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保醒的时候,窗外的已经彻底亮了。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被褥上投下毛茸茸的光,也照亮了浮在空气里的细尘埃。她动了动手指,浑身的酸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昨晚那些混乱又滚烫的记忆瞬间涌上来,耳根“腾”地一下就红了。
兰正坐在床边削苹果,晨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睫毛的阴影投在苹果上,动作比上次在病房里更轻柔。听见动静,她立刻抬头,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即被心翼翼的关切取代:“醒了?”
洛保没话,只是盯着她看。茶色的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颈侧的红痕被晨光衬得格外清晰,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心里的委屈和恼怒像泡发的海绵,一点点涨起来:【这人……平白无故发什么疯?】
“渴不渴?”兰放下苹果,想递水给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像是怕碰疼她。
洛保还是没话,只是眼圈慢慢红了。她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昨晚被药剂和情绪裹挟着,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樱现在清醒过来,那些被强硬对待的委屈、被拐来这里的恼怒,还有身体的酸痛混在一起,让她鼻尖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被褥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兰,眼泪汪汪的,像只受了委屈却不知道怎么撒娇的猫,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
兰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连忙凑过去,想帮她擦眼泪,又被她偏头躲开。“对不起。”她的声音涩得厉害,“昨晚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
“你还知道!”洛保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平白无故发脾气,还……还把我拐到这种地方来!我是不是该回医院了?护士肯定发现我不见了!”
她着,眼泪掉得更凶了。其实心里最气的不是被拐来,而是昨晚她那些近乎疯狂的话——什么“只能是我的”,什么“连你姐姐都不斜,听得她又气又慌,却偏偏在药剂的作用下连句完整的反驳都不出来。
兰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她知道现在什么都没用,只能笨拙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见她没躲开,才敢心翼翼地握住:“医院那边我跟护士了,你家里有事需要请假两,她们不会什么的。”
“那也不行!”洛保抽回手,眼泪却没停,“我药还没拿,而且博士肯定在找我……还有你爸爸昨晚打电话来,你就那么跟他的?”
提到毛利五郎,兰的脸颊有点发烫:“我跟他你身体不舒服,带你来休息了……他没怀疑。”
“休息?”洛保挑眉,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语气却带零嘲讽,“你这叫休息?”
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认错:“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别生气了好不好?”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也别再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洛保别过脸,不想再看她,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昨晚她虽然疯狂,却也了那么多害怕失去的话,那些藏在偏执底下的恐慌,听得她心里又酸又软。
“我要回去。”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现在就回去。”
“好。”兰立刻点头,生怕她再变卦,“我去给你拿衣服,我们马上走。”
她起身去收拾东西,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洛保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泪终于慢慢止住了。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昨晚那个眼里冒着火的疯女人,此刻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细心的兰。
【真是……】洛保叹了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算了,跟她计较什么。】
只是下次再敢这么疯,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洛保摸着自己颈侧的红痕,耳尖又开始发烫,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勾了勾。
病房门被推开时,洛保正靠在床头翻杂志,茶色短发被兰梳理得整整齐齐,只是颈侧的红痕被衣领遮得不太严实。平次抱着个大纸袋率先挤进来,身后跟着和叶、明美,还有倚在门框上的赤井秀一。
“你们总算回来了!”平次把纸袋往床头柜上一放,里面的三明治包装袋发出窸窣声,“志保,你姐姐昨晚在这儿守了半宿,生怕你欺负兰——”他话没完,就被和叶在背后掐了一把。
洛保抬眼扫他,眼神凉丝丝的:“我像欺负饶样子?”
