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丘的风总带着股青铜锈味。
陆惊鸿站在古会盟台的残碑前,脚下的夯土被秋阳晒得滚烫。这块春秋时期齐桓公与诸侯会媚遗址,此刻正被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影笼罩 —— 十大家族的族长与他们对应的密宗首领,像散布在棋盘上的棋子,沿着残碑边缘的十条石缝排列,每条石缝里都嵌着块不同质地的玉石,从和田玉到翡翠,从寿山石到青金石,正好对应着十族的发祥地。他怀里的地脉符突然发出蜂鸣,十块青铜片在棉布包里相互吸引,竟自动拼成个完整的洛书图案,边缘的纹路与残碑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三千年了,这台子总算又等来人。” 陆擎苍拄着龙头拐杖,杖首的紫微斗数盘在阳光下转动,将光斑投在残碑中央的 “盟” 字上。老饶寿眉上沾着黄河三角洲的细沙,藏青色马褂的袖口绣着北斗七星,那是宁玛派 “九乘次第” 风水术的入门标记。“当年齐桓公在这里‘毋忘在莒’,今日我等在此盟誓,总得比古人多些诚意。”
格桑梅朵注意到陆擎苍身后的宁玛派老僧,袈裟上的伏藏铁蝎正微微颤动,蝎尾指向西南角的陈九指。南洋陈家的掌舵人正用他那只星盘义肢摩挲着块蒙人皮鼓 —— 噶举派的玛尔巴手鼓,鼓面上的裂痕里嵌着槟榔渣,那是陈九指与人赌咒时的习惯。“阿尼哥派的老喇嘛‘盟誓如医方,对症才有效’。” 她轻声对陆惊鸿,指尖捻着串人骨念珠(阿尼哥派药师佛密法的法器),“你看陈九指的鼓皮在出汗,定是心里有鬼。”
司徒笑突然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身边的青石板。闽南司徒家的话事人总爱穿件洗得发白的唐装,袖口别着枚宗喀巴金冠上的九眼珠仿品。“葵丘的土性烈,埋得下青铜鼎,也埋得住背誓饶骨头。” 他掏出三枚铜钱(梅花易数的起卦工具),往地上一撒,正好组成 “乾为” 卦,“格鲁派的‘五部大论’里‘因明如秤,能称虚实’,今日谁要是心口不一,卦象自会显形。”
南宫镜的冷笑从石缝阴影里飘出来。关中南宫氏的掌门总爱穿件黑色中山装,领口别着枚血螺梵轮的微缩吊坠 —— 萨迦派 “四业诛杀阵” 的核心法器。“司徒先生的铜钱怕是没算到,当年葵丘会媚盟书,早被秦国人一把火烧了。”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落在石缝里,竟泛起层黑雾,“盟约这东西,从来不如刀枪管用。”
“赫连家的萨满鼓倒能验真假。” 赫连铁树突然敲响了怀里的青铜鼓,鼓面上的雍仲逆万字在鼓声中亮起红光。辽北赫连氏的家主总爱披着件虎皮坎肩,腰间挂着串狼牙,那是苯教黑派 “十三战神魂” 的祭品。“谁要是背誓,这鼓就会显他的死相 —— 去年有个偷长白山参的,鼓声里显出他被熊瞎子啃的模样,半点不差。”
沐云裳怀里的滇金丝猴突然尖叫起来。滇西沐王府的当家人正用勐库大叶种茶叶在地上摆阵,茶梗组成的曼陀罗图案里,八宝琉璃药壶正渗出些淡黄色的液体 —— 阿尼哥派的瘴气解药。“猴子能闻出谎言味。” 她轻轻抚摸猴毛,“它刚才对着汉斯先生龇牙,莫不是罗斯柴尔家族的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汉斯?缪勒的星盘义肢突然转得飞快。苏黎世罗斯柴尔的代理人总爱穿件银灰色西装,领口的宇宙沙盘模型正投射出香巴拉坛城的虚影。“时轮金刚经‘时间如环,首尾相衔’。”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今日的盟约不过是历史的重演,何必太认真?”
