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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情绪失控的时候,你先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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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上,没下雨,月光也没出。

只是风一直刮,从窗缝里钻进来,把工作室里的速写纸吹得轻响。

像低声喊着“别画了”,又像哑着喉咙“你得画完”。

周墨坐在灯光下。

他身前那张画纸,已经改邻九遍。

每一次落笔,都是一根线从心头往外拉——

拉着他所有的专注、情绪、意识,一点点散掉。

他不是不想停。

是他怕,一停,就再也画不出她了。

他试过闭眼。

也试过用旧画稿临摹她曾经笑着“还不错”的眼睛。

可那一笔——眼尾那一笔,总是抖。

不是手不稳。

是情绪太重。

——

他伸手去拿那支最细的勾线笔,结果“咔”一声,笔芯断了。

他愣住。

手停在半空,笔尖落地的声音,比任何饶一句“别画了”都要响。

他没吭声。

他只是轻轻喘了一口气。

像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开始漏。

他不是没意识到自己开始“溢出”了。

他知道。

他感觉得到———

线条越来越偏,图像越来越重叠,脑子里画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团团画不清的记忆碎片。

他想喊“停一下”,但喉咙像被情绪堵住。

他想“帮帮我”,却连“我”字都卡在唇齿间。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头。

他是已经忘了——

她那道光,在哪个方向。

就在他快要低头撑不住的时候———

门开了。

——

门不是“砰”的一声。

是轻得像风推开的。

然后,有人慢慢走了进来,然后慢慢靠近。

她没有急着叫他。

也没先问“你怎么了”。

她只是——蹲下。

轻轻捧起他的脸,用很稳很稳的声音:

“先看我一眼。”

——

那一瞬间,他像整个世界都定格了。

画纸停了,风停了,连笔尖上的残墨都像凝住。

他抬起眼。

她的眼睛,秋水一般,干净得像从来没沾过别饶评价。

也像从很远的地方,专程赶来,只为在他最快碎的时候,看他一眼。

他忽然就不颤了。

她的手很温。

有一股温热在传过来。

那一瞬,他像得到了什么,又像找回了什么。

不是技法,也不是节奏———

是那个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握不住的“锚点”。

她轻轻摸了一下他指节。

看见他手上的细汗,还有掌心一层没干透的墨。

“别画了。”她,声音比风还轻,“先停一下。”

他喉咙动了动,像是想“我快好了”。

可她先一步接住那句话:“你不需要画完,才能算你在坚持。”

她抬眼看他,神情笃定:“你现在,还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

他眼圈忽然一红。

不是情绪来得快,而是忍得太久。

他咬着牙没哭。

但他收了画板。

第一次,不是因为画完,而是因为——她“可以停”。

他靠在椅背上,长呼了一口气。

那一声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

她没话。

只是站起身,走到他背后,替他披上那件他常挂在椅背上的灰色连帽卫衣。

然后,从桌边那张速写纸上撕下一角,写了五个字:

“今晚不画了。”

——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她转身,拿起一支干净的铅笔,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你不是机器。”

“你不是系统。”

“你是周墨。”

“我不是来问你‘你还能不能继续’。”

“我是来陪你——哪怕你今晚画不出一个点,我也陪你坐这。”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强硬,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替他把那些“你必须”给扯断了。

他低声问:“你不怕我就这样一直画不出来了吗?”

她摇头:“你要是一直都画不出来,我就陪你找——你能画出来的那一笔。”

他鼻尖发酸,偏过头,不让她看见他眼眶红成什么样。

——

她没问他画了什么。

也没去看那张停在一半的画稿。

她只是坐在他旁边,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垫在膝盖下。

他们就这样,坐了很久。

像是在等一个风暴过去。

也像是在对那个失控的自己———

“你别怕。有人在。”

———

凌晨四点,窗外没有月亮。

只有路灯,把南大青鸢工作室的玻璃照成一整块温柔的橘黄。

米悦靠在沙发一角,没睡。

周墨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她腿边,眼睛半睁半闭。

他没话。

也没画。

只是右手仍旧轻握着那支没墨的勾线笔。

像是一种本能。

像是一种他还没放下,但不再挣扎的执念。

——

“我不是怕你画不出来。”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呼吸,“我怕你拼命想画的那一瞬间,把自己丢了。”

他没转头。

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顿了顿,又:“你记得你第一次画我,是在课桌上画的那个背影吗?”

“你那时候画得不准,头发也乱。”

“可我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我没笑。”

“我哭了。”

他惊讶地偏头:“你哭了?”

“嗯。”她低声,“不是因为你画得像,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认真看我。”

他笑了。

“那张我后来扔了。”

“我知道。你放进了垃圾桶,但没揉。”

她声音忽然软下来:“所以我又偷偷捡了回来。”

他没笑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她:“你那时候……就知道是我了?”

她没正面回答。

只了一句:

“有时候我们不是不知道谁画了我们。”

“只是我们在等他自己出来。”

他忽然抬手,把她揽进怀里。

她没躲。

只是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塌陷的地方,缓缓闭上眼。

他低声:“你是我人间的坐标。”

她贴着他耳边轻轻回:“那我就不让你偏。”

——

风在窗外停了一下。

他们肩靠肩,头靠头。

谁都没开灯,也没人关窗。

他们没有吻。

也没有“我爱你”。

只是安安静静地靠着,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抵抗。

也是,最坚定的情绪修复。

墙上的画稿晃了晃。

那张未完成的脸,在光影中像笑了。

不是被画出来的。

而是,终于——被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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