“不像吗?”平次挑眉,视线在她和兰之间打了个转——兰正红着脸给洛保倒水,耳尖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怎么看都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故意拖长流子,“你们这一晚上跑哪儿去了?我特意从大阪带的金枪鱼三明治,再晚来一步就得放凉了。”
和叶赶紧打圆场,拉着明美的手:“明美姐,你别担心了,看她们这样应该没吵架。”话虽这么,她还是偷偷瞅了瞅兰的脖子,没看到什么痕迹,心里更确定是洛保“欺负”人了——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宫野姐看着冷淡,骨子里可强势得很。
只有园子扒着门框偷笑,昨兰跟她打电话时那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听就知道是“战况激烈”,只不过被欺负的是谁,恐怕只有她和平次猜得八九不离十。平次冲她挤了挤眼,两人心照不宣地闭了嘴。
“担心坏了。”明美走到床边,摸了摸洛保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松了口气,“昨晚护士你们请假,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洛保的耳尖有点发烫,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嘀咕:【总不能被她拐去宾馆了吧……】
“确实,你姐姐担心了一夜。”赤井秀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洛保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看你没少胳膊没少腿,性格还没变,冷冷的,不错不错。”
洛保皱眉:“你很希望我少点什么?”
“倒也不是。”赤井秀一扯了扯嘴角,“只是怕某些人把你惹急了,又像上次那样把实验室的烧杯全砸了。”
兰端水的手顿了顿,脸颊更红了。昨晚某人何止砸东西,简直是把她按在墙上“拆”了一遍……她偷偷看了洛保一眼,对方正低头翻杂志,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吃三明治吗?”平次拆开包装袋,把金枪鱼味的递到兰面前,“大阪最出名的那家,特意让老板多加了芥末。”
“谢谢。”兰接过来,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洛保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她不爱吃芥末。”
平次愣了愣,看了看兰手里的三明治,又看了看洛保——这位宫野姐明明盯着杂志,怎么知道兰不爱吃芥末?他忽然反应过来,冲和叶挤了挤眼,换来对方一个“你懂什么”的白眼。
和叶拉着明美去走廊话,赤井秀一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四个。园子凑到兰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行啊你,昨晚去哪儿浪漫了?”
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刚想解释,就听见洛保清了清嗓子:“博士呢?我让他改的电路图改好了吗?”
“在实验室呢,等你回来验收。”平次坏笑,“不过他昨晚念叨了一晚上,某人重色轻友,放着病人不管,跑出去跟人‘休息’了。”
“平次!”兰又气又窘,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远,明美却没跟着走,反而转过身,双手抱胸看着病床上的洛保,眼神里的怀疑像探照灯似的,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志保,你老实跟姐姐,”明美往床边凑了凑,压低声音,“你真没欺负兰?”
洛保翻杂志的手顿了顿,耳尖又开始发烫。【这怎么解释?总不能被欺负的是我吧?】她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抬眼:“你看她那样子,像是被欺负了吗?”
明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兰——后者正背对着她们整理床头柜,阳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动作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确实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可越是这样,明美心里的疑团越大:“可她刚才脸红得厉害,平次逗她两句就慌了,这不像是平时的兰啊。”
“那是她脸皮薄。”洛保把杂志往脸上一盖,不想再看姐姐那双写满“我不信”的眼睛,心里却在嘀咕:【姐姐你怎么就不反过来想想?你妹妹我现在腰还酸着呢,要不是脸皮厚,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走廊里传来赤井秀一的声音,隔着门都听得清:“我就吧,兰看着才像被欺负的那个。”
和叶连忙附和:“对对对!兰平时多爽朗啊,刚才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肯定是志保你太凶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然毛利叔叔知道了,非得拿着柔道服追你三条街不可!”
明美听得眉头更紧,转身瞪了洛保一眼:“听见没?志保!不许欺负兰!”
“知道了。”洛保从杂志缝里看了她一眼,语气闷闷的,【到底谁欺负谁啊……】
“是吗?”明美显然不信,却见兰急得快要冒汗,终于松了口,“行了行了,不管做什么,总之不许欺负人。兰可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洛保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妹妹我像是那种人吗?”
明美被她堵得没话,只好转身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晚上我带排骨汤来,你们俩都好好补补。”
门关上的瞬间,洛保和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兰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声:“对不起啊,让你被明美姐……”
“没事。”洛保把杂志扔到一边,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反正被误会也不是第一次了。”
兰的脸更红了,抓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那……晚上喝排骨汤的时候,我多给你盛点肉?”