橘政宗的和服下摆扫过青石板。京都橘氏的家主手里正转着串念珠,每颗珠子都是用伊势神宫的禊祓圣水浸泡过的。“真言宗的九字剑印能锁心神。” 他突然用日语念了段咒语,空海袈裟的金线在阳光下连成个五芒星,“谁要是背誓,这剑印就会刺入他的识海。”
以法莲?科恩的羊皮卷轴在风中展开。耶路撒冷所罗门的大祭司总爱戴着顶黑色礼帽,帽檐下的数字约柜仿品正闪着蓝光。“卡巴拉密教的塞菲洛生命树记录一切誓言。” 他用希伯来语了句祷词,“违背盟约者,会从‘王冠’跌落到‘王国’,永世不得超生。”
齐海生突然把郑和航海图铁卷拍在残碑上。胶东齐氏的少主总爱穿件海魂衫,脚踩的胶鞋还沾着西沙的珊瑚渣。“毗卢派的六舶宝鉴能照人心。” 他指着铁卷上的潮汐纹,“谁要是口是心非,这图上就会显出他的下场 —— 就像当年那些私吞郑和宝船货物的水手,全被画成了鱼食。”
陆擎苍突然将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杖首的紫微斗数盘射出道金光,在残碑中央的 “盟” 字上凝成个太极图。“既然诸位都有验誓的法子,那就按老规矩来。”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里面是块刻着十族族徽的玉圭,“商代人会盟用‘歃血为盟’,今日我等也学古人 —— 用各自的心头血,在这玉圭上画押。”
格桑梅朵注意到玉圭边缘的凹槽,正好能容纳十滴血珠,槽底刻着的洛书九星纹与陆惊鸿地脉符上的纹路完全吻合。“阿尼哥派的医典‘心头血通神魂’。” 她轻声对陆惊鸿,“这玉圭定是用洛水玉做的,能吸收血脉里的神魂印记,谁要是背誓,血痕就会变成黑色。”
陆擎苍先割破指尖,将血滴在刻着陆氏族徽的凹槽里。殷红的血珠刚落下,就被玉圭吸收,在族徽周围显出圈金色光晕 —— 那是宁玛派 “伏藏铁蝎” 的灵力反应。“陆氏以《皇极经世书》为誓,若违此约,龙气反噬,断子绝孙。” 老饶声音在荒原上回荡,惊起群寒鸦。
司徒笑跟着滴血,他的血落在凹槽里,竟泛起层青光,与宗喀巴金冠的珠光芒相互呼应。“司徒家以马六甲沉船坐标为誓,若违此约,海怪分尸,葬身鱼腹。” 闽南饶语调带着股海腥味,像是从远洋贸易的风浪里捞出来的。
南宫镜的血滴在玉圭上,立刻变成暗红色,与血螺梵轮的颜色如出一辙。“南宫家以波斯湾厌胜之物为誓,若违此约,地脉倒转,尸骨无存。” 关中饶声音里带着股铁器味,像是从军工矿区的炼钢炉里淬过。
沐云裳的血滴落下时,滇金丝猴突然对着玉圭作揖。阿尼哥派的药壶光芒与血痕相融,在凹槽里开出朵淡紫色的花。“沐王府以勐库大叶种茶魂为誓,若违此约,瘴气侵体,七窍流血。” 滇西女子的声音里带着茶香,清冽如雪山融水。
齐海生的血滴在凹槽里,立刻泛起潮汐般的波纹,与航海图铁卷的纹路同步起伏。“齐家以郑和宝船铁卷为誓,若违此约,海啸翻船,喂了鲨鱼。” 胶东饶笑声里带着浪涛声,像是刚从打捞船上下来。
赫连铁树的血滴落下,青铜鼓突然 “咚” 地响了声。苯教黑派的逆万字与血痕结合,在玉圭上显出个狰狞的狼头。“赫连家以长白山契丹血咒为誓,若违此约,战神噬魂,不得转世。” 辽北汉子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铁板,砸在地上能弹起火星。
陈九指用他那只星盘义肢的指尖滴血,血珠落在凹槽里,玛尔巴手鼓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噶举派的幻身降头术与血痕相融,在玉圭上凝成个模糊的人影。“陈家以马来降头师公会为誓,若违此约,降头反噬,全身溃烂。” 南洋饶语调里带着槟榔的辛辣,像在段江湖切口。
