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正一手拎着一个火盆站在门口，脸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冷不防门一开，惊得她差点坐在地上。
“咦？张婶，您可真有面子，一下子就要到了两个。”欢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假意没看到她刚刚的动作，忽略她面上的尴尬。
“咳咳，我也是央求了陈管家好半才要来的。”张婶站稳脚步打着哈哈。
“快进去吧，姐正等着洗浴呢。”欢闪身让开，放她进去。
张婶试探着迈步进门，眼珠子滴溜溜把屋子扫了个遍。不见五姐，只有个丫头模样的女子躺在外间的大炕上，露在外面的双手缠着厚厚的布条。
她刚想进里间，欢身子一闪挡在门边。
“姐在里面换衣，你就放在这里吧。一会儿把水送过来。抽空去找些木柴烧烧大炕。墨柳手脚伤了，躺着不动太冷。”
张婶咬牙，放下手里的火盆，胸腔上下起伏，赌气般蹭蹭蹭出去烧水了。
躺在炕上的墨柳捂着嘴笑出声：“欢，难怪姐喜欢你，你愈发能干了。”
欢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哪里想这样了，还不是被她们这些恶人给逼的。还有，啥叫姐喜欢她，姐对她俩都一样呀。
“咦，怎的有股子酸味儿？”云可羡从里间出来，眸子里闪着狡黠。
“酸味儿？”欢和墨柳异口同声，各自吸了吸鼻子。
“哈哈，我是墨柳把醋坛子打翻了。”云可羡跳上大炕，一脸戏谑地看向墨柳。
墨柳面上一红，起身拆开手上的布条：“姐，您不是吃过饭有话跟奴婢么？”
这一次两次的把她按在大炕上装病，这次还把她的手给包成了粽子，也不知是何缘由。
“既是你这么想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云可羡收起玩笑，一本正经地开口。
“云清澜，也就是我大伯，他铁定心想带你回府。”云可羡的话刚一出口，墨柳的脸一下子刷白，她就知道大老爷没安好心。
欢默默走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姐和墨柳的话万不能被张婆子听到。
云可羡眸光瞥见欢的动作，暗暗点头，这丫头愈发谨慎，这沉稳的性子深得她心。
“大老爷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墨柳的眸子有些空洞，出的话带着绝望。
“傻丫头，你当你家姐是吃素的么？”云可羡无奈地轻拍着墨柳颤抖的肩头。就知道这丫头胆子，听了准保得吓着，才不想让她知道。
“姐身单力薄，又怎能对抗得了大老爷？”墨柳呆呆地摇了摇头，她不能让姐为了她跟大老爷杠上。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又不是要打架，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算不上事儿。”云可羡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墨柳一怔，她仰起脸，蓄满泪的杏眸定定地看着姐。
“放心，你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呆在屋子里，有人进来就躺在大炕上，我保你无事。”云可羡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肯定。
墨柳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焦距，一颗大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她为了能逃开大老爷的魔爪，宁愿陪着姐受苦。这么多年了，以为大老爷早已放弃了，却不成想，他只是在等她长大。
“姐。”墨柳扑进云可羡的怀里，在她温热的胸前压抑地呜咽。还好，她选对了人，姐的力量虽薄弱，却有着超常的智慧。
她信，姐定能帮她躲过这次。
“别哭了，鼻涕都粘在我衣服上了。”云可羡故作嫌弃地刮了下墨柳的鼻子，调笑着。
“呀，姐，您太坏了。”墨柳破涕为笑，忙起身拿了帕子给姐擦身上的水渍。这屋子里太冷了，瞬间就结了一层薄冰。
“姐，张婆子过来了。”欢在窗前提醒着二人。
云可羡和墨柳对视一眼，墨柳点零头。
“记着，你的手脚冻伤严重，不能行走更不能刺绣。”云可羡低声嘱咐。
“嗯，奴婢记住了。”墨柳重新把布条缠好，闭着眼睛躺下盖上被子。
云可羡不急不慢地走进里间，继续画她的花样图。
“大老爷，您的院子收拾好了，库房里的银丝碳不多，老奴已命人去京城采买。”陈管家微微弓腰给云清澜的茶盏里续上热水。
“嗯，听那崽子不傻了。”云清澜端起茶盏吹了吹，似是不经意地闲聊。
陈管家怔了一下，试探着问：“大老爷是墨家的儿？”
云清澜拧眉，冷声道：“这庄子里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进庄子时刚巧碰到那崽子追着一条大狗在雪地里跑，完全不似以往呆傻的样子。
“是，墨家这些年为那孩子可是操碎了心，欠下了不少的债。”陈管家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陪着笑脸道。
云清澜鼻子轻哼了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敢娶他的梅儿还生了儿子，他会让墨青山后悔一辈子。
“去把那个郎中找来。”云清澜微眯着眸子，揉了揉眉心沉声道。
陈管家以为是云清澜身体有恙，急急地问：“大老爷，您哪里不适？”
“快去。”云清澜不耐地摆摆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眸子。
半个时辰后，郎中便被管家引着进来。
“大老爷，郎中请来了。”看云清澜半没有动静，陈管家不由心中忐忑。
“你先出去。”云清澜睁开眸子，坐直身子，放缓了语气。
“是。”陈管家见云清澜并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躬身退出屋子。
老郎中背着药箱躬身施礼：“见过大老爷，不知大老爷哪里不适？”
云清澜重重“哼”了一声，老郎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
“敢在本老爷面前阴奉阳违？胆子不。”云清澜起身踱步到老郎中面前，咬着牙一字一句，老郎中只觉阴风阵阵，如同身坠地狱。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老儿愚钝，还请大老爷明示。”老郎中不知所以，这大老爷叫他来不是看诊的，似是兴师问罪的。他好几个月都不曾来过，又如何惹得大老爷不高兴？
“收了本老爷的银子，还敢装糊涂？”云清澜如蛇一般阴狠的眸子与老郎中浑浊泛黄的老眼对上，老郎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老儿万不敢违逆大老爷，请大老爷明鉴。”老郎中双膝一软，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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