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谢知意用过早膳,正准备前往启元宫请安,宫女匆匆入内,福身禀道:“娘娘,皇后娘娘免去各宫请安,命您自行前往慈宁宫。”
“知道了。”谢知意神色平静,近来宫中风波不断,这般情形早已见怪不怪。
北风裹挟枯叶掠过宫道,四名太监抬着银顶青轿稳步前行,寒露和霜降亦步亦趋跟随轿侧,福生跑着跟在队伍末尾。
轿中,谢知意裹紧织金缠枝莲纹鹤氅,双手抱着暖手炉,轿顶银饰晃动,与轿厢相击发出细碎清音。
行至瑞宁宫与文和宫间夹道,轿辇骤然停住。
“婕妤娘娘,出人命了!”轿外传来女子惊恐的呼喊。
谢知意一把掀开青色锦帘,只见几个秀女瘫坐在地,为首的面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惧意。
“谁出事了?”谢知意冷声问道。
“陈、陈予西……她吊死在西侧殿的罩房廊下了!”秀女声音发颤,牙齿打战,“死状可怖,双眼圆睁,面色乌青,舌头耷拉得好……”
谢知意眸光骤冷,昨儿晚上还在谈论的人,仅地过一晚,人就死了,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陈予西到底是被灭口了?
还是被当成替罪羊?
又或者是另一个障眼法,这得是分散皇后注意力,将水搅得更浑?
“柳良人呢?”谢知意问的是住在瑞宁宫位份最高的嫔妃柳月素。
“回娘娘,柳良人刚刚已前往慈宁宫了,那时还不知道陈予西自缒事。”秀女怯怯地答道。
谢知意蹙眉,迅速做出安排:“福生,你即刻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禀报此间发生的事。寒露,你前往启元宫,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
“是,娘娘。”福生和寒露领命后,立刻匆匆离去。
谢知意扶着霜降的手,走下轿辇。
她刚到瑞宁宫宫门,就见掌事姑姑曾若玫就跑着迎出来,气喘吁吁地行礼:“奴婢见过婕妤娘娘,宫里一位秀女出事了,奴婢……”
“我已经命人去通报,你先把宫里所有人召集起来,等会皇后娘娘肯定要问话。”谢知意从容地吩咐道。
“是。”曾若玫满脸苦笑,宫中两位秀女先后出事,她这个掌事怕是做到头了。
不多时,瑞宁宫正殿前的空地上,聚满了人,秀女站在左边,宫人站在右侧。
上的铅云低垂,将冬日光压得昏沉。
谢知意立在朱红廊柱后的避风处,拢着织金缠枝莲纹鹤氅,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无悲无喜,眼波平淡得掀不起半分涟漪。
不知情的秀女,窃窃私语。
谢知意轻咳一声,曾若玫目光犀利地瞪向众秀女,示意她们噤声。
不多时,便听环佩叮咚,就见皇后余少云脸色阴沉地,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过来。
众人齐刷刷跪下,谢知意的目光从余少云嘴角边冒出来的燎泡,一扫而过,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佳婕妤不必多礼。”余少云抬手虚扶,转眸看向曾若玫,“尸体在哪?”
“回娘娘,尸体还吊在西侧殿的罩房廊下。”曾若玫答道。
“佳婕妤一起去瞧瞧吧。”余少云嘴角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心思缜密,不定能看出什么蹊跷。”
罢不等谢知意回应,就抬脚往西侧殿走去。
谢知意目光微闪,跟了上去。
廊下冷风呜咽,陈予西的尸身仍保持着诡异的悬姿,靛青襦裙在风中翻飞,露出了穿着一只绣花鞋的脚。
“佳婕妤有什么想的吗?”余少云问道。
“回娘娘,妾身愚见,不如待慎刑司的仵作前来,再将尸身放下,免得坏了周遭痕迹,扰了后头查案。”谢知意垂眸应道,语气疏淡如常。
“佳婕妤此言有理。”余少云侧头对贴身宫女吟芳道:“你速去慎刑司,催王泰和带着人即刻过来,莫要耽误了查案。”
吟芳领命后,提着裙摆快步离去。
随后,余少云又带着众人返回了正殿,她也不问话,只静静等着,气氛沉得似能拧出水来,有些体弱的秀女,被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正待众人心下惴惴时,殿外忽传杂沓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只见沈太后在一众宫娥簇拥下,携着柳月素等几位嫔妃款步而入。
太后年逾五旬,凤钗上的赤金珠花在昏暗中仍透着温润光泽,她目光沉沉扫过在场的众人,最终落向余少云:“哀家听闻宫里又出了人命?”
余少云欠身行礼,声线里浸着难掩的倦怠:“回母后,是瑞宁宫秀女陈予西,被发现在西侧殿罩房廊下悬梁了。”
柳月素立在嫔妃队列中,她本就体弱,因方才急行而泛上颊边的薄红,此刻已褪得干净,脸色比旁人更显苍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悬梁?前几日那落水秀女的案子尚未彻查,如今又添人命,这后宫越发没了规矩。”沈太后忽而转眸看向侍立一旁的谢知意,“哀家听闻,是佳婕妤最先得知此事?”
谢知意敛衽福身:“回禀太后,妾身途经此处时,闻得秀女呼救方知变故,当即遣人速往皇后娘娘与太后驾前通禀。又念及事有蹊跷,特令掌事姑姑将宫中上下悉数集于殿前,严禁随意走动,以待慎刑司勘问。”
沈太后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佳婕妤这一番处置当真是周详妥帖。到底是潢贵胄教养出的公主,行事做派便是与旁人不同,处处透着章法。”
“太后谬赞了。”谢知意垂眸恭谨作答,“妾身忝居婕妤之位,不过是按宫规行事,只求在其位、谋其责罢了。”
“皇后,此事你需得尽快查明真相,绝不能让这等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沈太后语气严厉地道。
余少云恭敬应道:“母后训示极是,儿臣定当督媳慎刑司昼夜勘办,不查清真伪绝不甘休,必令后宫肃正,以慰圣心。”
“佳婕妤是最先撞见此事的,柳良人又居住在瑞宁宫,总该清楚些内情。”沈太后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又落回到余少云身上,“哀家瞧着皇后近来为几桩案子劳心劳力的,眼瞧着都清减了。”
不等余少云接话,她已从容做出安排,“就命贤妃、佳婕妤和柳良人跟着皇后一同查案吧。一则多几双眼睛更稳妥,二则也替皇后分担些辛苦,免得累坏了身子,教哀家看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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