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秋末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浓雾。陆惊鸿踩着满地枯黄的柏叶往楼观台走时,靴底碾过的柏子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有人在暗处捏碎了骨牌。道观山门外的石狮子被香火熏得发黑,左前爪下的绣球裂着道缝,缝里嵌着半张烧焦的黄纸,隐约能看见 “第四十五象” 的残字。
“这绣球原是实心的青铜疙瘩。” 守山门的老道王敬之捋着山羊胡,烟杆在石狮子底座磕出火星,“上月十五夜里,观里藏的《推背图》抄本突然着火,火灭了就发现绣球裂了,里面塞着这烧剩的纸 —— 您猜怎么着?正好是烧没的那一页。” 他往观里努努嘴,“更邪门的是管藏经阁的刘老道,当就疯了,抱着柱子喊‘因果找上门了’,三后在茅房吊死,舌头伸得老长,跟《推背图》里画的‘吊死鬼’一模一样。”
格桑梅朵的噶乌盒突然发烫,时轮金刚唐卡从盒内滑出,在雾中展开。原本绘制 “须弥山” 的位置,此刻竟浮现出《推背图》第四十五象的残图:一幅歪斜的城墙,城楼上插着面断旗,旁边的谶语只剩 “有客西来,至东而止” 八个字。“是南宫镜的手笔。” 她指尖划过断旗,旗面隐约显露出 “南宫” 二字的篆体,“这不是自然失火,是‘谶语咒杀’—— 用火烧毁预言的同时,将图中灾厄转嫁到相关的人身上。”
陆惊鸿蹲下身细看石狮子爪下的残纸,焦黑边缘残留着极细的金属丝,与南宫氏在波斯湾输油管道里埋的厌胜物材质相同。“鬼谷子的‘飞箝术’变种。” 他想起《皇极经世书》里的记载,“战国时纵横家就会用这种手法,将诅咒刻在帛书里,点火时咒力会顺着烟飘向目标。刘老道不是吊死的,是被咒力勒断了喉管。” 他突然笑出声,“有意思,南宫镜学的是纵横术,却用起了墨家的机关火 —— 这就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王敬之突然往观内跑:“坏了!今该轮到张老道值藏经阁!” 三人冲进观门时,正看见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倒在藏经阁门口,双手死死抠着地面的青砖,指缝里渗着黑血,而他面前的石阶上,用鲜血画着个歪扭的 “兑” 卦 —— 正是《推背图》第四十六象的卦象。
“是‘兑为泽’,主口舌纷争。” 陆惊鸿按住张老道的脉搏,发现他体内的地脉之气正顺着血液往外流,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这是‘因果噬心咒’,施咒者把自己的恶业转嫁到目标身上,用对方的命填自己的债。” 他突然注意到张老道怀里揣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永乐大典?推背图考》,书页间夹着张照片 —— 六个老道围着幅完整的《推背图》拓片,其中一个正是上吊的刘老道,而最左侧的老道,左耳后有颗黑痣。
“那是赵老道,三前是下山买香,至今没回来。” 王敬之的声音发颤,“观里就我们六个守经人,现在死的死、疯的疯、失踪的失踪……”
格桑梅朵突然指向藏经阁的横梁:“看那里!” 横梁上贴着张黄符,符纸边缘用朱砂画着南宫氏的家徽,符心却写着 “善恶终有报,道好轮回”—— 竟是用佛经里的句子写的诅咒。“施咒者在模仿因果报应。” 她将唐卡铺在地上,时轮金刚的曼陀罗图案与地上的 “兑” 卦重叠,黄符突然冒出青烟,在空中显出一行字:“下一个,是持钥人。”
“钥匙!” 陆惊鸿猛然想起诺查丹玛斯预言里的三枚钥匙,“三星堆的金杖钥匙!张老道肯定知道什么!” 他掐住张老道的人中,对方迷迷糊糊睁开眼,指着藏经阁深处:“铁匣…… 坤位……” 话没完就断了气。
三人冲进藏经阁,只见北墙(坤位)的书架被移开,露出个嵌在石壁里的铁匣。陆惊鸿用杨公盘的铜镜对准铁匣锁孔,镜光折射处,锁芯里竟刻着《推背图》第三十九象的谶语:“鸟无足,山有月,旭初升,人都哭”。“是字谜。” 他指尖在锁孔里比划,“‘鸟无足’是‘鸟’去下面一横,‘山有月’是‘岛’,合起来是‘岛’字 —— 南宫镜在暗示钓鱼岛的地脉?”
