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的云雾像被揉碎的棉絮，黏在石英砂岩峰林的沟壑里。张三昊蹲在乾坤柱下，指尖抚过岩壁上斑驳的刻痕，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他灵眼中正缓缓流转，化作土家族老人们传唱的《梯玛神歌》里的符文。
“这些不是自然形成的。”林晚秋举着地质扫描仪绕柱三圈，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突然陡峭上扬，“你看这频率——和你升授箓时通神境的灵力波动完全吻合。”
张三昊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不远处的珙桐树叶簌簌作响，明明无风，叶片却齐齐朝一个方向倾斜，像在朝拜某种无形的存在。“别用电子设备，”他低声道，“山精不喜金属的味道。”
话音未落，前方的石缝里突然冒出串荧绿色的光点。那光点在半空聚成个孩童模样，赤着脚踩在空气里，腰间围着用猕猴桃藤蔓编的短裙。“你们是来偷‘回音石’的？”山精的声音像含着露水，每个字都带着回声。
萧凡从背包里摸出包麻辣鱼干，这是他刷手游时的常备零食。“朋友，见过这个吗？”他撕开包装袋，浓郁的鱼腥味立刻驱散了山间的潮湿，“我们是来找饶，一个二十年前在这里封印过邪祟的女道士。”
山精的光点突然剧烈闪烁。它转身跃向悬崖，留下串银铃般的笑声：“跟着‘哭嫁歌’走，别踩倒‘媒人草’哦。”
三人跟着光点钻进密林。林晚秋注意到沿途的树干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既像东巴文又带着道教符文的影子。“这些是……”她刚掏出手机想拍照，就被张三昊拦住。
“土家族的‘问路符’，”他指着符号下方的三枚石子，“三横是让我们走左边，要是竖起来就得绕道了。”他弯腰扶正块被游客踢歪的石头，“山精记仇，你敬它一尺，它才肯指路。”
萧凡突然“哎哟”一声。他踩断了株开着紫色花的野草，脚踝瞬间缠上圈青藤。“这啥玩意儿！”他挥剑想砍，却被张三昊按住剑柄。
“媒人草，”张三昊蹲下身念念有词，指尖在青藤上画了个“解”字，“是山精的红线，踩断了就得帮它做件事。”
青藤果然松开了。山精从树后探出头，手里捧着块布满孔洞的石头：“帮我把‘回音石’里的哭声赶跑，我就告诉你们想知道的。”
石头刚碰到张三昊的掌心，就传出阵凄厉的哭嚎。林晚秋的平板电脑突然自动亮起，屏幕上的声波图谱与她母亲遗留的密卷第7页完全重合——那是祝由科里专门记录产难亡魂的章节。
“是产妇的冤魂。”林晚秋迅速调出密卷扫描件，“民国三十年，这里有个接生婆被诬陷偷婴儿，吊死在这棵树上。”她指着符号最密集的古木，“密卷‘以歌破煞’，土家族的哭嫁歌正好能对冲这种怨气。”
萧凡突然掏出个蓝牙音箱：“早有准备！”他点开手机里下载的《哭嫁歌》，沙哑的女声在山谷里回荡。奇妙的是，回音石里的哭声真的渐渐平息了。
山精把石头往地上一磕，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块月牙形的玉佩。“这个是二十年前那个女道士留下的，”它歪着头回忆，“她用红线把好多‘坏东西’捆在这石头里，还要是有人能听懂石头话，就把这个交给她女儿。”
玉佩上刻着只衔着仙草的兔子——那是林晚秋属兔，她母亲总她是月宫玉兔下凡。林晚秋的指尖刚触碰到玉佩，就感到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密卷里那些始终无法破译的符号，此刻竟在脑海里自动拼成了句子：“无常索命，非关怨怼，皆因酆都裂隙……”
“她还了什么？”张三昊追问。山精突然惊恐地指向空，原本晴朗的午后竟飘起黑色的雪花。“‘穿黑袍的’来了！”它化作光点钻进石缝，“记住，锁魂的不是石头，是人心！”
黑色雪花落在地上，瞬间化作群身披黑袍的傀儡。为首的傀儡揭开兜帽，露出张被符咒覆盖的脸——正是幽冥阁十殿阎罗中的“宋帝王”。“张三昊，”傀儡的喉咙里发出齿轮转动般的声响，“赵阁主请你去趟酆都。”
萧凡挥剑斩碎个扑来的傀儡，却发现断口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绿色的蛊虫。“我靠，是活蛊！”他迅速捏了个剑诀，剑身上燃起符火，“你们带玉佩先走，我殿后！”
张三昊拉着林晚秋往悬崖方向退。他注意到那些傀儡在靠近回音石时动作会变慢，立刻掏出朱砂笔在岩壁上画阵：“晚秋，念密卷里带‘山’字的句子！”
林晚秋立刻翻到对应章节，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念道：“山为骨，石为肤，草木为毛发……”随着她的吟诵，周围的峰林突然发出嗡鸣，无数光点从石缝里涌出，在半空组成道光墙。
宋帝王的傀儡群撞在光墙上，瞬间被分解成漫飞灰。张三昊趁机拉着林晚秋跃下悬崖——下面是片茂密的珙桐林，那些展开的白色苞片像无数只手掌，稳稳地托住了他们。
“玉佩上的兔子，”林晚秋躺在铺满落叶的地上，终于忍不住落泪，“我时候掉了颗门牙，我妈就用红绳给我串了颗兔子形状的玉牙。”
张三昊递给她张干净的符纸当手帕：“你母亲的密卷，现在能看懂多少？”
“大部分还是模糊的，”林晚秋擦干眼泪，眼神却亮了起来，“但我确定，她不是单纯在封印赵无常的妻子，更像是在修补什么……就像给漏气的气球打补丁。”
远处传来萧凡的呼喊。他正踩着剑在树梢滑行，手里还举着个被符火包裹的傀儡头：“找到个活的！这玩意儿脑子里有芯片！”
张三昊望着边渐渐散去的黑雾，突然想起山精的话。他摸出那块回音石，果然在孔洞里发现了缕缠绕的红线——不是普通的线，而是用头发编的。
“人心是锁，”他低声道，“那钥匙是什么？”
林晚秋的平板电脑突然弹出条萧凡发来的消息，是从傀儡芯片里提取的加密文件。破译后只有张图片：赵无常站在面刻满符咒的石壁前，石壁中央的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七枚玑符。
“是七符，”林晚秋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母亲在密卷里画过这个凹槽，旁边写着‘开则万劫不复’。”
珙桐树的叶片突然沙沙作响，像是在重复山精的警告。张三昊握紧那块还带着余温的玉佩，知道他们离真相又近了步，但这真相背后，恐怕藏着比幽冥阁更可怕的秘密。
夕阳穿过叶隙落在林晚秋的密卷上，那些古老的符号在光线下微微发亮，仿佛有了生命。张三昊突然注意到，密卷的边缘处有行极淡的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吾女晚秋亲启——信则有，不信则无，皆在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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