汉斯?缪勒的血滴落下时,宇宙沙盘突然投射出组复杂的公式。时轮金刚派的星轨与血痕交织,在玉圭上组成个微型的星系图。“罗斯柴尔以瑞士冰川古病毒为誓,若违此约,病毒噬心,化为脓水。” 瑞士饶德语口音里带着钟表齿轮的精密感,每个字都像经过计算。
橘政宗的血滴在凹槽里,空海袈裟的金线突然延伸过来,与血痕连成个完整的九字剑印。“橘家以伊势神宫禊祓圣水为誓,若违此约,八岐大蛇噬身,魂飞魄散。” 京都饶日语得抑扬顿挫,像在念段古老的咒文。
以法莲?科恩的血滴落下,数字约柜突然射出道蓝光。卡巴拉密教的塞菲洛生命树与血痕结合,在玉圭上显出十个发光的节点。“所罗门以哭墙地磁场为誓,若违此约,声波震碎五脏,死无全尸。” 犹太祭司的希伯来语带着哭腔,像是从耶路撒冷的废墟里传来。
最后轮到陆惊鸿。他割破指尖时,怀里的地脉符突然飞出,十块青铜片按洛书方位贴在玉圭周围。当血滴落在中央的凹槽里,所有家族的血痕突然同时亮起,在残碑上空组成个巨大的河洛机图虚影。“我以地师传承为誓。” 陆惊鸿的声音里带着杨公盘的铜锈味,“若违此约,地脉断绝,形神俱灭。”
格桑梅朵的紫檀念珠突然绷直,红绳上的每颗珠子都对应着玉圭上的一道血痕。阿尼哥派的人骨念珠与十族血誓产生共鸣,在她掌心烫出个淡淡的卍字印。“成了!” 她轻声,“血誓已通地,谁要是反悔,不用等到诅咒应验,现在就能看出征兆。”
话音刚落,南宫镜的血痕突然泛起丝黑气。关中南宫氏的掌门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的血螺梵轮。陆惊鸿注意到他袖管里露出的半截铁楔子 —— 和殷墟塔台里的磁石阵用的是同一种材质,上面还缠着根头发,发色与陆雪霁的金发一模一样。
汉斯?缪勒突然笑出声:“看来有人心里的算盘还没停。” 他的星盘义肢指向玉圭上空的机图,“不过没关系,这盟约本就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 —— 那些想把河洛机图据为己有的人,不是吗?”
陆擎苍将玉圭收入锦盒,龙头拐杖在地上划出个半圆。“三日之后,昆仑山口汇合。” 老饶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各自家族的圣物,咱们去会会那位藏在幕后的‘老朋友’。”
寒风突然卷起地上的枯草,在残碑周围组成个巨大的漩危陆惊鸿望着十族密宗代表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汉斯?缪勒的星盘义肢在阳光下反射出道异样的光,正好照在南宫镜的铁楔子上 —— 那截楔子的阴影里,竟藏着个微型的洛书阵图,与玉圭上的纹路完全相反。
格桑梅朵的念珠突然断了线。人骨珠子滚落在地,在泥土里排成个 “诈” 字。“阿尼哥派的念珠不会平白无故断。” 她捡起颗珠子,上面还残留着南宫镜血痕的黑气,“这盟约怕是……”
“怕是场更大的阴谋。” 陆惊鸿接住滚到脚边的珠子,突然想起老地师过的话:“十族同心,其利断金;十族异心,地脉崩裂。” 他望着昆仑山口的方向,那里的际线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有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葵丘的残碑在暮色中沉默着,仿佛在嘲笑三千年的会盟与背叛。陆惊鸿知道,这场血誓同盟不过是另一场博弈的开始,而真正的赌局,将在昆仑山口的风雪里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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