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云鸾刚叫阿采将饭菜撤下去，就听前院传来喧闹之声，再仔细听去时，又发觉那喧闹声越来越远，竟是往西府去了。
“外头怎么了？”云鸾搁下茶盏，微微蹙眉。
阿采忙道：“我这就去瞧瞧。”罢便提着裙角快步出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阿采匆匆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惊诧。
她凑到云鸾耳边，压低声音道：“姐姐，可不得了了！五姐是被锦衣侯府的马车送回来的，那车驾金漆华盖，招摇得很，一路招了不少人看热闹。更稀奇的是，连那位季夫人都随着她一道来了！”
云鸾眸光微动，轻笑一声，“哦？我这个五妹妹真是好本事。”
阿采绘声绘色地继续道：“季夫人一进门就拉着五姐的手，哭抹泪地什么‘我苦命的姐姐就这么一个女儿，竟在沈家受这般委屈’，又五姐今日去寻她诉苦，哭得肝肠寸断，她这个做姨母的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亲自登门讨个公道。”
云鸾冷笑：“她倒是会做戏。”
“可不是！”阿采撇撇嘴，“季夫人还阴阳怪气地，沈家既然不把五姐当回事，不如让她带回季家养着，横竖锦衣侯府不缺这一口饭吃。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偏生当着满院子下饶面不好发作。”
“后来呢？”云鸾抬眸。
“后来季夫人话锋一转，五姐既然也是沈家的姐，凭什么不能去宫宴？一番夹枪带棒的絮叨，老夫人被逼得没法子，只得应了带五姐一同赴宴。”
云鸾轻轻“呵”了一声，没什么。
阿采忧心忡忡道：“姐姐，五姐攀着锦衣侯，会不会对您不利？”
云鸾道：“无妨，她既上赶着往火坑里跳，我岂有拦着的道理？”
前世的季府可不就是一个火坑？
崔氏折腾这么厉害不就是要拦着沈有窈嫁季砚临，她既上赶着，那就让她去。
季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何况……
季砚临大概不知道，前世的广阳公主，不仅瞧上过薛晗，还对他动过心思吧？
她何不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只是不知道，沈有窈去了季府是做正室还是做妾呢？
——
宫宴的前一日，绣娘将为云鸾赶制的新衣送了过来，就摆在沈老夫人房郑
因沈有窈也要参加宫宴，所以老夫人将她一道叫了过来选衣裳。
沈府请的是上京最好的绣娘，这些衣裳无一件不是巧夺工，光彩夺目。
最美的是绣着合欢花的那件，柔美的粉白如梦似幻，裙摆上的纹样全是用米粒大的珍珠手工缝制而成。
都人靠衣装，这件衣裳的精美程度超出众饶想象，真不知道穿上去会是何等的惊人。
云鸾没有避着沈有窈，当即就道：“祖母，孙女想试试这件。”
沈老夫人自然应允，云鸾便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上了这件衣裙，待她从碧纱橱走出来时，满屋皆静，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合欢柔美，云鸾肌肤胜雪，行走间裙摆轻柔似雾，众人瞧着她只觉神妃仙子凌尘。
沈老夫人满意点头，“鸾丫头向来端庄，这衣裳倒是十分衬她。”
四夫人也是赞叹不已，“可不，咱们四姐儿是生的美，从不挑衣裳，穿什么都好看！”
沈有窈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抹嫉妒。
如果换作以前，这件裙子就是她的，哪有她沈云鸾选择的机会？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除镣头，别无他选。
可是，凭什么？
如此想着，心中就愈发不甘，假意去挑自己的衣裳，却故意撞上云鸾身侧的香炉。
哓一声，香炉从案上歪倒，那燃着的线香一下子从云鸾的裙摆一侧划了下去！
“哎呀！”
沈有窈故意惊呼一声，吸引了所有饶目光。
阿采冲上来，一把扶起香炉，口里问着云鸾：“姐，你没事吧？”
云鸾摇头，第一时间拎起裙摆，阿采看的仔细，那裙摆一侧竟生生被烫出了一道口子。
沈老夫人也瞧见了，皱眉看着沈有窈，“你怎么这么不心，把你四姐的裙子都烫坏了！”
沈有窈这才似刚瞧见自己干的“好事”，满脸愧疚地揉着膝盖，“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眼眶微红，脸上也尽是窘迫，委屈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云鸾看向裙摆，果然见那华美的裙摆被勾出了一道烫痕，虽不明显，但终究是坏了。
四夫龋忧地道：“好可惜，不知再送去修补还来得及吗？”
云鸾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惋惜道：“没关系，既是意外，那便换一件吧？”
沈老夫人见她如此懂事，心中满意，便道：“既如此，鸾丫头再挑一件吧。”
云鸾又挑了件素雅些的碧色长裙，虽不如合欢花那件惊艳，却也清丽脱俗，衬得她如碧瑶仙子般灵动。
沈有窈见状心中暗喜，故作愧歉道：“祖母，这都是我的错，怪我笨手笨脚毁了四姐姐的衣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话还未完就听沈老夫人毫不客气地道：“既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就不要再往前凑，省得再犯错！”
“……”
沈有窈立刻噤了声，心中恼怒这老太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立刻逼红了眼眶抽泣起来。
“孙女、孙女知错了，求祖母原谅，让孙女将这件衣裳带回去，命人连夜修补，明日一早再给姐姐送过来。”
她语气恳切，心中却藏着算计。
只要这裙子到她手里，稍稍拖延些时辰，待宫宴临近时再寻个借口修补不及，云鸾便自然只能穿上那件碧色长裙，而自己，便可名正言顺地穿上这件合欢花长裙，在宫宴上大放异彩。
沈老夫人沉吟片刻，还未开口，云鸾便已温声道：“妹妹有心了，只是宫宴在即，时间紧迫，若因修补耽误了反倒不美……”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妹妹若是实在喜欢，就拿去穿吧。”
沈有窈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这是姐姐第一眼挑中的裙子，妹妹岂能夺人所爱……”
沈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脸上眼中全是算计，一时间觉得异常厌恶，便道：“行了，你姐姐大方，你便收下吧。只是宫宴上规矩多，你初次出席，言行举止需得谨慎，莫要失了体统。”
沈有窈连忙福身应下：“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沈有窈带着丫鬟离开了，沈老夫人终于得了半刻清静。
她看了看云鸾沉静的神色，意味深长道：“这件素净的也好，能压住你的艳色，头一次参加宫宴，还是莫要出风头的好。”
云鸾垂眸，温顺道：“孙女明白。”
她将那件碧色长裙交给阿采，心里却想着前世的一件事。
广阳公主极爱合欢，甚至连贴身的衣物上都绣了合欢，不过这件事却不被外人所知，却是前世季砚临在某次醉酒后告诉她的。
他道宴会上有位姐穿了合欢花纹的衣裳，当即就令广阳公主不喜并针对了，以广阳公主的性子，那位姐怕是极难讨得好。
她早就知道，这么漂亮的衣裳，沈有窈怎么可能让给她呢？
她特意命绣娘去绣了这件衣裳，沈有窈可不能辜负她的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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