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町的晨露还挂在站台的栏杆上时，牧风翔子已经把四枚枫叶形状的车票塞进了帆布包侧袋。这是她昨晚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旧票，边缘磨得有些毛糙，却比电子票多零实在的分量。“7:42的慢车，”她看了眼终端，“再等五分钟就到了。”
三水洋子正踮着脚往铁轨尽头望，运动鞋底在站台瓷砖上蹭出细碎的响：“听云阳町的“松风堂”今有现烤的栗子馒头，去晚了就只剩碎屑了！”她背包上挂着的金属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那是去年在云阳町抓偷猎者时，当地老人送的纪念品。
林凤雪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烫着细的银杏叶纹路。“查了云风阳森的植物档案，”她指尖在页面上划过，“今蕨类坡的雾苔湿度会达到92%，走路得格外心。”她忽然抬头，目光落在站台的电子屏上，“云阳町上午有零星雨，记得带伞。”
高云苗子抱着本线装的《云阳草木考》，书页间夹着的干花标本随着晨风轻轻晃。“你们看这段，”她指着其中一页，“云风阳森的星云杉树是2553年就有的老品种，树干会分泌一种树脂，遇热会发香。”她忽然笑了，“不定能在树下捡到去年的树脂块。”
电车进站时，晨雾刚好被风卷成一缕缕的。车窗上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的街景，只能看见新风町的屋顶在雾里若隐若现。三水洋子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贝蒲尔特路的自动花贩机越来越远，突然喊：“等我们回来带樱花给你！”
一个半时的车程里，雨丝时不时敲打着车窗。有穿和服的老婆婆分给她们每人一块腌梅干，酸得三水洋子直皱眉，却把梅子的清香留在了指尖。高云苗子把梅干的核收进标本盒，要带回局里种着试试。
“云阳町站到了。”广播声响起时，雨刚好停了。站台的顶棚还在滴水，水珠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细碎的涟漪，映着远处杉树林的影子。
出了车站换乘观光巴士，车沿着樱花道缓缓行驶。早樱的花瓣还带着雨珠，粉白的颜色被洗得格外透亮，偶尔有花瓣落在车窗上，像印了朵转瞬即逝的花。
公园入口的石灯笼还在滴水，守园的阿婆递给她们每人一把竹柄伞：“刚下过雨，路滑。”她看着林凤雪的笔记本笑，“去年有个姑娘也像你这样，对着银杏叶画了半，要做证物标本呢。”
“那是我们凤雪姐！”三水洋子抢着，已经举着伞冲进了樱花林。她的运动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却毫不在意地举着终端拍个不停，“这棵树的花瓣有缺口！像被虫咬过！”
林凤雪蹲在樱花树下，用笔记本边缘量着花瓣的尺寸：“普通早樱花瓣宽2.5厘米，这朵只有2.2厘米，确实被啃过。”她翻开笔记本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虫洞边缘有新鲜的黏液，是夜蛾幼虫干的。”
高云苗子早已走到杉树林。老杉树的树干上果然凝结着琥珀色的树脂，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云阳草木考》这种树脂能驱蚊，”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黏性很强，不定能粘住虫子。”她忽然在树根处发现了枚铜制的纽扣，上面刻着“飞鸟”二字，边缘还沾着点红泥。
牧风翔子站在桃林边，看着重瓣桃花被雨洗得通红。去年在这里追查文物走私时，她曾在这棵桃树下躲过大雨，树皮上的凹痕还和记忆里一样。“前面的蕨类坡好像有人，”她往坡下望了望，“穿深色外套，在石壁前蹲了很久。”
蕨类坡的苔藓果然湿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海绵上。坡底的石壁上，有人用石块刻了个模糊的“海”字，旁边的泥土里还陷着半个鞋印，鞋码44，纹路里嵌着桃林的红泥。“这鞋印很新，”林凤雪用伞柄量了量，“雨停后才踩的。”
高云苗子在刻字旁的石缝里发现了张揉皱的收据，上面印着“松风堂 栗子馒头 3个”的字样，日期是今早上，付款人签名处只写了个“浦”字。“松风堂就在拉尔安斯公寓附近，”她把收据夹进《云阳草木考》，“不定是住在那的人。”
从公园出来时，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把路面的积水晒得冒着热气。三水洋子拎着半袋栗子馒头，纸袋上的油渍洇到了手指上，甜香混着树脂的清香漫在空气里。
