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 修改于 8.21
美心里清楚，黎远山如今每单是用药就得花一千多块，这笔钱像座山似的压着。医保那里早超限额了。
李主任这话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是想把那些价钱贵的药，换成药效相近但便宜些的，这样能省不少开销，也能让治疗再撑得久一些。
“李主任，那。。。要是给他停了用药。。。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就撑不住了？”美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发颤问道。
她知道问这话或许不合时宜，可一想到病床上还昏迷不醒的黎远山，她的心就像被攥紧了似的，根本顾不上别的。
李主任放下手里的病历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那倒不至于。他现在主要用的是改善脑循环和营养脑神经的药，消炎药早就减到很少的量了，基本到了维持阶段。就算真给他停了药，也不是人立刻就不行了，没那么夸张。”
见美眼里的慌乱稍稍退零，却还是拧着眉，李主任又补充道：“目前情况来看，还是得再观察一阵。我昨特意跟护士长交代过了，每年医院里病人欠着医保的费用加起来得有上百万，真不差黎远山这一个的。先让他安心治疗，费用的事再吧。”
这话像一阵暖风吹进美心里，刚才还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落回了原处，眼眶忍不住有点发热——她原以为医院早该催着停药了，毕竟欠的费用不算少，没想到李主任竟这般通情达理。她朝着李主任连声道谢，心里确实安稳了不少。
可安稳劲儿没持续多久，新的愁绪又缠了上来。李主任是松了口，可护士长呢？之前护士长就来催过两次缴费，虽被自己含糊过去了，可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护士长要是再来催，自己还能找什么理由搪塞她呢？
再工行那边，之前为了黎远山的医保报销的事来医院跑了好几趟，人家要么已经与医保商谈好了，要么需要等审批，他们已经尽力了。
不过，虽工行也算给解决了大病医保这块，但其他也没解决多少实际问题。就算现在再去找，又能指望人家做多少？不定还是老一套的推脱。
想到这儿，美刚松快些的肩膀又垮了下来，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心道:罢了罢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糊弄一是一吧。
至少现在，黎远山还没被停药，这就比什么都强。
美心里本就堵得慌，黎远山后续的治疗费还悬着，也不知医院会不会给他停药。这些事像块石头压着，连口气都喘不匀。
偏这时候，暄暄爷爷又颠颠地跑来了，依旧是两手空空——手里没提哪怕一袋水果，胳膊上也没挎着什么吃食，就这么空着两只手，径直往病房里钻。
美瞥见他这模样，心里的火气“噌”地就冒了半截。她不是苛刻，可黎远山现在正是要营养的时候啊。
每姥姥给炖的乌鸡、熬的鱼汤，那些贵的她没指望过老爷子掏钱，毕竟知道他手里也不宽裕。可哪怕来时买点新鲜的苹果、香蕉呢？医院对面水果摊和水果店到处都是，花不了几个钱，也是份心意啊。
再想想，黎远山每喝的鲜榨果汁，哪回不是暄暄姥爷一早去市场或超市挑了最新鲜的送来的？他姥爷比他爷爷还大五岁呢，腿脚也不算灵便，却总记挂着这些，生怕三女婿缺了营养。
反观黎远山这位亲老子，倒像个没事人似的，来了就来了，眼里仿佛压根没这些事，还总是挑事。
既然来了帮不上忙，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看看儿子也行啊。偏不。美正忙着给黎远山打食，又要留意输液的滴速，手忙脚乱的，他还在旁边不停嘴地问：
“他这点滴还得打多久啊？”
“刚才护士来啥了？”
“中午你给给他吃的啥呀？”
问得又碎又没要紧，美头都大了。最初她还会耐着性子答几句，后来才发现压根没必要——他问完转头就能在长途电话里跟老家儿女絮叨，添油加醋地些有的没的，反倒添乱。
这会儿美也学精了，他问十句，她顶多含混地应一声“嗯”“快了”“不清楚”，眼皮都不抬一下，干脆不跟他多搭话。省得白费口舌，还惹一身不痛快。
打完了食，她收拾好了，又去脸盆里把里面的毛巾低拧干，给黎远山擦了擦脸和手，只盼着他坐会儿赶紧走，别再这儿添堵了。
等暄暄爷爷离开后，病房里总算安静下来，可美心里那股憋闷却没跟着散去，反倒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更严实了，眼眶一热，鼻尖也酸溜溜的。
她来到自己床前踢掉鞋子上了床躺下，只觉得浑身的劲儿都被抽干了。这些，她几乎没睡过囫囵觉，白守着病床给黎远山擦身、打食、翻身拍背，做特殊护理等。
晚上还要继续盯着输液管，前半夜就蜷在床上打个盹，稍微有动静就得立马醒过来。身体早熬得发虚，可比起这些，心里的累更磨人。
治疗费用像根无形的鞭子，悬在头顶，不知道哪会儿就落下。她一个人扛着这些，连个能句宽心话的人都没有，能不身心俱疲吗？
她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黎远山，心里泛着苦：这时候，到底谁能替她挑挑担子？黎远山的单位？她早懒得再去了。
之前工会主席跑来了两趟，人家要么“按医保规定办”，要么就推“得等上面批”，磨了半没半点实在话，再去找也是惹一肚子气。
想来想去，目前也只能硬着头皮在医院耗着了。美咬了咬牙，心里憋着股执拗劲：难道他们还能真把他们从这儿赶出去不成？李主任不是了嘛，每年医院欠医保的费用上百万都扛着，也不差黎远山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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