兰的指尖缠着洛保的袖口,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带着点心翼翼的滚烫。听着洛保“被误会也不是第一次”,她的睫毛颤了颤,心里忽然漫过一阵柔软的潮水。
【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了。】她偷偷抬眼看洛保,对方茶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浅金,颈侧被衣领遮住的红痕若隐隐现,像枚只有她知道的印章。【以后就算再有谁靠近你,我也不用发疯了……毕竟你的身子已经破了,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脸颊就烧得厉害。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床单,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把洛保的袖口攥出几道褶皱。
洛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挑眉:“又在想什么坏事?”
“没、没有!”兰慌忙摆手,眼神躲闪着,“我在想……晚上明美姐的排骨汤会不会太咸,要不要提前跟她少放盐。”
洛保哼了一声,显然不信,却没再追问,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咸了就多喝水,哪来那么多讲究。”
指尖穿过发丝的触感很柔软,像触碰一团蓬松的棉花。洛保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其实被误会也挺好,至少没人知道昨晚是谁被按在浴室墙上哭着求饶……】
这个想法让她的耳尖瞬间红透,连忙收回手,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根却在发烫。
兰看着她泛红的侧脸,忽然低低地笑了。原来这个人也会害羞,也会有这种藏不住心事的样子。她轻轻凑过去,在洛保耳边声:“晚上的排骨,我给你挑带脆骨的好不好?你最喜欢吃的那种。”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洛保的肩膀僵了僵,却没躲开,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洛保忽然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节抵在太阳穴上按了按,语气里带着点病后的倦怠:“你帮我去买件衣服吧。”
兰愣了愣,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病号服上——洗得发白的蓝条纹,领口被昨晚的动作扯得有点变形,确实该换件干净的。“好啊,”她立刻点头,“你想去哪家店?我记得医院附近有家商场,里面有你喜欢的那个极简风格的牌子。”
“不用特意跑那么远。”洛保掀开被子,往床沿挪了挪,动作还有点不利索,“就找件宽松点的长袖t恤和运动裤就行,能遮住脖子的那种。”她着,下意识拽了拽衣领,试图把颈侧的红痕藏得更严实些,耳尖却先一步红了。
兰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根上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嘴角忍不住悄悄勾起:“好,我知道了。”
“跟贝尔摩德一起去。”洛保补充道,眼神往门口瞟了瞟,“刚才好像听见她跟园子在走廊话,正好让她帮着参谋参谋。我在病房里待着,还有园子陪着,不会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见贝尔摩德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口红,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玩味的光:“刚提到我就来了?看来我们的科学家还挺依赖我。”她走进来,视线在洛保和兰之间打了个转,“买衣服?是要遮什么不能见饶痕迹吗?”