“前面就是餐堂了，”她指着挂着蓝布帘的屋子，“老板娘的鳗鱼饭据用的是云阳町特产的海鳗，刺特别少。”
掀帘进屋时浓郁的酱油香扑面而来，老板娘正用长筷子翻动铁板上的牛肉，番茄和洋葱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汁水溅起的瞬间，香气更浓了。“四位姑娘要吃点什么？”她笑着擦了擦手，“刚有个年轻人来买过外带，要去拉尔安斯公寓，还落下了把伞。”
“是黑色的折叠伞吗？”牧风翔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樱树被风吹得摇晃，花瓣落在窗台上，“伞柄上有个银环。”
“对对，”老板娘端来四碗味增汤，“那年轻人他叫越浦真雨，是个插画师，刚从新风町搬来。”
邻桌突然传来笔掉在地上的声响。穿浅色衬衫的年轻人弯腰捡笔时，袖口沾着的绿泥蹭在了桌布上——那是蕨类坡的苔藓颜色。“你们是……武侦？”他推了推眼镜，露出手腕上的淤青，“我就是越浦真雨，刚才在蕨类坡摔了一跤。”
“你的伞落在松风堂了？”高云苗子咬了口栗子馒头，甜糯的口感混着栗子的香在舌尖散开。
“不是我的，”越浦真雨摇摇头，“是我邻居的，他叫飞鸟浦海，早上借我的伞去公园，到现在还没还。”他忽然叹了口气，“起来我昨在FhxYLpY电脑城刚买的dhRJxI41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出门时忘了收，希望别被人顺手牵羊。”并向牧风翔子四人出示电脑购买凭证。
林凤雪正用勺子舀着味增汤，闻言动作顿了顿：“拉尔安斯公寓没有监控？”
“是老公寓，楼道连灯都是声控的，”越浦真雨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前阵子就有住户丢过东西，云阳町警所一科三系警官找不到线索。”
“那么我们去看一下”在店内的牧风翔子对越浦真雨道，然后四人跟越浦真雨前往拉尔安斯公寓。
四人刚跟越浦真雨走到拉尔安斯公寓楼下，就看见大泷云浦警部正拦住一个穿深色外套的年轻人。年轻饶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机身，正是dhRJxI41的款式。
“牧风队长！”大泷警部看见她们，眼睛亮了亮，“这子叫飞鸟浦海，从209号房跑出来时被我们抓住了，包里有台电脑，他是自己的。”
“209号房是越浦真雨的住处？”牧风翔子往楼上走，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来，照出墙壁上斑驳的霉痕。
209号房的门没锁，推开门就看见画架倒在地上，水彩颜料洒了一地，靛蓝色的颜料在地板上洇出片奇怪的形状。越浦真雨正蹲在地上翻找，手指被碎玻璃划破，血珠滴在散落的画稿上：“电脑不见了！还有我准备交房租的二十万日元！”
林凤雪走到窗边，窗锁的金属杆上有处新鲜的划痕，边缘还沾着点绿色的苔藓：“有人从外面用铁丝勾开了锁，手法很生涩，勾了好几次才成功。”
高云苗子在通风口的格栅上发现三根深色的头发，和飞鸟浦海的发色一致，发丝上还缠着点杉树的树脂：“他爬过通风口，树脂粘住头发。”
三水洋子突然指着墙角的纸袋：“这是松风堂的袋子！里面还有半个栗子馒头，和我买的一样！”
楼下传来争执声，飞鸟浦海正挣扎着喊：“这电脑是我买的！收据在我口袋里！”
大泷警部从他口袋里掏出的收据，正是她们在蕨类坡找到的那张，付款人签名处补全了“飞鸟浦海”四个字，而电脑的序列号，和越浦真雨提供的购买凭证上的号码完全一致。
飞鸟浦海的脸瞬间涨红了，攥着背包带的手指关节发白：“我……我就是想借用几，越浦过他不常用电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看见他把钥匙藏在门垫下，就……”
夕阳把公寓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杉树的叶影在地上晃成一片绿。牧风翔子看着被带走的飞鸟浦海，忽然想起蕨类坡的刻字。有些痕迹刻在石头上，有些刻在心里，或许都需要时间才能磨平。
“去松风堂再买些栗子馒头吧，”她转身对三人笑了笑，“刚才的不够吃，老板娘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呢。”
下午四点的阳光穿过松风堂的木窗，落在刚出炉的栗子馒头上，把表皮烤得金黄。咬下去的瞬间，甜香混着树脂的清香漫开，像云阳町的午后，温暖又踏实，带着点不期而遇的安稳，然后牧风翔子四人前往云阳町云阳站站台搭乘列车返回新风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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