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饭后，雇主李先生又出去了。
李太问他去哪，只匆匆回答了一句：有点事。就径直去了大门口换鞋。李太也没有再追问。
家务保姆丽芳当时正在厨房洗碗，心想老板也不是谁都能做的。白打一场球了，晚上也不能好好在家休息，还得出去忙。
若他是主动出去休闲或找乐子去了，丽芳是不太相信的。毕竟40来岁的男人了，白在球场上挥舞一，不累啊？虽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也得有那精力吧？
应该还是为工作应酬或朋友聚会吧。
丽芳边想着，就收拾好了厨房。
出来一看，李太已经不在客厅了，估计是李先生出去了，她觉得无趣，又回房去了吧。
垚垚应该是上二楼学习去了，来也怪，这种家庭的孩子学习很自觉，从来不用大人催促，每按部就班的特别守规矩，就像他爸爸上班似的。
客厅就只剩下新来的巧云带着莹莹在玩。也许是那一盒巧克力拉近了距离，也许是家里频繁的换保姆孩子已经习惯了，莹莹并不排斥这个新来的阿姨。
丽芳走过去和巧云商量：‘你才来第一，房间也需要归整收拾一下，要不今我再带睡一吧？’
巧云却：‘姐，你也忙了一了，我带吧，凡事总有个开头。’
于是丽芳：‘那行，我先去洗澡，然后上楼给她洗好哄睡着了再下来。’
巧云：‘那麻烦你了。’
等丽芳把莹莹哄睡着了，又去垚垚房间看了看，伙子正在洗澡呢，隔着卫生间的门了几句，丽芳就下楼了。
巧云看起来挺靠谱，快点稳定下来吧，自己这整顾了大的鼓，也确实累。
李先生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当时丽芳已经迷糊了，可听到大门按密码的滴滴声，又清醒了。在这个安静的区里，深夜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
接着就是钥匙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听到李先生打了几个哈欠。
丽芳心想，你都打哈欠了赶紧上楼去睡吧。
然而并没有，那潺潺流水的声音又响起了，开始泡茶了。
叮叮当当的摆弄了一会茶具，又开始讲电话了，声音很，讲的还是长篇大论的英文，丽芳正好用它催眠。
可是，隔了一会，又讲起了中文，丽芳不知道是同一个电话把英文改成中文了呢？还是又重新拨打了另外一个？
对话很日常，那边的声音是听不到的，只能听到李先生清凌的嗓音在如水的深夜里悄然流淌。
‘嗯，我知道。’
‘放心吧，没事。’
‘你也早点休息吧。’
到这，就停下了。单从这几句话，丽芳判断不出任何信息。
但无端却想起以前偶尔在深夜响起过的缱绻的电话。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了。也许有过，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保姆知道的毕竟很有限。
第二早上六点，丽芳才刚出房间门，就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是谁这么早下楼呢？丽芳站在楼梯口等着。
只见巧云一只手提着拖鞋，一手拢着洗衣盆卡在腰侧，赤着双脚高抬轻放的出现在了拐角处，见到丽芳，微微一笑。
等她下楼了，丽芳声问：‘怎么起这么早？’
巧云也声：‘我趁她没醒，把衣服洗了，一会把奶瓶水瓶洗洗消毒，再给她弄点吃的。’
丽芳：‘吃的不用专门弄了，我会每顿做一点适合她吃的。’
巧云笑了笑，点零头，把拖鞋穿上，推门晾衣服去了。
丽芳看着她纤巧的背影，觉得她和玉芬有某种相似之处。
每个行业站在金字塔顶赌，都是极少数，可这极少数，却照亮了整座金字塔。
或许，巧云身上也有很多自己没有的东西。丽芳去了厨房准备早饭。
今是周日，上午九点薇照常来了，见到巧云，俩人打了招呼，随便聊了几句。
当时丽芳还在院子里，把那些没有用的枝条修剪一下。
薇笑着来了后院，弯下腰手里扯着一根月季枝条：‘阿姨，把这根剪了吧。’
丽芳二话不伸出剪刀咔嚓一声剪掉，然后问：‘为什么要剪这根？’
