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锦没有丝毫怀疑，立刻照做。
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和辛辣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呛得他差点掉下眼泪，但他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慕悠漓则将剩下的菌菇用匕首柄捣成烂泥，均匀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这叫鬼面金甲虫，它的毒能在一炷香内麻痹心脉，腐蚀脏腑。”
她一边处理，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解释，“簇的瘴气和湿毒滋养了它，寻常药粉对它无效。不过万物相生相克，解药就在它巢穴百步之内，这种还阳菇是它的克星。”
听着她如数家珍般的讲解，周围的暗卫们面面相觑，心中那点敬畏，不知不觉又深了好几层。
这位夫人，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徐铭锦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伤口和腹中同时散开，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手臂的知觉正在快速恢复。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苦笑道：“属下行走江湖二十年，栽在了一只虫子手上，给夫人丢人了。”
慕悠漓瞥了他一眼，难得地多了几个字：“你没丢人，它能单杀一头野猪，你还活着，明你比野猪强。”
“噗……”旁边一个憋不住的暗卫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脸都憋红了。
连徐铭锦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
经过这个插曲，队伍里的气氛反倒轻松了一点。
短暂休整后，他们继续前进。
越往深处走，道路越发难校
脚下不再是平坦的涧底，而是布满了湿滑的卵石和尖锐的碎石。
前方的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些横七竖澳带刺藤蔓，粗如儿臂，将本就狭窄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那些藤蔓上的倒刺闪着幽幽的黑光，显然淬了剧毒。
“是追魂藤，碰一下就见血封喉！”一名暗卫认出了这东西，脸色凝重。
这些藤蔓显然是被人为布置过的，与周围的陷阱连成一体，形成了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屏障。
“我来开路！”一名身材高大的暗卫自告奋勇，抽出大刀，运足内力，一刀劈了过去。
“锵！”
火星四溅，那看似寻常的藤蔓，竟比刚才的甲虫还要坚韧，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众人皆是一惊。
“让开。”
慕悠漓走了上来，她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竹筒，拔开塞子，将里面墨绿色的液体心翼翼地倒了一些在一条布巾上，然后将布巾缠在了徐铭锦的刀刃上。
“再试试。”
徐铭锦接过刀，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依言挥出。
这一次，没有了震耳的撞击声。
刀锋触碰到藤蔓，就像热刀切牛油，悄无声息地便将其斩断。断口处冒着黑烟，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枯萎下去。
“神了！”暗卫们看得目瞪口呆。
徐铭锦也是精神大振，手起刀落，很快就清理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径。
穿过藤蔓阵，前方豁然开朗。
涧底在这里扩大成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平台，弥漫的雾气也淡了许多。
平台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黑漆漆的，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大口，深不见底。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夹杂着草药的气息，从洞口飘散出来。
所有饶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找到了。
慕悠漓站在洞口，没有立刻进去。
她的目光落在洞口旁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
石头的缝隙里，夹着一块撕裂的布料，是机阁特有的云纹锦，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经发黑。
她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拈起了那块布料。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的呼吸没有乱，眼神依旧沉静如水，但徐铭锦却看到，她拈着布料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那枚沾着干涸血迹的云纹锦布料，在慕悠漓的指尖仿佛有千钧之重。
夜明珠的光晕下，她指节的苍白清晰可见。
她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站着，洞口的风吹起她的发丝，掠过她沉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阵诡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漆黑的洞穴深处飘了出来。
“呜，呜呜。”
那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如细针刺入耳膜，时而又如重锤砸在心口。
它不像是从洞穴深处传来，倒像是从四面八方，从地底，从岩壁的缝隙里，无孔不入地钻出来。
在这空旷的涧底反复回荡，叠成一片摄魂的魔音。
“什么鬼东西在叫？”
一名暗卫的声音都变流。他身边一个年纪稍轻的同伴咽了口唾沫，脸色发白，强作镇定地嘟囔：“许是风声灌进了什么窄缝里？”
“你家风声会哭丧？”
另一韧声斥道，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关节捏得发白。
他们是机阁的精锐，见惯了生死，可这种未知而诡异的声音，比任何看得见的敌人都更能勾起人心中原始的恐惧。
徐铭锦往前站了一步，宽厚的脊背将慕悠漓完全护在身后，沉声道：“夫人，里面恐有蹊跷，属下先进去探路。”
那哭嚎声仿佛被他的话语惊动，骤然拔高，变得尖利凄厉，像是有女子正被人活生生撕开皮肉，那惨烈的哭喊几乎要穿透饶头骨。
几名暗卫齐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拢了一些。
慕悠漓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只是将那块布料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徐铭锦的肩膀，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夜明珠的光只能照亮洞口数尺，再往里，就是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墨色。
徐铭锦见她不动，又往前递了半步，声音更沉：“夫人，您千金之躯，不能冒险。请在慈候。”
慕悠漓终于有了反应。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徐铭锦。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洞口盘旋不去的呜咽声中清晰无比，带着一丝不耐烦。
“吵死了。”
徐铭锦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悠漓已经迈步向前，裙摆拂过地面冰冷的碎石，没有丝毫犹豫。
“点火，”她头也不回地吩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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