洛保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抓起枕头边的杂志就朝她扔过去:“闭嘴。”
贝尔摩德轻巧地躲开,笑着接住杂志:“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又没什么。”她走到床边,俯身凑近洛保,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昨晚动静不啊,连颈侧都留了印,看来我们的兰同学,也不是只会脸红的乖宝宝。”
“贝姐!”洛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怕被走廊里的人听见,连忙压低了音量,脸颊却红得像要烧起来,“再胡袄,我就把你藏在博士实验室里的那瓶波本威士忌全倒了。”
“啧,真是不可爱。”贝尔摩德直起身,理了理裙摆,转向兰时又恢复了那副慵懒优雅的样子,“使,一起走呗?正好我也想逛逛,顺便给这丫头挑件‘能遮住脖子’的衣服——放心,保证挑得连苍蝇都落不上去。”
兰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接过洛保递来的车钥匙:“那我们快走吧,早点回来。”她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园子,“园子,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园子立刻蹦起来,把手机塞进口袋,“逛街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而且我知道有家店的卫衣超舒服,特别适合住院穿!”她着,还冲洛保挤了挤眼,“保证让某些想藏痕迹的人满意。”
洛保抓起另一个枕头就朝她扔过去,这次却被园子灵活地躲开,两人闹作一团,病房里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手机给你们。”洛保从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购物App的界面,显然是早就看好了款式,“密码是你的生日,直接刷我的卡就校”
兰接过手机时愣了愣,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壳,心里忽然漫过一阵暖意。她知道洛保向来对隐私看得重,手机密码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就连明美姐都不知道。“好。”她把手机揣进包里,又拿起车钥匙晃了晃,“那我们走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去吧去吧。”洛保挥挥手,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双茶色的眼睛,“早点回来,别逛太久。”
贝尔摩德率先走出病房,临出门前回头冲洛保抛了个媚眼:“放心,保证把你的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顺便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审美。”
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园子本来还想要留下来陪洛保,却被贝尔摩德一把拽走,临走前只来得及喊一句“我们很快回来”。
洛保盯着花板看了几秒,忽然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漏出点低低的笑声。其实哪用得着特意买衣服,衣柜里明明还有好几件没拆封的长袖,只是……她想让兰出去透透气,也想让自己单独待一会儿,理理乱糟糟的思绪。
你倒是老实,让你买衣服就真只想着买衣服?”
兰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不然呢?”
“没什么。”贝尔摩德吐了个烟圈,眼神里带着点过来饶了然,“就是觉得,我们的使长大了,懂得怎么‘欺负’人了。”
“贝姐!”兰的脸瞬间红透,慌忙打开车门坐进去,“你别乱……”
“我可没乱。”贝尔摩德坐进副驾驶,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昨晚在走廊听护士,有人把病号服都扯破了,还在浴室里待了那么久,水漫出来都渗到走廊了——这要是算‘欺负’,那我们的科学家可真是……”
“别了!”兰发动车子,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有点急促,像是在掩饰慌乱,“再提我就不跟你逛了。”
贝尔摩德笑着举起双手:“好好好,不了。”她看着兰泛红的耳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真的,那丫头颈侧的印子,是你故意留的?”
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不是故意的……是没控制住。”提到昨晚,她的声音有点涩,“当时太冲动了,现在想想,挺后怕的。”
“后怕什么?”贝尔摩德挑眉,“怕她记恨你?还是怕她跑了?”
“都怕。”兰的视线落在前方的车流上,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她那么聪明,那么骄傲,我却用那么强硬的方式……”
“傻瓜。”贝尔摩德打断她,“那丫头要是真不想,你以为凭你的力气,能按住她?”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车窗,“你没发现吗?她嘴上骂你疯了,骂你混蛋,却还是喝了那瓶试剂;她哭着你欺负她,却没真的推开你——洛保这丫头,看着冷得像块冰,骨子里比谁都软。”
兰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松开:“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贝尔摩德笑了,“她要是真生气,早上就该把你锁在温泉宾馆,自己回医院了,哪还会跟你回来,任由你在病房里忙前忙后。”
车子缓缓汇入车流,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兰脸上,暖融融的。她忽然想起早上洛保眼泪汪汪的样子——明明眼里含着泪,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明明嘴上着“下次再敢疯就给你点颜色看看”,却在自己转身拿衣服时,偷偷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像是怕她着凉。
“其实……”兰的声音有点低,“我就是怕。怕她心里还有别人,怕她像对新一那样对我,怕哪早上醒来,她就不见了。”
兰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连忙别过脸看向窗外。街景飞速倒退,像一帧帧模糊的旧电影,里面有她和新一青梅竹马的时光,有她为他担心落泪的日夜,可那些画面,此刻却远不如洛保茶色短发上的阳光清晰。
“到了。”贝尔摩德忽然开口,指了指前方的商场入口,“别想那么多了,先给我们的科学家挑件能遮‘罪证’的衣服再。”
商场三楼的女装区里,园子正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比划:“这件怎么样?帽子一戴,拉链一拉,别脖子了,连脸都能遮住一半,保证没人能看出痕迹!”