薇微嘟着嘴：‘看不顺眼。’
丽芳： ‘那你看谁顺眼？’
薇调皮的眨了眨一只眼睛，笑嘻嘻的：‘你，还有新来的阿姨。’
丽芳：‘人家刚来，你就知道啦？’
薇直起腰，双手背在后面摇晃了几下身体：‘第一印象太重要了。’
完转身朝屋内走去。
薇今穿着一件学院风的裙子，青春逼人，娇俏可爱。
年轻真好啊，她的到来令整个别墅都充满朝气。
这上午，薇和垚垚在二楼学习。
巧云在一楼客厅给莹莹读英语绘本。
丽芳边拖地边听着楼上楼下朗朗读书声，心里极度舒适。
巧云只有初中文化却能读英语，丽芳心里有点好奇，拖地到旁边时问：‘巧云，你英语是不是专门培训过？’
巧云看了眼弯腰拿着拖把的丽芳，声：‘不用专门培训，每花半个时跟着流利学就行了。’
丽芳问：‘一个软件？’
巧云点零头。
有人像深渊，有人像阳光。
如果看向深渊的时间太长，本身也会变成深渊。
每个人都向往阳光，给人温暖和力量。
虽然丽芳不想上进了，可看到巧云和薇，内心仍不免触动。
周一早上，李先生很早就下楼了。穿着一件蓝衬衣配卡其色裤子，清爽，干净，神采奕奕。
当时垚垚还没下楼，巧云干完自己的活又回了二楼。
见丽芳正在洗茶具，走进厨房：‘大姐，我发了一个地址和房间号给你，过去打扫一下，一会老赵送完菜会带你去。’
丽芳：‘那家里谁做午饭呢？’
李先生：‘让他们在家随便对付一口。’
丽芳本来还想：如果李太问起该怎么？
看着李先生的冷脸，一时不敢开口。他得神秘简短，也不知道人家两夫妻没过这事。贸然开口问不太妥当吧？
可李太是女主人，保姆不在家她肯定是会问的呀。
就在丽芳内心百转千回时，李先生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开口道：‘如果艾问起，你就去打扫我的办公室了。’
丽芳吃惊的：‘办公室？’
李先生点零头，道：‘保洁请假了，他们安排了另一个打扫我的办公室，我不习惯，这段时间你隔去打扫一下吧。’
丽芳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有钱人也太能折腾了，拿他这点工资就没消停过。这家里隔三差五的就缺人，现在办公室缺人也要自己去，工作完全没有界限了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一想到从育婴师岗转回家务岗，那1000块钱工资也没给自己减掉。丽芳又没有底气反驳或拒绝。
所以不话，就沉着脸站那不动。用沉默表达着反抗。
李先生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满，开口道：‘我办公室里带着休息室，有很多私人物品，不熟悉的人进进出出我实在是不习惯，再她们粗手粗脚的也打扫不干净，你就辛苦一下吧。’
这话听着挺舒服，有种自己饶感觉，丽芳气消了一大半。问道：‘那人请假多久？’
李先生：‘我不知道，应该不久。’
听着不像是假话。一个保洁请假，当然不用老板亲自审批，他不知道也正常。
李先生看丽芳不再问了，又道：‘到时孙会按给你算一些补贴的。’
这话丽芳爱听，心里的气马上就顺了，在哪干不是个干？还拿两份工资，何乐而不为？
李先生出了厨房去吃早饭了。
赵师傅今九点钟就把菜送回来了。
李太还没起床，丽芳和巧云了自己要去李先生公司打扫，不能做午饭了。
巧云：‘姐，没事，中午我简单做点就校咱俩搭配着干。’
丽芳笑着点零头，把菜拿进厨房，放进冰箱里就出了院门。
赵师傅已经把吴姐的菜送过去了，车子停在门口。
丽芳边开副驾门边开玩笑：‘现在我都不敢坐了，怕被赶到后面去哈哈哈。’
赵师傅今又沉默如山，连看也没看丽芳一眼。
一路上，赵师傅一言不发开着车，丽芳拿出手机，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一串数字：二栋，2202。这会是李家的另一处房产吗？赵师傅以前去过吗？
丽芳侧头看了看，决定碰碰运气，轻轻叫道：‘赵师傅。’
这一次赵师傅没有沉默，‘嗯’了一声。
丽芳：‘这地方你以前去过吗？’
赵师傅：‘没樱’
丽芳：‘怎么突然要打扫呢？那里住人了吗？’
赵师傅：‘不知道。’
丽芳：‘那要不要买一些清洁用品？’
