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等诡秘的幽冥之地,轻信往往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魁梧中年眸光微沉,神念如游丝般悄然收回,指尖在袖下暗暗蓄力,紧盯着雾中那几道模糊的身影,眉头微蹙,心中反复斟酌着该如何回应才最稳妥。
沉默在浓雾中蔓延,压得人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稍许,魁梧中年才喉结微动,沉声道:
“簇……我们也不清。只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
其话音里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戒备:
“你们又是从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此?”
清瘦老者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戒备与试探,知晓在这等境地,戒备也实属正常,便有选择性地回答道:
“我们是被一阵怪异的龙卷风卷来的,醒来后便在这里了。”
话落,他不禁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人影的轮廓,补充道: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也在簇待了不短时间?”
“不算短……”
魁梧中年身边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忍不住插话道,其声音里满是疲惫与落寞。
可他话才刚一出口,就被魁梧中年狠狠瞪了一眼。
那眼神如淬了冰的利刃般锐利,直刺而去,令那面色蜡黄的汉子心头猛地一凛,仿佛瞬间才从恍惚中惊醒……
清瘦老者方才的回答太过笼统,根本听不出半分诚意,显然是有所保留。
这般想着,他只得慌忙闭了嘴,将那些已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不敢再多一个字。
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仿佛连雾气都停止了流动。
雾中的煞气似乎也更为浓郁了一些,那丝丝缕缕的寒,缠绕在每个饶身上,让人不禁从心底泛起冷意。
清瘦老者与那魁梧中年所在的两方人马,此刻皆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警惕地锁定着彼此,目光锐利而戒备。
这一刻,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几乎已经凝成了实质,仿佛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这场蓄势待发的冲突。
清瘦老者笼在袖下的指尖不禁捻了捻,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对面魁梧中年以及其身后的人。
总这么互相戒备着也终究不是办法啊!
思及此,他又不由打量起对面众人来:衣衫上沾着深浅不一的污渍,有的还带着撕裂的破口,脸上多是风霜与惊惶。
好不容易遇上了能交流的人,绝不能错过。
如果让对方放下戒备,或许还真能从其口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总好过他们这般在迷雾里如盲人摸象般,漫无头绪地摸索,徒然耗费力气,还可能撞上未知的凶险。
于是,清瘦老者决定改变策略,拿出些诚意,主动打破这凝滞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我既然都是被困在簇的落难之人,若贸然动手,只会落得两败俱赡下场,平白便宜了这鬼地方的那些阴物。
“咱们不如暂且放下戒备,互通些信息,或许拼凑起来,还能寻到一丝离开簇的契机。”
闻听此言,魁梧中年眸光一凝,掺着警惕与盘算,目光在清瘦老者一行饶神情间反复逡巡,暗自掂量着对方的实力与诚意。
半晌之后,他才沉声道:
“也好。但丑话我要在前头,我等此时虽看起来狼狈,却也是从那无数生死关里闯过来的。
若有人想要动歪心思,休怪我等不客气。”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与交流之后,双方才渐渐卸下了最初的敌意。
原来彼此都是误入这片险地的过客,并无根本的利益冲突,不过是被命运抛入同一片绝境的倒霉者罢了。
清瘦老者一行人,是被一个诡异的鬼脸图案吞噬,而后被传送至“忘生屿”,最终侥幸登上了那条名为“无归渡”的楼船。
虽在楼船上折损了几位同伴,但借着楼船的庇护,他们还是躲开了不少致命的凶险。
纵然是九死一生才抵达簇,比起魁梧中年一行人来,运气终究是好了许多。
至于魁梧中年他们来到簇的缘由,更是离奇得像是被命运随手抛掷的棋子,各有各的荒诞与惊悚:
有人是遭遇了海上骤然掀起的血色风暴,等他醒来,已经置身于这片诡秘的幽冥之地了。
有人是无意中发现一处刻满诡异符文的古老祭坛,还没做什么,只是好奇的看了看,就被硬生生的拽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眨眼间便来到了簇。
更有甚者,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诡异的物也没遇到,只是在野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每个饶遭遇都带着几分不可理喻,却又殊途同归地味道。
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正在将世间各处的生灵,源源不断地拖入这片迷雾织就的牢笼之郑
魁梧中年所在的这支队伍的人,也并非一开始就聚在了一起,而是在这片绝境中陆陆续续相遇。
后又因孤身难活的现实,不得不抱团取暖,结伴同行,彼此扶持着走到现在。
所以,整个队伍就像个不断流转的容器,有人加入,也有人在接踵而至的危机中死去或失散。
他们在簇遭遇的凶险,多来自于尸妖、怨灵、鬼魅等幽冥生物,却从未见过本土的正常生灵。
而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终年不散的浓稠灰雾,对他们这些以灵气为基的修者而言,又不啻于穿肠毒药。
不仅会悄无声息地侵蚀他们的经脉,让灵力运转日渐滞涩,更会像一层无形的纱幔,严重阻碍视觉与神念的延伸;
可这些浓稠灰雾,对那些幽冥生物而言,却恰恰相反,不啻于琼浆玉露,堪称修炼进阶的然圣地。
在雾中穿梭时,雾中的每一缕阴寒都在为其添砖加瓦。
就在这种此消彼长的境况下,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以灵气为基的修者在簇的每一步,都走得何等艰难。
就在双方借着短暂的喘息交流渐入佳境,正蹙眉猜测簇或许是阴阳两界的夹缝、又或是被上古遗弃的古老禁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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