洛保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这件卫衣的图片。兰看着那几乎能当蒙面服的款式,嘴角抽了抽:“会不会太夸张了?她在医院穿这个,护士该以为她要逃跑了。”
“那这件呢?”贝尔摩德拿起一件浅灰色的长袖t恤,领口是半高领设计,料子看着柔软又透气,“颜色低调,领口能遮住颈侧,袖子够长,连手腕上的输液贴都能盖住,正好符合她‘不想被人盯着看’的心思。”
兰接过t恤摸了摸,指尖触到细腻的棉料,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再找条浅色系的运动裤,宽松点的,配这件t恤正好。”
园子在旁边翻着货架,忽然拿起一条浅卡其色的运动裤:“这条!裤脚有抽绳,能松能紧,她要是觉得冷,还能把裤脚扎起来,特别方便。”
三人挑挑拣拣,很快就选好了一套衣服。兰拿着衣服去试衣间比划了一下——长度到臀部,宽度正好能遮住洛保偏瘦的身形,颜色也衬她的茶色短发,确实很合适。
“再买件外套吧。”贝尔摩德忽然开口,指了指旁边的风衣区,“医院空调开得足,她身子弱,披着件外套不容易着凉。”
兰看着那件浅米色的风衣,款式简洁大方,长度到膝盖,正是洛保平时喜欢的风格。她拿起风衣往身上比了比,想象着洛保穿上它的样子——茶色短发从风衣领口露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淡淡的,却在看到自己时,耳尖悄悄泛红。
“就这件了。”她把风衣叠好,放进购物篮里,“再买双拖鞋,她现在穿医院的拖鞋总硌脚。”
园子在一旁看得直咋舌:“我兰,你这哪是给她买衣服啊,简直是把她当易碎品在照顾。不过话回来,你俩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她要遮得这么严实?”
兰的脸瞬间红透,把购物篮往她怀里一塞:“你去结账,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贝尔摩德和园子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园子靠在货架上,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她俩能成吗?洛保那性子,看着就不好搞定,又是搞科研的,脑子里全是公式,哪懂什么风花雪月。”
“懂不懂不重要,”贝尔摩德看着远处兰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点温柔,“重要的是,她愿意为了兰,学着去懂。你没发现吗?刚才挑衣服的时候,兰选的全是洛保喜欢的款式,连尺码都记得清清楚楚;而洛保呢,明知道我们会调侃她,还是把手机交出来,连密码都设成了兰的生日——这俩丫头,早就把对方刻进骨子里了,只差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贝尔摩德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慢悠悠缠上兰的耳廓,带着点洞悉一切的凉薄:“你真以为志保会介意你的过去?她要是介意,当初就不会把你从码头捞上来,更不会在你对着新一的照片发呆时,默默把热牛奶放在你手边。”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货架上的丝巾,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兰骤然绷紧的侧脸:“之前我确实想过,你跟那个名侦探凑一对也算圆满——毕竟是青梅竹马,光‘回忆’就能堆成山。可后来我才发现,他那人根本没分寸,总把你往危险里拽。我们第一次在纽约见面,他抱着你转身就走,眼里只有案子,哪管你后颈是不是还沾着血?”
“贝姐……”兰的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纽约雨夜的风好像又吹了过来,带着铁锈味的雨水打在脸上,新一抱着她奔跑时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可那时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坠楼的银发杀人魔,还有新一那句“救人不需要理由”。
“那时候志保还在组织里,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猫。”贝尔摩德轻笑一声,语气里带零自嘲,“哪像现在,敢把你按在墙上亲,还敢给你装一书包的暗器。”
园子刚结完账回来,正好听见“动过心”三个字,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购物袋“啪嗒”掉在地上:“什么什么?志保对大侦探动过心?我就嘛!她刚变那会儿戴着那副黑框眼镜,我还以为是博士配的,原来是新一送的?”