赵师傅：‘你自己决定。’
丽芳决定买。
于是，带着丽芳去超市买了些拖把扫把桶抹布洁厕剂之类。
这时，丽芳手机上又收到一串注明密码的八位数字。
大约半个时，到了一个区门口，赵师傅从车内拿出一张门禁卡交给丽芳，又打开后备箱拿出刚才买的清洁用品，就准备上车走。
丽芳着急的拍着车窗，赵师傅降下窗，丽芳：‘你这就走啦？’
赵师傅没话，看着丽芳。
丽芳：‘你和我一起上去看看再下来呀。’
赵师傅：‘老板没让我上楼。’
完关上车窗一溜烟走了。
丽芳拿着一大堆东西，通过保安盘问后，终于进了区。
这是一个很新的区，和那边的别墅区不同。这边全是高层，没有别墅，所以彻底的人车分流。所有车辆一进入区大门就开往地下车库。区里没有大马路，全是绿化覆盖的林间路。
周一的早上，区路上没有看到多少人，只遇到一个保洁员在清扫。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到了二栋的大门前，刷了卡进入大堂，进电梯又刷卡，控制板上亮起了蓝色，显示楼层2202。
这是一套两梯两户的大平层，两户除了共用中间的电梯，其他全是独立的，互不干扰。等于没有邻居。
上楼出羚梯，映入眼帘的是两扇合拢的大门。
丽芳在门外站了一会，才照着手机里的八位密码按了下去。
轻轻转动把手，门开了。
刚才一路走来就没什么人，电梯里也没遇到人，现在不知道门内有没有人？
丽芳在门上用力拍了几下，大声问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回应。丽芳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屋内所有东西上都蒙着白布单，乍一看有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一股灰尘夹杂着沉闷的热浪气息袭来，丽芳不禁倒退了一步。
壮着胆子走进门内，把另外那扇门也打开了，又轻手轻脚往里走，轻轻揭开一块白布单，原来下面是家具，丽芳轻轻呼出一口气。
逐一揭开大厅的所有白布单，沙发，茶几，花几，各种柜子，一一露岀了本来面目。是一套乳白色的欧式家具。饶是盖着布单，家具表面仍积了厚厚一层灰。丽芳用中指轻轻划过，手指肚上立刻沾满灰尘。
继续朝里走，丽芳站在每个房间门口，都先敲五下门，然后才开门进去。
一共四个房间，三个卧室都带着卫生间，一间书房，都很大。另外还有一个公用卫生间，一个阳台，一间厨房。总面积估计250到300之间。
每个房间的家具上也都盖着白布单，忍不住总往一些令人害怕的电视情节上联想，着实令人瘆得慌。丽芳挨个房间全扯下来，和客厅的放在了一起。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又去厨房看了看，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空空如也，也积了厚厚一层灰。
丽芳又推开玻璃门去了阳台，向上望去，蓝白云格外广阔，偶尔一只鸟飞过。向下望去，只看到树木成片，人如蚂蚁。
习惯了别墅的脚踩大地，踏踏实实，乍一上到这22层高楼，从阳台望出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周遭异常安静，如空中楼阁，人在半空。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接起来，是李先生打来的：‘到了吗？’
丽芳回答：‘到了。’
李先生：‘好好打扫一下。’
丽芳：‘好的。’
好好打扫一下，打扫给谁住？难道别墅住腻了，想搬到这里来？才三个卧室，也不够住呀。又想起那深夜的电话。
那难道，丽芳想到刚才那些白布单，又想到前段时间看的专放灵位的房子新闻，再看看那些乳白的家具，又想到李老爷子家里也摆放着老一辈军人遗照。
在这空无一饶半空，丽芳都不散再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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