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趴在炕桌上。
陈和平正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手里拿着湿毛巾。
“做噩梦了？”陈和平把毛巾递给他，“擦擦脸，一脑门子汗。”
林川接过毛巾的手还在发抖。
他望着眼前关切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真实又无比虚幻。
“我……”他的嗓子哑得厉害，“梦见……”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也不敢。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害怕。
如果有一真的回去了，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这一的，净做梦了？”陈和平哭笑不得。
他转身从炕柜拿出一个粗瓷碗：“喝点热粥，醒醒酒。”
热腾腾的玉米粥冒着白气。
林川捧着碗，感受着温度一点点从指尖传到心里。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就要开始了。
“廖书记呢？”林川揉了揉脑袋。
“他去省城了……”陈和平道。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背过身去假装咳嗽。
林川一愣：“去省城干啥？”
陈和平怔了怔，刚才习惯性地了实话，有点难办。
“去，去，去……”他急得直挠头，突然提高嗓门，“我哪知道！”
“和平哥，你这是咋了？”
林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林川啊……”
陈和平转过身，双手叉腰，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盯了一会儿，也不话，把林川看得有些发毛。
“到底咋了啊？”林川皱起眉头。
“你……”
陈和平犹豫了半，还是对林川的关切占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箭步蹿到窗前，鬼鬼祟祟地往外张望了一圈，又蹿回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你上山打猎，有没有惹到不该惹的东西？”
“啥意思啊？”林川更糊涂了，“什么叫不该惹的东西？”
“就是……”陈和平做了个夸张的噤声手势，蹑手蹑脚地凑到他耳边：“就是黄大仙之类的？”
林川手里的粥碗差点摔在地上：“啥？”他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和平，“和平哥，你咋还信这个？”
“不是我要信！”陈和平急得直跺脚，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你昨晚的那些话，还有刚才做梦那个样子……”
他比划着，“又喊姥姥又喊灸，跟中邪了似的！”
林川心里“咯噔”一下。
他放下粥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昨晚……啥话了？”
“你啥都不记得了？”陈和平瞪圆了眼睛。
林川装模作样地摇摇头。
“哎呀你的太多，我记不得了……”
陈和平昨晚喝的也不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比如？”
陈和平越这样，林川心里越有些紧张。
“比如……”
陈和平挠着后脑勺，突然一拍脑门，
“我就这么问你吧……屁……你屁……能嘎哈来着？”
“啥？”林川差点从炕上滚下来，“屁？我屁？”
“对！绝对过！”
陈和平坚决地点点头，伸出手指，“你屁……什么点灯做饭……”
“啊？？？”
“我就问你，”陈和平突然一个猛子扎过来，鼻尖都快贴到林川脸上了，“屁能不能点灯做饭？”
林川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地摇摇头：“不……不能吧？”
“你看，我就你胡话吧？”
陈和平摇摇头，在地上来回踱步，“不行，不行，不协…”
林川看着他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要干啥。
陈和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事儿得保密！”
“啥事儿保密？”
林川被他这一连串操作整得晕头转向。
“跳大神！”
陈和平咬牙切齿地道，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咱俩都得挨批斗！”
陈和平像阵风似的冲出门去，直奔村东头的老吴头家。
远远就看见吴大娘正坐在院子里搓麻绳。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
“吴大娘！出大事了！”陈和平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吴大娘头也不抬：“陈队长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一惊一乍的。”
陈和平直接蹲到吴大娘跟前，压低声音：“林川中邪了！”
“啥？”吴大娘手里的麻绳“啪”地断了，“你可别胡！”
“千真万确！”陈和平一拍大腿，“昨晚他了一宿胡话，你帮他看看？”
吴大娘哭丧着脸：“这可使不得啊！现在破四旧呢，让人看见还得了？”
陈和平着急起来：“你要是不看，我就扣你们家三个月的工分！”
“哎你咋还扣……”吴大娘嗓子尖叫一声。
陈和平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下气地求饶。
“我错了，吴大娘！”
他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您看，上好的关东烟叶，专门给您带的。”
吴大娘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板起脸：“陈队长，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陈和平见状，立刻换上一副愁眉苦脸：“大娘啊，林川可是咱村的宝贝疙瘩。你忍心不救他？老吴叔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咱不得感谢……”
“感谢党，感谢毛主席！”吴大娘坚定地道。
“对对对！”陈和平点点头，“感谢党，感谢毛主席……去年今年咱们又是杀猪又是割肉的，那可离不开林川啊，老吴叔没少往家带吧？”
“可这……”吴大娘明显动摇了。
“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陈和平趁热打铁，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布包，“您看，还有红糖，足足半斤呢！”
吴大娘咽了咽口水：“这，这不是糖的事……”
“一斤！”陈和平咬牙切齿，“还想要啥，你！”
吴大娘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压低声音：“上个月我给人看宅基地的事……”
陈和平立刻会意：“您放心，这事知地知！绝不追究！”
吴大娘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得准备些东西。”
“您！”
“首先得要一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
“这好办，我去咱队里的鸡窝抓！”
“还有新蒸的白面馒头三个……”
“我让食堂现蒸！”
“再要一块红布，要全新的……”
“必须得新的？”
“嗯呐。”
陈和平一咬牙：“行，我让人去供销社扯！”
吴大娘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个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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