋楼都在震颤。
“阵眼在楼下！”张三昊瞥见墙角的竹竿阵正按“艮卦”方位排列，艮为山，主静止，显然是被人篡改过，“晚秋，用AR扫描竹竿的排列！”
林晚秋立刻打开“玑App”的AR功能，手机屏幕上瞬间浮现出虚拟的卦象图。原本应该静止的艮卦，此刻竟在缓慢转动，每转动一格，就有新的尸煞爬出来。“是‘活卦’！有人在操控阵法！”
“把墨斗线给我！”张三昊接过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上面，“帮我定位篡改的节点！”他脚踏禹步，按照林晚秋报出的方位，将墨斗线缠在对应的竹竿上。苗疆的墨斗线本就影定乾坤”的寓意，混合了玄门精血后更显威力，每缠一根竹竿，周围的尸煞动作就迟缓一分。
当最后一根竹竿被缠上时，张三昊猛地拽紧墨斗线——所有竹竿瞬间绷直，形成一个巨大的“困”字。那些爬出来的尸煞突然定住，像被按下暂停键。
“暂时困住了。”他喘着气擦汗，腰间的玉佩依旧发烫，“但真正的麻烦在楼下。”
楼梯通往底层的门被木板封死，缝隙里渗出血色的液体。张三昊一脚踹开木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楼下竟藏着间密室，墙上挂着数十张黄符，每张都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号，正中央摆着口黑棺，棺盖已经裂开，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林晚秋的声音发颤，她指着棺底刻的符号，“和我母亲密卷里记载的‘控尸术’一模一样！而且——”她蹲下身，用手机拍下墙角的一本笔记，“你看这个落款！”
笔记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赵无常”三个字。张三昊翻开内页，里面记载着如何篡改吊脚楼风水阵，如何将普通尸煞炼制成“血煞”，甚至详细记录了从龙虎山偷学“役鬼诀”的过程。
“他在试验新的禁术。”张三昊的脸色沉下来，“用苗寨的风水阵养煞，再用龙虎山的术法操控……”
突然，墙上的黄符同时燃起绿火。密室的阴影里传来低沉的笑声，张三昊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从棺木里飘出，赫然是个穿着苗服的老者虚影。
“你们破了我的阵，却救不了这寨子。”虚影的声音嘶哑，“赵先生了，七星归位之时，就是酆都现世之日……”
“你是谁？”林晚秋厉声问道。
虚影冷笑一声，指着墙上的黄符：“我？我是被这阵法困住的守寨人。你们以为破了竹竿阵就没事了？”他的身影逐渐透明，“这整座寨子的吊脚楼，早就被改成了‘养煞池’，阵眼……在每栋楼的地基里！”
话音刚落，密室突然剧烈摇晃。张三昊冲出楼外，只见整个苗寨的吊脚楼都在冒黑烟，地基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原本静止的尸煞开始挣扎，墨斗线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必须立刻加固所有地基！”林晚秋快速计算着，“用‘土行符’结合苗寨的‘镇石’，或许能暂时稳住！”
张三昊点头，立刻联系萧凡调派支援，同时从背包里掏出一沓黄符：“你负责用AR定位所有地基的薄弱点，我去画符！”他边跑边画，指尖的灵力与朱砂混合，在每张符上都融入“厚德载物”的土行意——这是升授箓后才能掌握的通神境术法，能沟通大地灵气。
当第一百张“土行符”埋入地基时，张三昊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腰间的玉佩裂开细纹，他猛地抬头，只见西北方的空出现一道暗红色的裂缝，隐约能看到座阴森的城池虚影。
“那是……”林晚秋的声音带着恐惧。
“酆都。”张三昊握紧拳头，看着裂缝慢慢消失，“赵无常在加速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苗寨的吊脚楼恢复了平静，只是地基里的“土行符”还在散发微光。守寨饶虚影站在远处，对着他们深深鞠躬，然后消散在晨雾里。
林晚秋将赵无常的笔记拍照存档，突然发现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只眼睛，瞳孔里是北斗七星的图案。“这是什么？”
张三昊凑近一看，瞳孔骤缩。那是龙虎山禁术“眼通”的标志，却被人篡改过，眼角多廖血泪。
“他想打开‘眼’，直接沟通酆都。”张三昊的声音发冷，“我们必须在他集齐七符前，找到最后一块碎片。”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萧凡带着茅山弟子赶来了。张三昊望着苗寨的方向，那里的吊脚楼在晨光里泛着木色的光泽，谁能想到这宁静的表象下，藏着如此凶险的阴谋。
“下一站去哪？”林晚秋收起平板。
“梵净山。”张三昊想起守寨人最后的话，“佛道共生之地，或许藏着破解的线索。”他摸了摸腰间裂开的玉佩，那里的温度还没散去，像个滚烫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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