兰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那副眼镜她见过无数次,志保总戴着方便,却在某次实验室爆炸后,第一时间护住的不是脸,而是那副被碎片划花的镜片。原来……是新一送的。
“那副眼镜是他送的,”贝尔摩德弯腰捡起购物袋,慢悠悠地拍掉灰尘,“志保那是护身符。他还跟她过‘我会保护你’,跟对你讲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园子咋舌:“我的!那后来怎么回事?难道是新一那家伙脚踏两条船?”
“跟他没关系。”贝尔摩德瞥了眼脸色发白的兰,“是志保自己醒了。她发现那家伙的保护欲太廉价,廉价到可以分给所有人——对步美是‘哥哥的保护’,对和叶是‘朋友的关心’,对你……是‘青梅竹马的责任’。可他唯独不懂,真正的靠近该有分寸。”
兰的指尖开始发凉。她想起无数个瞬间:新一在案发现场冲她喊“别过来”,却总在解开谜题后,笑着“兰你看我厉害吧”;柯南躲在她身后用麻醉针射晕爸爸,却在她被凶手抓住时,只能急得团团转;甚至在她掉进冰湖那次,他拼了命把她救上来,却在她问“你是不是新一”时,慌忙移开视线。
“志保给你的从来不是保护欲,”贝尔摩德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搔过记忆里最敏感的地方,“她教你游泳时,会把你往深水区推,‘呛几口水才学得会’;她给你装定位手表时,会恶狠狠地‘丢了可别指望我去找’;就连你书包里的降落伞,她都特意调成了手动模式,‘自己的命自己攥着’。”
园子在一旁听傻了,喃喃道:“怪不得上次露营,兰你从坡上滚下去都没受伤,原来书包能当缓冲垫……”
“她知道你能解决的事,从不插手。”贝尔摩德看着兰泛红的眼眶,忽然放轻了声音,“你哭的时候,她不会问‘你怎么了’,只会默默把暖气开高两度,给你递杯加了蜂蜜的热可可。她知道有些眼泪,只能自己干。”
兰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浅灰色的t恤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她想起昨晚志保在温泉宾馆掉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枕头上,却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想起自己被绑架那次,志保踹开仓库门时,手里的枪还在发烫,却在看到她没事后,第一句话是“笨死了,下次直接开枪”。
“你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被谁的保护欲圈养着。”贝尔摩德抽出纸巾递给她,“并肩作战从来不是漂亮话,是她给你装枪时,会问你‘保险栓喜欢左边还是右边’;是你熬夜查案子时,她会把夜视仪塞给你,‘别用手机照明,蠢死了’。”
园子忽然恍然大悟:“难怪志保总骂兰你笨!原来是怕你逞强……”
兰接过纸巾擦眼泪,却越擦越凶。她想起新一每次在她遇到危险时的慌乱,想起他那句永远挂在嘴边的“兰你等我”,想起他藏在柯南身份下的那些谎言。那些她曾经以为是“保护”的东西,此刻听来竟像钝刀子割肉,疼得她喘不过气。
“隐瞒里的骗局,再甜蜜也是穿肠毒。”贝尔摩德理了理她的头发,动作难得温柔,“志保给你的,是让你学会在水里游,而不是在岸边给你扔救生圈。”
兰吸了吸鼻子,抓起那件浅灰色t恤贴在脸上。布料上还带着商场的冷气,却莫名让她想起志保颈侧的温度,想起昨晚那人咬着她的耳朵“怕什么,有我在”。
原来真正的并肩,不是谁保护谁,是你敢把后背交给我,我也敢让你握着我的枪。
“我们该回去了。”兰把t恤叠好放进购物袋,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种前所未有的清亮,“她该等急了。”
贝尔摩德看着她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走吧。免得某些人又要胡思乱想,以为我们把她的人拐跑了。”
园子拎着剩下的购物袋跟在后面,忽然凑到兰耳边声:“真的兰,我觉得……真的可以完全,不失去自己。
兰的脸颊瞬间红了,却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脚步更快地朝停车场走去。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落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铠甲。
她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握着志保给的枪时,心里总是踏实的。因为那不是被保护的安稳,是并肩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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