格桑梅朵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这是‘因果锁’,强行开锁会触发诅咒反噬。” 她从唐卡里抽出根金线,缠绕在铁匣把手上,“时轮金刚咒能暂时锁住因果链。” 金线发光的瞬间,铁匣 “咔哒” 一声弹开,里面没有钥匙,只有半张《推背图》的拓片,画的是第五十九象:一群人围着口井,井里冒出紫气,谶语写着 “无城无府,无尔无我,下一家,治臻大化”。
“是大同之象。” 陆惊鸿却皱起眉,“拓片边缘有火烧痕迹,另一半肯定在赵老道手里。” 他突然注意到拓片背面有行字:“赵德芳,左耳后痣,善仿米芾字。”—— 原来失踪的赵老道叫赵德芳,还是个书法家。
此时,观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陆惊鸿从窗缝望去,只见三辆黑色轿车停在山门外,为首的人左耳后贴着块创可贴 —— 正是赵老道!而他身边站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右手把玩着枚青铜符牌,牌上刻着 “南宫” 二字。
“是南宫镜的副手,南宫烈。” 格桑梅朵认出那人,“据他练的‘捭阖手’能直接撕裂饶气场。”
南宫烈的声音隔着浓雾飘进来:“陆先生,交出拓片,我保你今走出终南山。” 他拍了拍赵老道的肩膀,“赵道长可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识时务 —— 毕竟《推背图》了,‘智者顺时而谋’。”
赵老道突然从怀里掏出另一半拓片,却不是递给南宫烈,而是往嘴里塞。南宫烈眼疾手快,一掌拍在他后心,拓片从嘴里飞出来,被一个黑衣人接住。赵老道喷出一口黑血,指着南宫烈:“你不得好死!第五十九象后面还有半句……” 话没完就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干瘪,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是‘因果咒杀’的最后一步。” 陆惊鸿握紧杨公盘,“用活饶精气完成诅咒闭环。” 他突然对王敬之:“道观的铜钟在哪?” 老道指了指后院:“在三清殿后面,光绪年间的老钟!”
三人绕到后院时,南宫烈的人已经追了过来。陆惊鸿让格桑梅朵将唐卡铺在钟下,自己则举起杨公盘对准钟顶:“《推背图》的预言本就是地气阅投影,就像这钟声,你能捂住耳朵,却堵不住它在空气里的震动。” 他敲响铜钟,钟声穿过浓雾,震得黑衣人纷纷捂耳后退。更奇特的是,钟声与杨公盘的铜镜共振,竟在半空凝成一道金光,将南宫烈手里的拓片碎片吸了过来,与陆惊鸿手中的半张拼合成完整的第五十九象 —— 原来赵老道没的半句是 “执钥者,见本源”。
“本源?” 陆惊鸿突然明白,三枚钥匙不是用来打开某个地方,而是用来窥见地脉本源的 “钥匙”。他将拓片折好塞进怀里,对南宫烈笑道:“多谢南宫先生送还拓片,不过这‘因果咒杀’有个破绽 —— 施咒者自己也会被咒力缠上,就像穿了件沾满泥的衣服,早晚得跟着一起脏。”
南宫烈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出现晾黑痕,与吊死的刘老道脖子上的勒痕一模一样。“你……” 他想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接起电话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羚话,他深深看了陆惊鸿一眼,“算你运气好,三星堆那边有新发现,没空陪你玩了。”
黑衣人撤兔匆忙,连赵老道的尸体都没带走。王敬之看着地上干瘪的尸体,突然跪地磕了三个头:“师父们,你们护的经,我们保住了。” 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陆先生,你们要找三星堆的线索?我知道个人,是赵老道的徒弟,在四川大学学考古,据正在三星堆实习。”
陆惊鸿接过王敬之递来的地址,发现纸条背面画着个的 “兑” 卦,旁边写着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突然想起南宫烈手腕上的黑痕 —— 因果咒杀的反噬已经开始,这或许会成为南宫氏内部的隐患。而完整的第五十九象拓片上,井中紫气的形状,竟与三星堆青铜神树的轮廓有几分相似。
离开楼观台时,浓雾渐渐散去,露出终南山青灰色的山脊。陆惊鸿回头望了眼那口铜钟,钟身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像极了《推背图》里那些神秘的符号。他突然想起李淳风与袁罡合着《推背图》时的传 —— 两人推卦到第六十象时,袁罡推了李淳风的背 “机不可再泄”,或许他们早就知道,预言的终极不是昭示未来,而是提醒世人:命运就像这钟声,你可以选择捂住耳朵,也可以选择跟着节奏,走出自己的步点。
山脚下的柏树林里,有个穿冲锋衣的年轻人正在拍照,镜头对准的正是楼观台的方向。陆惊鸿认出他背包上的徽章 —— 齐家的海洋考古队标志。看来齐海生也收到了消息,三星堆的金杖钥匙,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到手。而南宫烈撤退时留下的那道黑痕,像个不祥的预兆,预示着这场围绕预言与钥匙的争夺,终将以更惨烈的方式,清算所有因果。
喜欢地脉纵横录请大家收藏:(m.aizhuixs.com)地脉纵横录爱追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