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新连长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我……我感觉我要中暑了！”
双梓晨撇撇嘴，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脸上满是不耐。
他站在最前排，离指导员邓柏最近，平时也是被点名最多的那个。
“话之前打报告！这都记不住了？”邓柏一声厉喝。
唾沫星子在炽热的阳光下溅开，像细雨似的洒在双梓晨脸上。
双梓晨闭上眼，面不改色地“接受洗礼”，感受降甘霖。
“报告！指导员！”他睁开眼睛，大声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们在这儿顶着大太阳等他，而不是他在这儿等我们！”
邓柏一把扶住帽檐，悄悄抹了把藏在帽子下的汗水，手一松，又把帽子扣了回去。
夏常服军装，已经比其他军装薄了很多，也得讲基本法。
这个气走到太阳下面就需要勇气。
邓柏往下一看，脸一沉，底下的兵，各个表情都不是很好。
一个个拧着眉，皱巴着脸，尤其数王兴浩的脸最黑。
本来就黑的脸上，再加上这副不认饶表情。
生生像是被人欠了八百万。
“看看你们这副德行！”邓柏走上前，脚下带风，站在队伍最前方。
“现在是十二点十分，才站了十分钟！你们就熬不住了？”
“而且还是站在阴凉底下！去年这个时候，带学生军训都没你们这副模样！”
他环视全场，语气越发严厉。
“各班长回头都给我做一遍思想工作！听好了，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这两周，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都得给我装出个样子来！”
“不能让新来的连长一到，就觉得我们连是扶不起的烂泥！”
“记住了，不管他是谁，你们都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着，邓柏猛地转身，指向连部正中央那面无字的红旗。
“因为——”他一字一顿，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是无数前辈守下来的信仰！”
士兵们下意识地抬起头，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邓柏眼神犀利，继续道：“你们现在是第三营的兵，可一年前、两年前，不也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你们能进这个连，是因为有人信你，信你能撑得起这面旗！”
“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如果收不起来，那我就找你好好谈谈。”
底下的兵这下脸色突变！
不怕地不怕的侦察兵，各个不敢吱声。
最惹不起的，不是旅长，不是营长，而是这个指导员。
年纪轻轻，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
整个一唐僧转世。
老连长在的时候，有时候都受不了这长篇大论。
无他，持久。
一般指导员讲讲道理，纪律，讲明白道理，让犯错的兵从态度上能认识到错误。
就差不多了。
他们指导员不。
错了就是错了，还要让你心悦诚服的打心底里认可你的错误。
他不是讲一遍、两遍，而是能追着你讲一个礼拜，直到你开始怀疑人生。
如果你不认可，那他就要帮你认可认可。
明明是个文弱书生，为了让你心悦诚服的认识错误，能跟着班里跑训练。
跑到后面跑到自己都快中暑，还坚持讲完最后一句：“同志，你认清楚问题了吗？”
要不是众人把他抬到阴凉处，他们连就要多个谋杀“指导员”的罪名。
多这么搞几次，就算连里最硬气的人，在指导员面前。
也都没脾气。
指导员发话了，热又怎么了。
热出出汗，对身体好。
养生！
而林，更没有要拖延的意思。
从旅长办公室出来后，马不停蹄跑到营长那里报到。
对连队的情况一无所知，他脚步不停，只想尽快进入状态。
推开营部办公室的门时，他意外地发现门虚掩着。
办公室的门都没有关，似乎早就在等他。
对方三十来岁，少校军衔。
一张稍圆的圆脸，轮廓温和，嘴角挂着笑。
对他很是热情，和他想象中的“合成营营长”。
有些不一样。
军改后第一批的合成营营长，他习以为常用赵子龙的“模板”。
都是三十来岁，都有经验，当官的经验。
大抵气质就是严肃冷塑型的。
凌厉、内敛、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劲儿。
他们三营的的营长倒是不同。
像亲切的兄长，面上笑呵呵的。
不是假装的慈善，是这人就是这种想法，看上去没什么心思。
不过，当营长的，哪儿有这么真的人？
“来啦。”对方笑着起身，语气爽朗，“坐，先坐。”
营长钱乐成笑着让林坐下来，他对着调令签字。
“本来早上就该来我这里了，后来那个副官，就是车参谋。”
“给我这提个信，我才知道这还没来营里呢，就被人截胡了！”他调侃道。
林微微颔首，坐得笔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营长的举止。
他这是第一次以连长的身份面对上级。
偏偏这个上级，还挺热情。
钱乐成一边，一边递过一瓶水，顺手拍了拍林的肩膀。
重是不重，倒是怪怪的。
他还没有用连长的身份，和营长对话过。
“你没来之前，整个旅的人都好奇，是谁来接手我们营的侦察连。”钱乐成感慨，“这个连长已经空了一个月了，往常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林挑眉，这样吗？
“我就打听啊，朝旅里打听，旅里的人一个个跟哑巴似的，都不知道。”
“我也就放下心思了。”
着，他观察林的神情。
坐姿标准，军姿端正，没有丝毫局促；
听自己讲话时，神情平静沉稳，眼神清明。
没有下级看着上级的局促，是坦荡的一个伙子。
面相好，长得好，看的人心情都舒畅。
心放了一半，这次的话倒少了些许客套。
钱乐成心中暗自点头，继续笑着：“比你先到了，是旅长的命令。”
“让我这个月不准干预你，不止我，整个营都不准干预，这架势，我不好奇才怪。”
“现在一见，果然不一般。”
林轻声回应：“没什么区别，都穿同一件衣服，职责不同罢了。”
“旅长叫我过去交代了几句，就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些。”
“麻烦您了。”
钱乐成点头：“好，虽然我还没有接收到你的档案，就冲你这句话，我愿意相信你。”
“如果您想了解，我可以简单介绍一下从军经历，旅长那边暂时留着我的资料。”
“没，没事儿，我去旅里的时候去找他看。”
“咔嚓。”从里面“扒拉”出一堆饼干，哄孩似的推到林面前：“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先垫两口，我这还有点儿自热米饭。”
他的热情不仅体现在话语上，还有实际行动。
有种时候走亲戚的感觉。
林眉清目正，微笑：“不用了，营长，我想先去连队看看。等周末有时间，咱们再好好坐下聊。”
钱乐成一愣，随后笑着站起身，伸手替他扶正略微歪斜的帽子。
“校去吧，好好干！”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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