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无双伸手去推门，铜环刚发出声响，门缝里便飘出一缕青烟，带着陈年线香的沉郁。
穆枫正了正神色，而青玄子此刻已转身，目光扫过两人，，声音里带着几分莫测：「到了。」
山风骤起，观前古柏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穆枫望向道观深处，主殿檐角挂着的不是寻常灯笼，而是两盏青铜八卦灯，灯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 那分明是用朱砂调和过的。
暮色漫过道观飞檐，铜铃在穿堂风中轻响。
青玄子广袖拂过石阶，玄色道袍上的云纹暗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抬手轻叩斑驳的朱漆门环，声音清朗如鸣磬：“贫道青玄子，乾坤玄宗门下代掌门携师弟穆枫，师侄司马无双拜山，求见机子师兄。”
话音未落，道观深处传来一声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回应，声浪震得檐下蛛网簌簌而落：“师弟正是稀客，还请进吧，徒弟们大殿会客。”
随着 “吱呀” 一声，厚重的山门竟无风自动，露出门内青砖铺就的幽深甬道，两侧松柏如列阵卫兵，树影在暮色中摇曳生姿。
穆枫紧随着青玄子踏入道观，鞋底碾过落叶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悄悄打量四周，只见廊下悬着的八卦灯盏次第亮起，暖黄光晕中浮动着细尘埃，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松柏混合的气息。
穿过三重月洞门，终于抵达巍峨大殿，鎏金匾额上 “九霄观” 三字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殿内红烛高烧，七旬老者身着月白道袍端坐在青玉蒲团上，霜白长须垂至膝前，眼角皱纹里仿佛藏着岁月沉淀的玄机。
他身旁立着两位道人，皆着藏青道服，腰间玉牌刻着 “清风”“明月” 篆字，五十上下的年纪，却垂首恭立如晚辈。
青玄子尚未踏入殿门，老者已拂袖起身，袍角带起的风掀起案上竹简。他双手抱拳，行礼时白发微颤：“见过代掌门师弟。”“师兄客气了！”
青玄子疾步上前扶住对方手臂，两人掌心相触时，穆枫分明看见青玄子袖中滑出一枚刻着宗门徽记的玉珏。
待双方分宾主落座，沉香木几案上已摆好青瓷茶盏。青玄子端起茶盏轻抿，茶汤在盏中荡开涟漪：“师弟，师侄还不快拜见机子师兄。”
穆枫与司马无双急忙出列，前者行礼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殿中悬挂的星象图，后者脊背挺得笔直，腰间佩剑穗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见过机子师兄（师伯）。” 两人声音清朗，在空旷大殿中激起回响。
机子捻须颔首，浑浊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二位客气，看座。清风明月见过青玄子，穆枫师叔，和司马师侄。” 两名道人应声上前，行礼时指尖轻触地面，姿态恭敬得近乎刻板。
穆枫望着对面比自己年长却躬身行礼的道人，喉间涌起笑意。
当年师兄青玄子收徒时漫要价的场景突然浮现眼前，那时他咬咬牙掏出大几十万作束修，如今看来倒也值得 —— 至少这倒挂的辈分，在各宗门往来间总能免去不少麻烦。
茶烟袅袅升腾，在烛火间凝成一缕缕扭曲的纹路。机子指尖摩挲着青玉茶盏，目光穿透氤氲雾气，率先打破沉默：“师弟今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话音落地，殿内忽有穿堂风掠过，惊得檐角铜铃发出细碎清响。
青玄子垂眸望着盏中沉浮的茶叶，指节无意识叩击案几，笃笃声里似藏着隐忧：“师兄可知，近年魔道十宗如暗潮翻涌，上月竟然有血神教血神子混入海武大内参加远山兄的收徒大典。”
他猛地抬头，眼中寒芒毕露，“这般猖獗行径，分明是要挑起正魔大战。我夜观星象，紫微星黯淡无光，料想浩劫将至，特来请师兄占卜宗门运数。”
机子苍老的面庞笼进烛影，喉结滚动着咽下叹息。他望着殿外渐浓的夜色，枯枝在风中摇晃如厉鬼招手：“道幽微，岂是凡人能轻易窥探？当年我为测算上界通道，强行推演机，至今灵台仍有裂痕未愈……”
话音未落，案上茶杯突然震颤，溅出的茶水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青玄子突然起身，玄色道袍带起劲风掀翻了案上竹简。
他跨步上前，双手一拱道：“师兄！魔门门主当年就是被先掌门斩杀，这份血仇他们岂会善罢甘休？若放任魔道坐大，我们乾坤玄宗首当其冲！”
青玄子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接着道：“这千年道统若毁在我辈手中，如何对得起历代祖师？”
机子听罢脸上变了数变，良久，他伸手抚过案上裂痕，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罢了…… 当年你我在祖师像前立过重誓，今日就算损耗寿元，也当为宗门一窥机。”
青玄子正要拜谢，忽又想起什么，袖中甩出一卷泛黄的星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三绝金顶的方位，某处朱砂笔迹已被晕染得模糊：“还有一事相求。大师兄凌霄子闭关三十年参悟《乾坤三诀》，至今音讯全无。还望师兄推算……” 他喉头滚动，“推算他何时能破关归来？”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将机子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八卦图上，竟似与图中阴阳鱼融为一体。
机子起身时，广袖带起案上《皇极经世》残卷，泛黄书页如蝶翻飞，露出夹层中半片焦黑的龟甲 —— 那是三十年前窥破魔宗阴谋时留下的推演残片。
道袍下摆扫过青砖，与满地竹简相触，竟发出金石相击的清响，仿佛地大道在侧耳倾听。
他负手立于殿心，仰头望向穹顶星图，指尖在袖中掐出子午诀。
忽有清风卷着松涛灌入殿内，吹得三十六盏琉璃灯同时明灭，当最后一盏灯复明时，殿中已升起淡金色的八卦光幕。
光幕如秋水般漫过众人衣襟，穆枫只觉灵台一阵清凉，竟看见自己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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