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路躬身退出显德殿后，工部尚书温大雅与户部尚书裴矩，静静伫立在殿下，等候着陛下的召见。
李世民目光从二人脸上缓缓扫过，神色平静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深意，开口问道：
“你们，倘若此刻与突厥开战，以我大唐如今的国力，能够支撑多少兵力投入战场？”
温大雅与裴矩二人闻言，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彼此从对方眼中读懂了，那一闪而过的疑惑与诧异。
陛下此前谈及突厥之事，还只是隐晦地表达想法。
今日却这般直截帘地询问，着实令人有些猝不及防。
裴矩只要涉及花钱，心思就转得快，当下便脱口而出：
“一个都支持不了。”
李世民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心中暗自腹诽。
这个裴矩，真是个十足的铁公鸡，守财奴，看来是完全没领会自己的意思。
裴矩倒也并非故意忤逆圣意，他身为户部尚书，对国库的每一文钱都了如指掌。
在他看来，陛下此番询问，莫不是已迫不及待要对突厥用兵？
可如今这国库的状况，实在是经不起这般折腾。
他不是不支持打，他是不想这么快开打。
一旦仓促开战，朝廷的财政必将陷入极为艰难的困境。
李世民耐着性子，放缓了语调，解释道：
“朕是假设，假设突厥突然向我大唐发动全面进攻。
或者是我大唐主动全面进攻突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能支撑多少兵力？”
听闻此言，裴矩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现在立刻开战就好。
他心中有数，上次朝会时，便已隐隐听出陛下有对突厥动武的心思。
回去之后，也特意仔细查阅资料、详细统计核算过。
“陛下，若大唐此刻攻打突厥，至多能支撑十万兵马。
而且，这十万兵马的战事，最多只能维持半年，并且必须开战即决战。
倘若半年之后战事仍未结束，那就不得不转攻为守了。”
李世民听后，缓缓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这兵力太少了。
据突利可汗使者传来的消息，上次渭水之盟，突厥出动了二十余万兵马。
这可是他们带兵前来的数量，留守在突厥本土的兵力还不算在内。
倘若我大唐主动进攻，面对的敌军数量肯定不止二十余万，起码得有三十万。
可我们仅有十万兵马，连对方的一半都不到。”
李世民这般层层铺垫，话语已得如此直白。
温大雅自然也听出了陛下话中有话，绝非仅仅是在探讨兵力问题。
“陛下，不知您心中有何打算？”
温大雅恭敬地问道。
李世民满意的看了看温大雅，这个工部尚书怎么看怎么顺眼。
“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增强我大唐的军力，朕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充实国力。”
李世民神色坚定，目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具体该如何充实呢？”
温大雅追问道。
这时，李世民不紧不慢地从御案上拿起张路递交的奏书，递向二位尚书。
二人接过，仔细阅读后，再度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心领神会的意味。
他们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自然看得出这奏书虽言辞正义凛然，冠冕堂皇，实则背后定有深意。
这奏书本是赵君德所写，又怎能逃过他们的法眼。
裴矩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反对之意：
“撤掉元家的铁矿开采权？
这可万万使不得。
元家在长安扎根多年，人脉广泛，经营铁矿的年头也不短了，这些年为朝廷缴纳的赋税不计其数。
况且他们前不久才拿到这铁矿开采权，还向朝廷缴纳了一大笔押金，如今要是撤掉，那笔钱我可还不上啊。”
裴矩满心忧虑的，正是这还钱的难题。
他刚把那笔钱拿去偿还了借贷利息，眼下根本拿不出钱来退还元家。
按照大唐律法，想要获取一处铁矿的开采权，首先得缴纳一笔数额不菲的押金。
这是因为在铁矿开采过程中，每年都需缴纳赋税，这笔押金便是为了防止矿主拖欠赋税。
一般来，若连续三年不缴纳赋税，押金便不予退还，铁矿开采权也会被朝廷收回。
李世民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问道：
“多少钱？”
“十万贯。”
裴矩如实答道。
李世民闻言，轻轻冷哼一声：
“哼，朕还以为是多大的数目呢，这笔钱，朕替你还了。”
裴矩一听，心中不禁暗自叫苦，裴矩觉得这是皇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在大唐，财政收入一半来源于农业税，另一半则靠盐铁税、关税以及工商税支撑。
。皇帝自然也不傻，那些富商大贾富得流油，朝廷又怎会放过征税的机会。
就拿铁矿开采来，商人开采铁矿要交税。
运送货物进城，首先得缴纳城防税。
进入了市场售卖，得交市税。
租陵铺做生意，还得缴纳门摊税，这门摊税是根据店铺大来征收的。
货物卖出去赚了钱，还得交估税，也就是由市场评估货物价值，按照估价来交税。
用来堆放商品的仓库，得交堆栈税。
这税收种类繁多，商人从开采到售卖，每一个环节都得交税。
而李世民之所以如此财大气粗，要替户部还钱，实则是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他是想借机狠狠坑一坑自己那个逆子 —— 蜀王李恪。
他打算把这个铁矿以高价卖给蜀王，大赚一笔。
李世民将这个想法告知裴矩，裴矩一听，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裴矩当下表示，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裴矩满心欢喜地追问道：
“陛下，您打算卖给蜀王多少钱呐？”
裴矩可没忘记，上次陛下把城南花费几百贯建起来的难民营地。
转手就以五千贯的高价卖给了蜀王，这可是实实在在的 “赚钱” 佳话。
李世民瞧着裴矩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心想：
朕还拿捏不了你这个铁公鸡、守财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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